南胥國的國主一夜醒來,就聽到了離巖發兵十萬,打得自家官兵連連後退的消息。
“又打我們?”南胥國主嚇得坐不穩,召來臣子問:“離巖前段時間向我們發兵,我們已經簽了十年的進貢文書,他們怎麼又來打我們?"
“王上,離巖國的理由是他們的六皇子在離巖與大隆交界處遇刺。”
“在他們與大隆交界處遇刺,爲何要打我們?”
“離巖國說………我們小人行徑,派殺手暗算離巖王子,妄圖挑撥兩國感情,其心可誅。”老邁的南胥國主聽到這話,嚇得面如土色,從王座上跌落下來。
他們做得如此隱蔽,甚至連那些殺手都是大隆人士,離巖國究竟是怎麼查出來的?“報,王上!離巖已經連破我們五城,不到十日就能攻入王城。”
完了,全完了。
他就不該聽信賤婦所生之女的話!
“王上,我們現在該怎麼辦?”
“向上國大隆送求救書。”南胥國主已經嚇得慌了神,離巖已經知道是他們南胥在背後動手腳,以離巖的行事作風,等他們攻進王城,他這個國主必定性命不保。
“只要大隆願意派兵幫我們抵禦離巖,我南胥願向大隆俯首稱臣,歲歲納貢!”南胥國主老邁的眼睛裡滿是對死亡的恐懼:"立刻飛書傳訊,不得有半點延誤!"
他還不想死!
面對離巖迅猛的攻勢,南胥毫無反抗之力,連遞三道降書給離巖統帥,都沒有得到離巖的迴應。捷報頻頻傳回離巖,離巖百姓因爲皇子遇刺的怒火終於降了下去,京城裡四處流傳着南胥的笑
話。
南胥的求救國書傳到長央行宮時,拂衣正在陪皇后娘娘挑衣料,皇帝與歲庭衡在院子裡練箭。皇帝穿着一身勁衣,不像是皇帝,更像是上陣殺敵的將軍。
他接過禮部呈上來的國書,看完以後遞給歲庭衡:“衡兒,你怎麼看?”
“兒臣以爲,我們是仁義之國,怎好輕易起兵戈?”歲庭衡見拂衣對國書好奇,輕笑一聲,把國書遞到她面前。
“這個給臣女看,是不是有些不合適?”拂衣不好意思地朝皇帝與皇后笑了笑。“這有什麼不合適的。”皇帝大手一揮:“隨便看。”
“那臣女就大膽一觀。”拂衣接過國書一看,裡面對大隆極盡阿諛逢迎,但也掩蓋不了南胥想要大隆與離巖打起來的小心思。
什麼脣亡齒寒,什麼離巖行事囂張,歷年對大隆也多有冒犯,最後還要表達自己對大隆的無比忠
心。
“南胥是善變的小人,臣女以爲,若我大隆的將士們真爲了他們與離巖兵戎相向,南胥也不會真的奉我們爲主。”拂衣把國書遞還給歲庭衡:“離巖沒有向我們發兵,而是攻打南胥,本就是爲自己搭臺階,我們無需在此時與離巖鬧得不愉快。"
“我大隆是禮儀之邦,怎好打打殺殺。”歲庭衡笑了:“不如父皇寫信勸說兩國坐下來好好談談,他們若是不願意聽,那我們也沒辦法。"
更何況現在還不是向離巖發兵的最佳時機。
“我兒說得對,咱們大隆是禮儀之邦,喊打喊殺不合適。”
“啓稟陛下,南胥國王孫在行宮外跪拜求見。”禁衛軍統領匆匆進來彙報。“南胥國王孫?”皇帝問歲庭衡:“還有使臣沒走?”
“父皇,這是南胥留在我朝學習的王孫。"歲庭衡解釋:“還有好幾個國家都送來了王子或是王孫來求學。"
“哦。”皇帝反應過來,這些是各國主動送來的質子。他皺了皺眉:“我與你母后回屋休息,你留下來宣見他。”
一個他國的王孫,跪在行宮外面也不像樣,而他又懶得應付,想也不想便把事情扔給了歲庭衡。
拂衣起身準備陪皇后同行,被皇后留了下來:“你留在此處與衡兒一起看看那南胥王孫懷着什麼心思,不必陪我。"
“對,陪着我們老頭老太太有什麼意思。”皇帝爽朗一笑:“你們年輕人自己玩。”
拂衣:“….….
她一個外臣女陪太子殿下接見他國王孫,是什麼好玩的事嗎?
皇帝與皇后拍拍屁股就走,留下了神情尷尬的禁衛軍統領還有送國書的禮部官員。
雖然他們早就聽聞皇家想娶雲郡主爲太子妃,但他們怎麼也沒想到,陛下與娘娘如此看重雲郡主。
連三書六聘的流程還沒定下來,就提前讓雲郡主擁有太子妃的權利,顯得太子不太值錢的樣子。
“莫聞,再搬一把金絲楠木椅來。"歲庭衡指着自己的椅子旁邊:“就放在孤的旁邊。”
金絲楠木,非天家不可用。
拂衣看着四個太監擡着金絲楠木椅放在太子座椅旁,再看了眼低眉順眼的禮部官員。
禮部官員把頭埋得更低,別看我昂,我只是禮部的官員,不是監督太子有沒有守禮的官員。不過是把金絲楠木椅,又不是九龍椅,他們天家自願的事,跟他有什麼干係?
“兩位大人也請入座。”歲庭衡牽着拂衣的手,讓她坐到了金絲楠木椅上。
他略有些嫌棄地看了眼拂衣身下的椅子,還是素了一些,比不上母后的龍鳳祥紋椅,既華貴又大
兩炷香後,有人領着南胥王孫走了進來。
距離上次撞車,已經過去了近二十日。南淮看起來比上次憔悴了許多,身上穿着素衣,看起來落魄極了。
“南胥國王孫南淮拜見尊貴的上國太子殿下,郡主娘娘。”南淮走進來,就磕頭行了一個大禮:“願太子殿下長樂無憂,祝郡主娘娘身體康健。”
他的頭抵在地上,姿態卑微無比。
“王孫快快請起。”莫聞上前扶起了南淮。
“王孫爲何行如此大禮,更何況我大隆與南胥交好多年,你若稱我朝爲上國,倒是顯得生分了。”歲庭衡淡淡一笑:“來人,給王孫賜座。”
“謝太子殿下。”
南淮低着頭,只堪堪坐了半邊凳子。
禮部官員與禁衛軍統領都皺起了眉頭,這個南胥王孫該不會是厚着臉皮來求他們隆朝發兵吧?
“南淮王孫。”拂衣一副仗着太子寵愛驕縱無禮的模樣:“你是來爲母國請罪的?”
“難道你也知道貴國挑撥我朝與離巖,想做收漁翁之利的事?”拂衣把玩着手腕上的玉鐲,歪歪斜斜地靠着椅背,擡起下巴輕哼一聲:“要我說,你們南胥實在膽大包天,竟然敢算計我們大隆。”
“郡主,鄙國對大隆向來友好和睦,豈敢又如此此舉,這裡面一定有什麼誤會,求您明鑑。”南淮連忙起身跪下:“離巖行事張狂,今日發兵這鍋,明日攻打那國,我等小國日日生活在離巖淫威之下,苦不堪言啊!"
“你這話的意思是,離巖故意拿我們隆朝的名義來冤枉貴國?”拂衣作勢大怒,拍着桌子道:“殿下,臣女最見不得別人拿我們作筏子。”
聽到這裡,南淮心中一喜。
“殿下你寫信去罵離巖的人,讓他們知道南淮王孫已經告訴了我們真相,他們就是拿我們作筏子。”拂衣抱住歲庭衡的胳膊,橫蠻不講理道:“現在就寫,臣女一刻也等不了!”
“好好好。”歲庭衡輕笑一聲:“都依你。”
南淮被這席話驚得頭皮都在發麻,若是離巖國收到這樣一封信,豈不是要把南胥打得更狠?
“郡、郡主。”南淮趕緊開口:“在下的意思是說,這其中或許有什麼誤會,也許離巖也是被別人騙了。"
“哦?”拂衣把又嬌又作的姿態發揮到極致:“你的意思是說,也有可能是其他幾個周邊國家的陰謀?"
南淮冷汗直流:“對、對……”
縱然他心底打了無數個腹稿,也沒料到會有這樣的發展。明明是國家大事,怎麼就被雲拂衣鬧成了個人喜惡,偏偏隆朝的太子還真要順着她的心意來。
“殿下,臣女記得周邊那幾個國家,都有王室後人留在我們大隆求學。”拂衣再次抱住歲庭衡的胳膊:“你現在把他們全都召來行宮,讓他們跟南淮對質,我倒要看看,誰敢算計我們大隆。”
南淮倒吸一口涼氣,國與國之間的事,豈能如此兒戲?他扭頭看向旁邊坐着的兩位隆朝官員,竟然都不說話?
隆朝人都瘋了嗎,一個郡主如此任性,都無人開口說點什麼?
“殿下,你怎麼不說話?"拂衣抱着歲庭衡的胳膊晃來晃去:“我不管,我不管,現在你就把他們叫來。"
“好好好。”歲庭衡轉頭看向莫聞:“孤聽說其他幾位王子王孫也都隨南淮王孫一起來了行宮,你去把他們都請來。"
“我就知道,殿下對我最好了。”拂衣把頭靠在了歲庭衡的肩上,她雖然沒做過妖妃,但是見過曾氏如何做的妖妃,在南淮面前裝裝樣子,那還不是手拿把掐?
嗯,感謝曾氏的教導之功。
而歲庭衡只是默默調整了一個坐姿,讓拂衣靠得更舒服。今日的他,只是一個平平無奇,只聽心上人之言的癡心太子罷了。
禁衛軍統領與禮部官員一開始還覺得奇怪,平日裡一個能打十個的雲郡主,怎麼突然變得妖妖嬈嬈,現在哪還不明白,雲郡主此舉分明是要把南淮的話堵回去,順便再借着此次的事情在南胥身上撕下一塊肉。
南胥雖小,但蚊子腿再小也是肉,誰會嫌棄呢?太子是一國儲君,有些話不好開口,但是由雲郡主來做,那就是剛剛好啊。
禮部官員笑眯眯地看着雲郡主,誰說這是妖妃之姿的,分明就是小機靈鬼嘛。隆朝的官員,自有一套實用主義。
人與人的悲喜並不相通,禮部官員與禁衛統領心裡是開心了,但南淮的內心卻仿若雷劈。他剛纔的話如果被其他幾個國家知曉,豈不是要害得南胥四面樹敵?心中焦急,卻無解決之法,南淮幾乎無法掩蓋自己對雲拂衣的恨意。妖女惑心,竟把他們南胥逼到如此地步。
“王孫爲何不說話,難道是有什麼心事嗎?”拂衣無辜地眨了眨眼:“我只是想幫你們南胥洗清嫌疑而已,不要太感謝我。"
南淮擠出一個笑,笑得比哭還要難看:“多謝郡主爲鄙國伸張正義。”爲何不天降神雷劈死她?!
“唉,沒事,本郡主向來見不得人被冤枉受委屈。”拂衣單手托腮,幽幽嘆息一聲:“王孫有所不知,幾年前我們家也曾受到奸人所害,差點連命都沒有保住。所以現在看到你,就想起了當年的我,讓我忍不住感同身受。"
南淮垂下眼瞼沉默不語。
"幸而陛下英明神武,再次重用家父,讓我有機會再次回到京城。”拂衣嘆息一聲:“你的難處我都懂。放心,等下我一定讓所有人都來與你對質,不放過任何可疑之人。"
南淮欲言又止,聽到身後傳來的重重腳步聲,渾身僵直得疑似失去了所有力氣與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