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黑轉過幾個彎,衝進一條巷子。這條巷子比別的巷子寬了很多,巷子裡瀰漫着一**甜膩的香味。
天**越來越暗了,這個巷子卻似乎越來越亮。
兩邊的高樓上都挑起了燈籠。這兒的燈籠很密,也比別的地方亮上許多。
天尚未完全黑透,但是街上的很多人家卻是大門緊閉,樓上隱隱約約有嫋娜的身影走過,都是一副慵懶的模樣。
小黑直衝到一座樓前,衝着門房叫了起來。
小黑的叫聲極其兇猛,樓上的窗戶紛紛打開,即使飄雪的天氣也穿紅着綠的鶯鶯燕燕們倚在窗戶上,笑罵道:“這是哪家的公子,快過年的來的這麼早,讓不讓人歇一會了?”
韓夜心早看見那樓的匾額上寫着“停春閣”三個字,自然之道這是什麼地方。但此時他的注意力全放在那扇門上,焦躁地想着要是再不開門,讓六哥和花開把門劈了算了?
正在那扇門岌岌可危快要不保時,一個彎着腰的瘦高個子走了出來。他留着兩撇長長的八字鬍,神情帶笑,好像那笑容是巴在他臉上,怎麼也扒不掉一樣。
他剛走出來,小黑就上前一步,呲牙吼起來。男子下了一大跳,連滾帶爬地跑回門口,用門擋着身**,滿臉土**地看着小黑。
韓夜心摸了摸小黑,示意他安靜下來。小黑終於不再吠叫,但仍兇狠地瞪着男人。
男人見那黑狗上騎個小孩,門外還有一匹馬,馬上一大一小,臉上一點笑容都沒有。這幾個人顯然不是來尋歡作樂的,更像是來找茬的!
這中年男子是停春閣的**奴,此時壯着膽子道:“幾位公子來得早了!姑娘們還沒梳洗呢!”
花開怒喝一聲:“誰找你們的姑娘!”**馬上前,直衝到門內。小黑更是一躍而起,一爪撲到了那**奴。
**奴嚇得渾身發抖,幾**昏厥。六童放眼一望,吹了聲口哨。小黑聽懂主人言語,立刻舍了**奴,又向後奔去。
樓上匆匆走出幾個人,老鴇看到一隻大黑狗跑了進來,嚇得連忙往後躲,哆哆嗦嗦地望着黑狗跑進****,臉上的脂粉都要抖掉幾層。
樓裡**子的尖叫不絕,但幾人卻渾然不管。那門本容不下跨馬進來,花開和六童翻身下馬,花開一個箭步就抓起躲在樓梯發抖的老鴇。老鴇連連呼喊饒命,花開沒聽見一般把她揪進了後院。
護衛連忙涌上去要救老闆娘,還沒等花開出手,就聽一聲急促的破風聲,六童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條黑**長鞭,那鞭子在護衛們面前甩過,幾似晴空霹靂,驚人魂魄。
護衛們嚇得腳軟,見六童淡然地把黑鞭收進懷裡。他那鞭子平時藏在衣**下誰也看不見,現在卻隨意地**在腰間,讓人根本無視不了。
停春閣在花街雖然排不上第一第二,但是很多年都穩居第三的寶座。饒是如此富麗堂皇燈火明亮的閣裡,也隱藏在不爲人見處的**暗****臭味熏天的地方。
韓野心抱着小黑的脖子,隨着小黑一起衝進後院。只見越往裡走,臭味就越重。終於進了個小院子,看到一排低矮的房屋。天已經黑了,但這房子裡只零星點了幾盞燈,和前面的恍若白晝截然如兩個世界。
一個身形瘦弱的少**坐在廊下搓洗着衣物。她聽到異響,擡起頭來時依然來不及,小黑已躍到廊上,衝她吼叫不已。
少**嚇呆了,手裡的衣物也掉了下來。她身上的衣**很單薄,手凍得通紅,驚恐地望着小黑,整個人瑟瑟發抖。
韓夜心從小黑身上翻身下來,拿出香囊,對少**道:“你有沒有見過這個香囊?”
少**直覺地想搖頭,又立刻點了點頭。
韓野心眼睛一亮,抓住她到:“在哪?!”
少**手指僵**地從懷裡掏出一個一模一樣的香囊來。韓夜心奪過去一看,對六童道:“就是花滿樓的那個。”
這時老鴇跑了過來,竟也不顧小黑了,衝過去就給少**兩個巴掌,把少**打倒在地上,還踹了兩腳道:“死丫頭,竟然給我偷東西!看我不打死你!”正待再踹,卻感覺背後一涼。
六童的臉**很不好。他冷冷地道:“讓開。”
長劍不知何時已出手,明亮的劍尖正指着老鴇的背心。
老鴇已被這寒意嚇住。風雨幾十年,她當然知道這個半大孩子是認真的!她只好從少**身邊走開,臨了還狠狠地瞪了少**一眼。
少**眼中淚珠滾落,低頭揪着衣襬道:“我不是故意要偷的,是姑娘,她下午洗過澡之後拿了一堆東西來讓我燒掉,裡面就有這個香囊。我看樣子好看,又是新的,又很香,燒了有點可惜,所以才留了下來。”
韓夜心問:“燒掉的那些東西,有沒有小孩的衣物之類?”
少**想了想,看着韓夜心,鼓足了勇氣道:“我看到一雙你這麼大的孩子穿的鞋子!”
韓夜心的心一涼,他實在不知道花滿樓遭遇了什麼。花開立即道:“帶我們去你姑娘的房間!”
這時老鴇道:“你們要找水雲?可惜來晚了一步,她已經走了!”
“走了?”
“今天下午剛贖的身!”她看了看幾人,恍然大悟地道:“我就奇怪了,憑我春花幾十年風塵打滾的經驗,絕對看錯不了人!她那個男人哪裡像有錢的?今天下午竟拿着八百兩銀子,一分不多一分不少,把贖身錢給送來了!那男人定是做了什麼,惹得幾位公?**豢熗稅桑俊?br/
花開皺眉道:“你說的那個男人,是何模樣?”
老鴇道:“這個男的真的很怪,他的樣子倒是很平常。一開始他是和別人?**鵠吹模怨媚錆孟褚裁皇裁蔥巳ぁ:罄從齙攪慫疲統閃嗽弁4焊蟮某?停∷退圃諞**穡孟褚膊蛔霰鸕模禿羣染鋪瑁退葡辛摹N彝低迪蛩拼蛺撲的悄腥聳撬舷紜!?br/
花開道:“他叫什麼名字?”
老鴇道:“叫蔣春。是不是真名我就不知道了!雲水早幾日就跟我說過她要贖身,我也沒當回事,因爲那個男人看起來真不像有錢的樣子!他之前來的時候,身上的袍子都洗得發白。沒想到今天,他竟然真的帶了錢過來,八百兩雪花銀!我還看見他帶着個小箱子,裡面裝的好像都是金子!哎喲!我那個悔啊!早知道他是個有錢的,當初就應該好好款待他!”
花開冷冷一笑:“你要是好好款待他,今日我家公子就要好好款待你了。”
老鴇聽此一說,立刻住了嘴。說來連她自己都不信,她實在有些怕那個看起來一臉漠然的小公子。
少**低聲道:“你們還要不要看姑娘的房間?”
韓夜心點了點頭,幾個人由着那少**領着,來到水雲的房間。
花開和韓夜心把房間翻了一個遍,也沒有找到花滿樓的一樣東西。
地上有一圈水漬,少**道:“姑娘就是洗過澡之後纔拿那些東西給我的。”
這本沒什麼奇怪。一個要脫離風塵的人,走之前洗個澡,燒掉一些東西,實在是人之常情。
花開道:“如果七公子真的被綁到這裡,很可能這水是給七公子洗的。”
六童皺眉道:“這夥人準備的很周詳。”
幾個人在屋子裡實在難有什麼發現,已經不準備耗下去。好在並不是一無所獲。韓夜心問那少**:“水雲會去哪,你知不知道?”
少**道:“我進去伺候的時候,聽他們他們談起過,要?**鴰乩霞遙 ?br/
老鴇道:“水雲那個丫頭七歲就被賣過來了,哪還記得哪是她的老家?”
六童道:“她不記得,你一定記得。”
老鴇勉強一笑,道:“我沒記錯的話,她是平遙人。那年**河水患,她的家人把她賣給牙婆,牙婆又賣給了我。我這個人就是心腸軟,看不得人可憐……”
韓夜心向少**道:“你家姑娘還有沒有留下什麼衣**鞋襪?”那少**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進去招找了找,果然找了一雙襪子出來。
韓夜心拿着那襪子,送到小黑麪前,讓小黑嗅了嗅。他摸了摸小黑的背,小黑卻很嫌棄地抖了抖**。
小黑趴在地上,韓夜心立刻心有所悟,騎了上去。幾個人快步出了停春閣,卻發現馬不見了,而且從進門之後,就沒再見那個**奴。
六童很煩躁地一跺腳,正待回身,花開卻怕他氣急,連忙道:“我去。”
折身回到停春閣,不一會,閣旁的巷子就有一匹黑馬跑了出來。花開騎在馬上,朝六童一招手。六童搭着他的指尖飛身上馬,小黑嗚咽一聲,又衝進風雪裡。
樑南山夾着花滿樓和陸小鳳,從亭中一飛而下,大步流星,跨出了小院。院子外面仍是院子。花滿樓已經知道,這個院子是一個迷陣,若看不破這陣,恐怕永遠不知道這個院子到底有多大。但是樑南山對這裡似乎很熟,他腳踏方位,左轉右轉,不一會已經出了院子。
院外停着一輛馬車。馬車車簾緊閉,任由風雪拍打。樑南山夾着兩個孩子剛走近,一直沒有動靜的車簾卻被打開了,裡面伸出一隻素淨的手。
那手朝樑南山招了招。
樑南山把花滿樓送過去。那隻手接過花滿樓,同時另一隻手伸出來,捂住了花滿樓的嘴。
花滿樓連掙扎也沒有,旋即被抓進了簾幕裡。
陸小鳳忽然覺得渾身寒冷。
他望着那隻手掀起厚厚的車簾,覺得自己從未這麼怕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