杯光酒影,歡聲笑語,套房好不熱鬧。
酒過三巡,有點喝高了的戴永澤興致勃勃地端着酒杯,拉着雲瑉,湊近他吐露心聲:“雲總,幸虧最後事情圓滿解決。否則,你我面上都不好看!”最近組織部正考慮對他進行進一步的考察,出不得半點差子。
雲瑉舉杯跟他碰了一下,輕笑道:“這次,多虧戴局幫忙加派警力!”
“雲總太客氣了。要不是你跟那個律師上去,估計也收不了場!……咦,那女律師叫什麼來着?沒來吃飯嗎?”戴永澤掃了一眼套房,似乎沒見到。其實,他對秦可銦外貌沒太深印象。
雲瑉進房之初並未看見秦可銦,後不經意間瞥見她龜縮在角落裡大快朵頤的樣子。脣角微翹,估計她是餓狠了。突然聽到戴永澤提起她,微愣,笑了:“她是我公司的顧問律師,姓秦,現在外間那桌吃飯。”
戴永澤站起身,聲音洪亮地衝着外間嚷:“那,那個小秦律師,過來一下。”
低頭吃飯的秦可銦猛地聽到領導召喚,有點發懵,一時沒反應過來。直至雲氏員工碰了她一下,方惶然起身,走近領導桌。衆人弄不清戴永澤要唱哪出,皆默然向她行注目禮。
戴永澤上下打量了她一番,道:“小秦律師,我今天要敬你一杯酒!表揚你的挺身而出!”隨即,右手舉起滿滿的一杯白酒。
不由分說,旁邊的侍應生機靈地塞給秦可銦一杯白酒。這該死周到的服務!她酒量不好,又甚少沾白酒。微蹙眉,勾脣微笑:“戴局,能換別的敬你麼?”熟人都知道她是“三杯(啤酒)倒”!
正在興頭的戴永澤一聞此言,臉色微變,笑容有點難看:“茅臺有什麼關係?二兩的小杯,一口就幹了!……那幾個姑娘比你還年輕,都陪我喝了一杯。”
汗,對於他這種以酒當飯的人來說,二兩茅臺當然是美酒。可對於一沾白酒就過敏的秦可銦來說,這無疑是砒霜一樣的毒藥。她輕撫額頭,盯着手裡的白酒杯,悻悻笑道:“這個,我喝白酒過敏。”
戴永澤沒說話,臉一沉,放低酒杯。自從他坐上現在這位置,基本多是人家敬他酒,很少有人拒絕他的敬酒。一個小律師,這麼不上道?!
雲瑉目睹眼前這一切,本不欲作聲。在他的概念中,做律師的人不會這麼沒酒量。但,秦可銦的解釋出乎他意料,而這又擺明了不給戴永澤面子。電光火石之間,他隨手接過秦可銦手裡的白酒杯,對戴永澤微笑:“戴局,這小秦不能喝算了,我敬你。”
衆人皆驚,這分明是爲秦可銦解圍。明面上沒人說什麼,但心裡都在估量此女的身份。
雲瑉出場解圍?這臺階他得下。戴永澤瞟了秦可銦一眼,壓下心裡的不爽,笑了:“雲總夠爽快,我敬你!”
秦可銦僵立一旁,笑看兩人一飲而盡。
史經理早已注意到這邊的異動,待戴永澤飲盡,趕緊接過侍應生手裡的茅臺酒,親自上前給他倒酒,說:“戴局,好酒量!”一邊用肥碩的身子擋在秦可銦前面。倒滿酒後,跟在他身後的兩個公關美女立即上前勸酒。
秦可銦被迫後退幾步,不自覺去看雲瑉。事情到這地步,她不知如何進退。
雲瑉眉一挑,眼一擡,使了一個叫她離開的眼神。平時挺機靈的人,這回怎麼就不會開溜了?
秦可銦趕緊灰溜溜的跑回座位。汗!大領導難伺候!
剛一坐下,旁邊的女記者立即很八卦的貼上來,笑嘻嘻的問:“秦律師,你跟雲總很熟麼?”
“啊?哦,交情一般。”秦可銦趕緊撇清雙方關係。
“一般?你們怎麼認識的?”立即有記者問。
“呃,我是雲氏的顧問律師。”秦可銦立馬錶明身份。
“那你們私交應該不錯吧?”
“啊?”如果算上曾給雲瑉外甥當臨時保姆的話,那麼他們確實算有一點私交。只不過,這跟她們眼裡的私交有天壤之別。可如果說出這種私交的話,那她八成要成全場女性的公敵。秦可銦眼珠一轉,淡淡一笑,說,“呃,基本是公事來往——雲氏掏錢,我們提供法律服務。”
“不止這麼簡單吧?要不,雲總爲什麼怎麼會替你擋酒?”
“就是,我們去敬酒,他都不怎麼搭理我們。”
……
記者們的問題一個接一個,越來越接近個人隱私底線。秦可銦深刻體會到記者們的見縫插針功力,也對這種問法不勝其煩,整了整表情,道:“嘿嘿,你們人多,喝醉了不怕。我一個人,喝醉了怎麼回去?老闆還等我回去討論案子呢。”
此時,一個瞅了她半天的男記者忽然靈光一閃,差點拍案而起:“你就是那個上樓頂的女律師?!”
一聽這話,同桌的記者都犯了職業病,開始圍着她進行深度挖掘——
“雲氏開記者招待會說此事跟他們無關,是施工單位的過錯,可靠嗎?”
“光吃飯喝酒也沒多大意思,你就曝點料說說具體的談判過程……”
“那兩兄弟怎麼讓你和雲總說服的?”
“……
同桌的雲氏公關小姐左阻右撓,但記者們就是不甘罷休。
無奈下,秦可銦以“上洗手間”爲藉口,避開同桌記者。在洗手間呆了三分鐘,她收到李崢的短信息“秦律師,雲總指示,你可適當曝料,注意正面引導。”
出了洗手間,記者們還是不肯放棄追問。第一手材料多可貴呀!
秦可銦想了想,問:“請問諸位,這是正式採訪還是私聊?”
衆記者微楞,一致說:“私聊。”明眼人都知道,這飯局結束後,深度報道肯定出不來。但,記者的天性就是愛刨根問底。
秦可銦眉一揚,壓低嗓子故作神秘道:“呵呵,小範圍解答一下……說實話,今天要沒有云氏出面,這事還不知怎麼收場?!……你們想想,民工要錢不要命,施工方卻按着荷包不肯出血,兩相僵持怎麼搞?……幸虧雲氏肯挑擔子,說白了就是願意當冤大頭……雲總更是不顧個人安危親上頂樓談判,底下多少人拖都沒拖住他……說出來也不怕你們笑,我站在那樓頂上,雙腿真有點發軟……主要是雲總會說話,會做思想工作,愣是讓那兩兄弟心服口服。”眸光流轉之間,掃見雲氏公關小姐抿嘴直笑。呵呵,看來她的正面引導及格了。
有記者不甘心的問:“張氏兄弟有沒有拿兇器威脅你們?”
秦可銦搖頭否認。
有記者不相信:“我們的長焦距相機拍到他們手裡似乎有東西。”
秦可銦暗罵高科技害人,面上笑吟吟道:“就是拿根木條不準人靠近。其實,他們完全沒必要拿東西嚇警察。你們想想看,四十層高的樓頂,夠嚇人了吧?!”
衆記者互看一眼,點頭認同。
秦可銦環視了一下同桌記者,開起了玩笑:“這些話,各位可別添油加醋亂寫。要不,我隨時保持法律追究的權利。”
衆記者皆笑,紛紛表示:“我們會客觀公正報道這事。
忽地,秦可銦手機響起。一看,是個陌生號碼。再一接聽,原來是一個客戶諮詢法律問題。收線後,還有記者興致勃勃,似乎還要追問什麼問題。
秦可銦藉機揚揚手機,擺出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道:“抱歉,有案子上門,先走一步。”跟公關小姐打了個招呼後,悄悄的溜之大吉。
接近曲終人散時,雲瑉帶領手下的幾個高管,挨桌回敬酒以示尊重。
敬到秦可銦這一桌的時候,雲瑉發覺秦可銦不在了,公關小姐低聲告訴他秦律師有事先走了,他沒作聲。畢竟,剛纔主動替秦可銦解圍的舉動已引起了大家的“密切關注”。
散席的時候,雲氏公關部的人彬彬有禮給每人送上一份包裝精美的禮品盒,封皮是明珠酒店的宣傳畫,嘴裡說:“歡迎各位給明珠酒店多多宣傳。”接禮物的人也不吭聲,在心裡掂量着禮物的分量。
晚上八點,雲瑉加班完成了手頭的公事。經過總裁助理辦公室門口時,發現李崢還在忙,遂敲了敲門,走進去,笑問:“做完事情沒?一起走?”
李崢撓撓頭皮,搖搖頭:“還有點尾巴沒做,我待會再走。”
雲瑉無意間瞥見他桌上有一個禮物盒和信封,微蹙眉,手一指,問:“這是?”這禮物盒似乎不應該出現在這裡纔對,假公濟私麼?
李崢順勢看去,笑了:“哦,這是給小秦律師的。誰叫她提前走人?只好讓她明天上公司來拿囉。”
雲瑉沉吟片刻,隨手拿起那兩樣東西,淡然道:“她一女孩子,今天也蠻辛苦,我給她送去算了。”望着李崢微愕的樣子,他笑了笑,解釋道:“反正順道。”
雲瑉獨自駕車來到明月小區門口,開始撥秦可銦手機:“小秦,我是雲瑉,在家吧?”
“在家。”秦可銦愉快道。沈閾應邀去了本科母校參加百年校慶,徐偉還沒下班,沒人跟她搶電視遙控器。這電視劇《亮劍》看得真過癮!
“那,你趕緊下樓來。”
“啊?下樓?什麼事?”秦可銦愕然。
“我在你家小區門口。”
“啊?好,五分鐘。”秦可銦被嚇了一跳,手忙腳亂的換下睡衣,套了一件T恤和一條休閒短褲,匆匆趕到小區門口。
昏黃的路燈下,黑色奧迪車靜靜的停在小馬路邊。
秦可銦走近奧迪,敲了敲副駕駛座的車玻璃。
車玻璃搖下,雲瑉富有磁性的聲音傳出來:“上車談。”
秦可銦打開車門,坐在副駕駛座上。
雲瑉開始沒說話,只是遞過禮物盒和信封。
秦可銦丈二金剛摸不着頭腦,摸摸鼻子,訕訕一笑:“雲總,無功不受祿!這是?”
雲瑉的薄脣勾出一個好看的笑弧,道:“這個禮物盒是今天飯局的附贈品,這個信封裝的是你今天的勞務費。”
“呃,禮物盒我收下。這勞務費就不用了吧?我們律所本身就是你公司的法律顧問單位。”
“那不一樣。今天的談判是額外的工作,你表現不俗,應該給錢,收下吧。”雲瑉語氣堅定道。
反正雲氏有的是錢,而她也付出了勞動,這筆勞務費當之無愧。這麼一想後,秦可銦放下矜持,接過禮物盒和信封,隨口問:“雲總,還有別的事嗎?”
“呃,”打量了一下秦可銦,甩了一句,“晚上涼,以後穿長褲出門。”
秦可銦楞了一下,涼嗎?八成是奧迪車的冷氣太足,讓他產生錯覺了吧?揮開彆扭感,笑道:“謝謝雲總親自送東西過來!路上開車小心,再見。”旋即下車,揮揮手告別,快步衝進小區。
望着秦可銦有點驚惶逃竄的背影,雲瑉暗自不爽:跑這麼快乾嗎?難道自己是食人獸?換成別的熱情女人,該是他避之不及纔對。
回家後,秦可銦拆開禮物盒,裡面是一張“潤華百貨”的購物卡(後經查詢,價值八佰元)。雲氏做事真有一套,竟用旗下百貨公司的購物卡來做人情,既封了口又能銷貨!而信封裡裝的是兩千塊人民幣,雲氏出手夠意思!是晚,她枕着這信封美美的睡了一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