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好眠。
耳邊隱隱傳來一陣鍋鏟碰擊聲,沈閾悠悠醒轉,睜眼之際,發現他置身於一個完全陌生的環境。旋即,意識到他躺在秦可銦的蝸居,心情頓時大好。
沈閾穿好衣服,踱步走出客房。
繫着圍裙的秦可銦在抽油煙機“呼呼”作響的廚房裡揮舞着鍋鏟。
徐偉翹着二郎腿坐在客廳裡看電視,衝他打了個招呼。沈閾帶着幾分尷尬地點點頭,轉身進了衛生間刷牙、洗臉。
沈閾洗漱完畢,神清氣爽地出了廚房,走到廚房門口。看着那個記憶中的丫頭片子嫺熟的炒菜動作,他勾脣一笑,躡手躡腳走到秦可銦身後,拍了她肩膀一下:“早!”
被突如其來一拍,秦可銦嚇得驚叫一聲,手中的菜鏟都掉地上了,火大的回頭……
沈閾笑眯眯的立在她身後,討好的問:“丫頭,要閾哥哥做什麼?”
秦可銦送了他一個白眼,一邊撿起菜鏟沖洗,一邊不滿道:“不用,你坐着等吃就行。”
“那咋好意思?”沈閾高叫道,眼睛瞥見料理臺上已炒好的菜餚兩眼放光,“哇,爆炒黃鱔!”說罷,他伸手撿了塊黃鱔丟進嘴裡,味道真香!
秦可銦差點暈倒:“拜託,沈大博士注意形象!”
“呵呵,博士也要吃飯!”沈閾理直氣壯道,瞥見她臉色轉差,立即見風使舵,“我幫你端菜。”不等她發話,端起爆炒黃鱔、香乾炒肉走出去。
瞟見沈閾端菜出來,徐偉撓撓頭皮,衝他歉意的笑笑,麻利地擺好塑料碗墊。
沈閾和徐偉閒聊了幾句。
秦可銦踩着輕快的步伐,一手託一碗菜走出廚房,假意客套道:“閾哥哥,四菜一湯,不介意吧?”
他敢說半個“不”字?銦丫頭廚藝一流,脾氣也超大。沈閾溫柔笑道:“辛苦了,丫頭。”
長形條几飯桌上,三人各據一方。
電視正播外國模特走秀節目——T型臺上,一個個身體窈窕、氣質上佳的金髮藍眼美女踩着貓步魚貫而出,衣香鬢影,美不勝收。
秦可銦忽而好奇心起:“閾哥哥,待美國那麼多年,你說是國外的女人漂亮還是國內的漂亮?”
沈閾差點被飯噎到,趕緊喝了口可樂,似笑非笑說:“我要更正昨天的說法,你終於向女人邁進一小步!”瞅見她立馬要發怒的表情,他旋即正色說,“這是你第一次跟我探討女人的相貌問題。”
啊?貌似的確如此,秦可銦啞然。片刻之後,她扯了個笑容說:“看電影裡的外國女人一個比一個漂亮。但,就我接觸的那些老外而言,感覺都不咋樣。”
沈閾搖搖頭,停下筷子,認真地盯着她說:“我一向認爲東方女性比西方女性要漂亮!”
秦可銦恍然大悟:“這就是你不找洋媳婦的理由?!好,有中國人的骨氣!”
沈閾差點氣結:“你,你……好好吃你的飯!”
秦可銦脖子一縮,又興致勃勃問:“想找個啥樣的中國媳婦?”
沈閾微怔,某人的眼睛亮晶晶地凝視着他。他聽到自己的聲音在客廳裡響起:“你覺得我會喜歡啥樣的?”
“漂亮?溫柔?聰明?……”秦可銦一個一個形容詞地試探着。但,沈閾一直不作聲。她的興趣愈發膨脹起來,“說嘛,你究竟喜歡啥樣的?妹妹認識很多新時代‘白骨精’!環肥燕瘦,應有盡有!”
“丫頭,這些事,你就別操心了!”沈閾無奈地拿起公筷給她夾菜,“先乖乖吃飯。”
望着他給她夾菜的樣子,秦可銦心裡轉過一個念頭……
***
水玲瓏健身館。
秦可銦、宸珊、林菱走出瑜伽室,到更衣室換衣服,然後走向電梯,聽到前臺小姐脆生生說:“謝謝你,先生!”
一個秦可銦熟悉的男聲回答:“不用謝,計算機是我的專業。”
宸珊、林菱擡頭望去,一名男子從前臺座椅上緩緩站起:這男人身高近一米八,身材頎長,長相斯文,鼻樑上架着一副眼鏡,一副翩翩學者的樣子。但,莫名其妙的是,他衝着她們這方向燦然一笑。
秦可銦一手繞一個女友,笑着迎向前:“閾哥哥,你來了。”
宸珊、林菱聞言,差點絆了一跤,這斯文男居然認識秦可銦這猛女?!兩人對視一眼,心照不宣。
沈閾也迎向前,直視秦可銦,笑道:“是啊,早到了半個鐘頭,還幫前臺小姐弄好了電腦。”
秦可銦嘻嘻一笑,鬆了好友的胳膊,站在中間,爲雙方正式介紹,“閾哥哥,這是我大學好友——宸珊和林菱。呵呵,兩位美女,這是我鄰居哥哥——沈閾,斯坦福的計算機博士,海龜一隻!”
秦可銦這麼隆重介紹,三人自然少不得寒暄客套一番。
四人走出電梯,秦可銦開口道:“閾哥哥,你今天好福氣哦,三位美女陪你共進午餐。”
沈閾何等聰明,自然拍手贊成,積極響應:“榮幸之至!”
四人打的到了一品香酒樓,挑了個包廂。
秦可銦史無前例的積極,狀似無意的把沈閾和林菱安排在一起。
點罷菜,開始閒聊。
秦可銦率先挑起話題:“菱,你不是想去美國留學嗎?喏,你身邊現在坐着的可是在美國呆了八年的精英,問他準沒錯!”
林菱有點犯暈,她那天只是隨口提提罷了,這傢伙居然弄了這麼大陣仗?瞪了秦可銦兩眼,皮笑肉不笑道:“銦銦真熱心!”
秦可銦故意裝聽不懂她話裡的深意,捅捅一旁喝茶的沈閾,說:“閾哥哥,快給我這姐妹支招。”
沈閾意味深長地瞥了她一眼,旋即側首,笑着對林菱說:“林小姐,想知道哪方面的信息?”
秦可銦立馬嚷起來:“哎呀,什麼林小姐?多生疏!叫林菱,或者叫菱子。”
兩個當事人差點絕倒,不約而同瞪了秦可銦一眼。
秦可銦無視這兩道強烈的譴責目光,低頭喝茶,夾了一筷子豆腐皮,扭頭跟宸珊咬起耳朵來:“珊,你現在跟那曹醫生進展如何?……”
被撇下的兩個男女,尷尬的對視一笑,旋即又把目光調開,兩人心裡同時開罵秦可銦。
望着互咬耳朵、渾然忘她的兩個女人,林菱不滿地敲桌子,抗議道:“哎,不帶這樣的!好東西要共享!”
秦可銦聞言,開始指責沈閾:“閾哥哥,拜託,你一個男人要主動點,怎麼可以這樣冷落林菱?”
冷落?沈閾真是被她的邏輯打敗,她帶來的朋友卻丟給他招呼,究竟是誰冷落誰?這妮子,特地叫他過來接她下瑜伽課,目的貌似不單純。
林菱看着氣氛怪異,笑問:“沈先生,不知美國現在哪所大學的法律比較強?”
沒等沈閾回答,“一心兩用”的秦可銦開始咋呼:“什麼沈先生?菱,你可以叫沈大哥嘛。”
林、沈二人徹底無語,直視着她,這女人究竟想幹什麼?!
秦可銦訕訕一笑:“不好意思,我不該打岔,你們二位繼續!”對着他們做了個封口動作。隨後,拉着宸珊繼續低語。
沈閾與林菱對視一眼,不約而同搖頭嘆氣。
沈閾舉起茶杯,對林菱說:“不知銦丫頭搞什麼鬼。”
“銦丫頭?”林菱好奇道。
“哎呀,打小叫慣了,現在改都改不過來了。”沈閾寵溺地瞟了一眼秦可銦,笑了。
“呵呵,一直久仰你的大名來着。”
“怎麼說?”沈閾有點不解。
“銦銦經常會提起你。”
“是麼?”沈閾的口氣熱烈起來,帶着幾分雀躍,問“都說我什麼了?”
“她說你是她最崇拜的偶像,腦瓜子特聰明。看你平時挺輕鬆的,學習成績卻讓她拍馬也趕不上。”
沈閾的笑容越發燦爛起來:“林小姐,請繼續說。”
“說你到美國唸書,是拿全額獎學金出去的,不用家裡一分錢,還給家裡倒寄美金,讓她爸媽羨慕不已。”
“還有呢?”
……
“沈,沈大哥,真沒壞話,她對你都是正面評價。”林菱強調着。
“怎麼可能?從小到大,她在外人面前,沒給過我什麼好臉色,說話都是夾槍帶棒的。”沈閾睜圓眼睛盯着林菱,顯然頗感意外。
林菱瞥了眼正跟宸珊咬耳朵起勁的秦可銦,甩了一句:“越熟的人,銦銦說話越隨意!”
秦可銦正跟宸珊聊得起勁時,忽地感覺背後多了兩道熾熱的目光,不由自主回頭,沈閾和林菱正盯着她看。這兩人的目光讓她打了一個激靈:“呵呵,兩位聊得可盡興?”
這一次,林、沈互視一眼後,一致笑着點頭。這個點頭,看在秦可銦眼裡,喜在她心頭。
***
回到公寓,徐偉不在家。
秦可銦急不可耐的揪着沈閾,問:“閾哥哥,怎麼樣?”
“什麼怎麼樣?”沈閾丈二金剛摸不着頭腦。
“你咋這麼笨呀?!換簡單點,你覺得我同學林菱怎麼樣?”
一想起林菱跟他爆的料,沈閾嘴角忍不住往上翹,笑着點頭:“很不錯的女孩!”
秦可銦大喜,問:“哈哈,那你覺得做老婆怎樣?”
前一刻沈閾還在天堂裡,這一刻他就掉進了地獄。他笑容倏地飛了,臉發青,死死盯着秦可銦,艱難問:“你什麼意思?”
秦可銦正彎腰打開冰箱拿水果,沒留意他的變化,隨口道:“哦,幫你介紹中國媳婦。”
“秦可銦,誰叫你多管閒事的?!”沈閾暴怒。
一聲暴怒的“秦可銦”嚇得她手一哆嗦,剛取出的冰西瓜“嘭”的掉地上,摔了個粉身碎骨,紅色的西瓜汁水在淺綠色地磚上分外刺眼。她“呀”了一聲,沒顧上答話,趕緊衝到陽臺拿撮箕和掃把。
她一轉身,被沈閾堵在陽臺上。正午的陽光有點刺眼,秦可銦望着他半眯的眼睛,聽到他壓抑的問話:“誰叫你做媒的?!”
貌似他很生氣?秦可銦害怕的往後退了一步,支支吾吾道:“沒,沒人。是我自己,覺得你們挺合適的……”
“秦可銦,你憑什麼覺得我們挺合適的?”沈閾依然厲聲質問。
“啊?”秦可銦愣了幾秒,隨即解釋,“你們兩個都是我多年的朋友,我對你們很瞭解,所以……。”
“你很瞭解?”沈閾猛地打斷她的話,臉灰白,目光清冷,身體慢慢逼近她,緩緩道:“你真的瞭解嗎?你哪隻眼睛看到我跟她合適?左眼?還是右眼?……如果瞭解,你怎麼會幹這樣的事?!”說罷,他轉身,摔門而去。
“嘭”的一聲,讓木化狀態的秦可銦驚醒過來。剛纔那個人是閾哥哥嗎?怎麼跟記憶裡不太一樣了?!好心幫他做媒,卻鬧個這樣的下場?!這媒人紅包還真不好拿!
秦可銦思前想後,忍不住打電話給林菱,瞭解她和沈閾的聊天內容,覺得稀鬆平常,沒什麼值得發火之處。
這一晚,沈閾沒回秦氏公寓,也不接秦可銦電話,只回了一條短信說去找大學同學敘舊、過夜。
最令秦可銦氣憤的是,徐偉表弟聽了她的陳述,用一種很奇怪的眼神足足盯了她十秒,幽幽問了句:“老姐,你腦袋裡裝的是什麼?”
“當然是智慧!”秦可銦拍了他一巴掌。
“是嗎?我有點懷疑。”說完,徐偉邊搖頭邊往客房走,嘴裡嘀咕着,“可憐的閾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