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市,數日來,天一直陰沉沉的,讓人感覺分外壓抑。
股市風雲突變,大盤曲線起起落落,跌多漲少,隱含不祥之兆。
熊瞎子漫不經心的一掌,讓股市迎來了號稱十年來單日跌幅最大的日子!
短短几天,A股指數暴跌,七成股票連續跌停,市值無形蒸發掉數萬億。股民哀嚎遍野,股市一片恐慌!
很不幸的是,雲氏股票受大盤拖累,一直下跌。
如何穩住股價,成了雲瑉之流的一塊心病。
雲瑉一聲令下,衆高管進入緊急狀態,紛紛冥思苦想、主動獻策應對危機。
然而,惱人的是,股市大盤前景堪憂。所以,雲氏對外公佈的信息少人問津或遭人質疑。投資者們信心不足,不斷斬倉逃離或等待殺跌抄底。
雲氏股價不斷下跌……
雲瑉心急如焚……
***
雲氏烏雲壓頂、愁雲密佈——是秦可銦踏進雲氏大樓的第一感。雲氏員工面色惶恐,走路都比平時輕,生怕驚動誰似的。
一進法務部,秦可銦罕見的受了冷落。一個個法務人員都在翻閱資料,作認真伏案工作狀。
秦可銦一肚子疑問,走進經理室,開起了玩笑:“蔡經理,你這幫手下好拼命。”
“唉,再不拼,就沒機會在雲氏呆了!”蔡經理搖頭嘆氣。
“怎麼?”秦可銦不解道。
“這幾天,我們老大的臉就跟股市大盤一樣綠!瘮得人發慌!”蔡經理身子略上前傾,壓低嗓子道,“你不知道,現在公司傳得很厲害,老大想炒一批人!”
“不至於吧?!”秦可銦半信半疑說。
“主管我們法務的劉副總說的,還能有假?劉副總叫我們幹活機靈點,別讓老大抓住把柄。”蔡經理低聲道。
“你們雲氏情況這麼槽?”秦可銦的心“咯噔”一沉。
“事實上,情況也沒那麼槽糕。但,被動挨打從來不是我們老大的風格。”蔡經理回答,又忍不住補了一句,“老大這種性格是最適合商場的。”
秦可銦的心總算安穩了些,淡笑不語。
“哎呀,不跟你多聊雜事了……我們趕緊說正事。”蔡經理拿起文件夾,開始跟秦可銦討論案例。
話說,秦可銦覺得自己這天的表現很不專業。明明應該一心一意的跟蔡經理探討法律問題,卻時不時失一下神,飛閃過一個個模糊的念頭:他現在心情怎樣?鬱悶?難過?焦慮?……可想出瞭解決辦法?管用麼?……究竟虧了多少?影響多大?……
討論完畢,蔡經理合上文件夾,若有所指道:“小秦,你今天的精神狀態好像不太很好。”
“嘿嘿,你老真是神算子轉世。不瞞你說,聽你講你們雲氏股價,我就想起我的股票型基金,心疼自己那縮水的荷包”秦可銦把小臉皺成了苦瓜臉。早知如此,就不應貪心,而應早早贖回基金以落袋爲安。
“唉,這年頭,自求多福吧。”蔡經理無奈的安慰她。
秦可銦藏着不能見光的小心思,在法務部磨磨蹭蹭了半天,楞把平時的光速改成了龜速。
見狀,法務部的方主管大力讚歎:“小秦,你工作越來越仔細了。”
秦可銦滿頭黑線,悻笑道:“材料這麼多,理清點好。”其實其實,她不過想在雲氏大樓多呆一會,想知道多點某人的現狀。
可是,素來精明的秦可銦忘了一件事:法務部跟總裁室隔了好幾個樓層,兩人註定沒機會“偶遇”。
事情再多,也有處理完的時候。秦可銦找不到繼續呆在雲氏的合理理由,只能告辭出來。
大中午的天,卻沒有太陽。
橫跨立交天橋過馬路時,精神萎靡的秦可銦立刻被一個目光銳利的、擺地攤的算命先生盯上了:“這位小姐,請留步。我看你印堂發黑,有破財之相。”
回眸一看,鬼使神差下,尚來信奉無神論的秦可銦竟落座於算命先生面前,低聲輕問:“大師,何出此言?”
鬍鬚飄飄、帶幾分仙風道骨樣的算命先生,指着她的臉,煞有介事的摸着鬍鬚,搖頭晃腦:“小姐,你看你,本來天庭飽滿,是個有福之人。但現在印堂發黑,嘴脣發紫,不妙不妙。”
一通胡謅,秦可銦想笑又笑不出,繼續擺認真聆聽樣。
算命先生接着搖頭晃腦說:“小姐,請伸出右手,讓我看看手相,這樣更準些。”
秦可銦依言伸手。
算命先生打量了半天,一邊看,一邊說:“小姐,你有兩顆吉星,確是帶財之人。可惜,這顆吉星長了小痣,影響了財運……”
秦可銦支着下顎聽了一陣,終於失卻耐心,問:“大師,怎麼化解?”
“我可以教你回去擺陣,你願出多少錢?”算命先生眯眼問。
呵呵,狐狸尾巴終於露出來了。秦可銦抽出一張十元面值的鈔票,笑盈盈道:“光看相是這個價吧?”
算命先生微愕:“小姐,不要擺陣化解嗎?”
“對不起,我從來不相信這些。”秦可銦搖頭道,放下鈔票:“謝謝你的開解。”
算命先生氣得鬍鬚直翹,白了她一眼:“你不信,還來看?!騙廟裡的菩薩還差不多!”
秦可銦福至心靈,還不如上趟開福寺。
***
幾天來,雲瑉忙得焦頭爛額,雲氏股價卻起色不大。
正頭痛時,雲瑉鬱悶地抓起靜音狀態的私人手機,發現有幾條未讀短信。逐一打開,忽地眼前一亮,是秦可銦發來的短信:“雲教練,我還欠你一頓謝師宴。值此股市一片慘綠之際,小徒誠邀你老共進晚餐。一桌紅菜等着你,送你個好意頭!”
這丫頭!心中陰霾閃電般逝去一半,雲瑉想了想,耐心的輸字回短信:“我現在就想去吃,行不?”
秦可銦發出短信後,一直坐立不安的等回覆,可一直沒動靜。正在她失望之際,終於收到了迴音,心中竊喜不已:“沒問題,XX路湘土人家,五點?”
“好。我讓司機去接你。”雲瑉體貼道。
還是低調點好。秦可銦趕緊拒絕:“不用,我坐地鐵,五分鐘。”
“行。”
***
五點整,XX路湘土人家,客人稀少。
雲瑉放目一看,啞然失笑:果真是江山一片紅!門口是一排大紅燈籠高高掛,進門就見兩個並排而掛的紅色巨型同心結。桌布是鐵紅色,牆壁上掛着紅辣椒飾品,宣傳壁畫裡的菜式也是紅撲撲的。三步一盞小紅燈籠,五步一個紅色的小同心結。倘若一覺醒來,股市大盤變成這樣,那該有多好!
雲瑉走進包廂,看見穿着粉紅T恤的某人正專心研究菜譜:“可銦,沒久等吧?”
秦可銦聞聲擡頭,聳肩微笑:“沒,我剛到。”
“你挑的地方可真夠‘紅’!”雲瑉笑着落座。
“去綠黴氣嘛,紅點好。”秦可銦笑吟吟說。
“點了什麼紅菜?”雲瑉靠着椅背問。。
“嘻嘻,紅椒炒牛肉、紅燒魚、紅燒豬血旺、紅杆子菜……”秦可銦一把推過點菜單,說,“你看還要加點什麼?”
雲瑉一聽菜名,背上冷汗直冒,胃開始隱隱作痛:會不會辣出人命?!沉吟片刻,輕問:“喝什麼湯?”
秦可銦掠他一眼,一本正經說:“綠豆海帶排骨湯,清熱去火。”
雲瑉抹了把額頭,吁了一口氣:“那還好。”
“你放心。這些菜名帶紅字,卻不辣。”秦可銦嘴裡淡然道。其實,心裡都快笑抽了。
雲瑉用“哀怨”的眼神看向她,心裡嘔得要命:我哪敢跟你這吃辣的祖宗PK呀!?
忽地,秦可銦一拍腦袋,俏皮笑道:“請伸出右手!”
“幹嗎?”雲瑉一臉疑惑。
秦可銦沒好氣呸道:“看相,成不?”
雲瑉樂了:“你會看相?”聽話的伸出左手,故意神情悲哀說,“秦大師,最近好像走黴運,請你給小的指點指點迷津。”
秦可銦快速從皮包裡翻出一個黃色的紙符,輕輕放到雲瑉手裡,微揚下顎,笑顏如花:“這是上開福寺給你求的,請主持大師開過光了,保佑你早日度過股災。”
啊啊啊,什麼什麼?給他求的?她竟有這份心?……雲瑉那雙如黑寶石般璀璨的星目,帶着三分感動、七分狂喜,就這麼直直的凝視秦可銦。
秦可銦被他看得芳心狂跳,不自在極了,趕緊低頭喝茶,故作輕鬆道:“大家都說開福寺的符好靈,你試試看。”
聞言,雲瑉眸光一閃,如夢初醒,收攏五指,握緊紙符,也語氣輕鬆道:“嗯,我也聽人這麼說來着,本來打算週末抽空去求一個。”
“啊?”秦可銦微怔,旋即失望的伸手要紙符,“那,你把這符還我,自己去求去。”
這丫頭!雲瑉哭笑不得的提醒道:“可銦,送禮沒你這樣的。”轉而語氣一變,甩出八個字,“禮物出門,概不退貨。”
這話聽得秦可銦直翻白眼。
忽然,秦可銦聽到雲瑉無比認真的話語:“可銦,謝謝!……我很喜歡你這份禮物!”愣了一下,擡眸。對面帥哥手拿紙符,表情無比真摯。眼裡燃着兩個小火球,還寫着她意想不到、也不敢深究的東東……眼匆匆躲開,只是心卻再一次不受控制的狂跳,象擂鼓一樣!
這時,上菜的服務員推門而入:“這是最後一道菜,請慢用。”
秦可銦大大鬆了一口氣,暗自調整呼吸,笑吟吟道:“趕緊收好靈符,起筷吃飯去黴氣!”
雲瑉張了張嘴,想說點什麼又怕影響飯桌氣氛。半響後,扯了個無比得體的笑容:“好,起筷起筷。”
***
飯畢,秦可銦堅決的買了單。
走出湘土人家,涼風習習。
沒等秦可銦說話,雲瑉搶先開口,笑吟吟問:“可銦,能再陪陪我嗎?”飯桌上,那些菜很紅,也很辣,讓他不停的涮水去辣味,不停擦汗,幾乎沒說話時間。但是,他現在還不想跟秦可銦分開。
秦可銦訝然,脫口而出:“怎麼還不開心?”
“你想想看,我這幾天過的是什麼鬼日子?一直呆在辦公室,連睡覺都在那裡解決。可是,股價一直跌一直跌,我一點辦法都沒有。”雲瑉勾脣苦笑。不自覺的摸出一包煙,剛抽一支放到嘴裡,聽到某人一聲輕咳,立馬反應過來,把煙拿下來,禮貌的衝她示意:“抱歉,介意我抽嗎?”
豈料,秦可銦“老實巴交”的點點頭,淺笑道:“我介意!非常介意!”
雲瑉愣了。那根菸夾在手裡,抽也不是,不抽也不是。
秦可銦繼續解釋道:“因爲二手菸比一手煙的危害更大。”
這丫頭!雲瑉噴笑,搖搖頭,重新把煙放回包裡,隨口問:“不讓我抽菸,有其他辦法讓我開心嗎?”
兩個背羽毛球拍的行人走過他們身邊。
電光火石之間,秦可銦眉一挑,問:“會打羽毛球嗎?”
雲瑉回她一眼:“會。”
“想不想試試‘運動放鬆法’?”秦可銦循循誘導。
“去打羽毛球放鬆?”
秦可銦點點頭,一臉“孺子可教”的讚許,還忍不住自誇:“你水平怎樣?我跟你說,一般人打不過我!”
雲瑉惱了,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頭!冷冷哼了一聲:“比過才知。”
“等等,我倆這穿着,能打嗎?”秦可銦望了望兩人身上的衣服,爲難道。
雲瑉斜她一眼,悠然道:“沒事,我在健身館有專門的衣櫃。你的也好解決,那裡有專門的阿迪達斯運動服賣。”
“那價錢肯定很貴!”秦可銦柳眉一皺。
“小氣鬼,我送你,成嗎?”雲瑉忍無可忍的拖着她往停車坪走,“等你回家換好衣服再過去,健身館的黃花菜早涼了!”
人家話說到這份上,合情合理,還是打球要緊。秦可銦摸摸鼻子,乖乖的上車、繫好安全帶。
一到健身館,一個工作人員立馬送來一套紅色的女式羽毛球服。
秦可銦撫額輕嘆:今天算是跟紅色幹上了!明天股市該飄紅吧?
雲、秦二人換好衣服,一黑一紅,一前一後,走進一個羽毛球場,分立兩側。
雲瑉一邊活動關節做熱身運動,一邊笑意融融問:“什麼規則?”
“正常比賽規則。”秦可銦回答。
“沒問題。”雲瑉扭扭脖子,嘟噥了一句,“好久沒運動,關節都生鏽了……待會悠着點打。”
秦可銦揮揮球拍,對某人的最後建議嗤之以鼻:“球場無悠悠!”
看她囂張成這樣,不教訓一下不行!雲瑉暗下決心。
開始三球,雲瑉故意示弱,不是發球出界就是擊球撞網,技術爛得不行。
秦可銦氣得用拍子指着他宣佈:“誰輸,誰請宵夜。”
這一賭注下去後,羽毛球場上的雲瑉像換了個人似的。
某中國籍男子利用性別和身高優勢,展開絕地反擊——彈跳有力,跑位靈活,擊球準確,吊球詭異,扣球狠絕,讓秦可銦忽前忽後,忽左忽右,像跳舞一樣奔走球場。
光滑的木質地板上不時響起“嗤”的滑步聲、“嘭”的剁地聲、忽疾忽慢的跑位聲……
啊呀呀,這該死的傢伙竟然扮豬吃老虎!?明明羽毛球技術這麼強,卻故意先丟三球,讓她起了輕敵之心?!拼了!
……
最後一球,雲瑉一個網前輕吊,身處後半場的秦可銦奮不顧身的撲前救球,卻鞭長莫及、因一釐米差距而宣告失敗!
秦可銦累得半死,氣喘如牛,雙眼通紅,一隻球拍支地,一隻球拍指着對面的狐狸男半天說不出話來。
雲瑉倒是氣定神閒,扔一塊乾淨毛巾過來讓她擦汗。一面擰礦泉水,一面不忘問:“喝水不?”
靠!扭過頭去,堅決不看某絕世狐狸男!
雲瑉輕笑出聲,主動走過來,把水送到秦可銦面前:“喝吧。”
秦可銦恨恨的奪過礦泉水瓶,仰頭狠狠的灌了一大口,恨恨的咬牙切齒問:“耍我很好玩嗎?”
雲瑉慌了,連連搖手:“別誤會,我開始沒找着感覺。”
秦可銦甩了他一眼刀,騙鬼去。
“好了,彆氣了。就女性而說,你的技術很不錯!”雲瑉撓撓頭,露齒一笑,“當然,跟我一比,你吃虧在體力。”
秦可銦也明白這點,但嘴上依然不肯吃虧:“我第一次來這球場,不熟這場子;還有,這羽毛球拍也不稱手。”
“明白明白,第一次嘛,難以不適應。”雲瑉寵溺一笑,“可銦,下次帶上你自己的球拍,到你熟悉的球場再戰,如何?”
“好,誰怕誰呀?”秦可銦硬着頭皮說,睨了他一眼,“我休息夠了,交換場地再打吧?”
“聽你的。”雲瑉好脾氣道。
一小時後,秦可銦覺得兩條腿跟棉花糖一樣軟,卻依然不肯叫停,依然頑強抵抗、垂死掙扎。
雖然隔着一張網,但云瑉心裡跟明鏡似的:她的步伐不再輕靈、攻擊力大降、臉色蒼白、嘴脣緊抿、眼神卻出奇發亮!……心中微嘆,她不贏幾球肯定不罷休。故意鬆勁,巧妙放水讓她贏了最後一盤。
“終於贏了一盤。”秦可銦舉拍歡呼。很快,又感覺不對,衝過來問,“雲總,你沒放水吧?”
雲瑉差點絕倒,指天畫地道:“怎麼可能?!”轉而,語氣一弱,“我不行了,想回去休息。”
秦可銦巴不得他先說這話,點頭如搗蒜:“好呀好呀,我手都快斷了。”
雲瑉陪笑不語。
兩人更衣沐浴,穿好各自的衣服,並肩走出健身館。
秦可銦一邊走,一邊四處打量:“上哪吃宵夜?”
“你還有勁?”雲瑉睨着她,似笑非笑道。
“跟這沒關係。”秦可銦不以爲意的揮揮手,繼續說,“不是我輸了麼?事先講好的,輸的人要請宵夜。”
雲瑉望着她疲憊的面孔,心底一片柔軟,微笑道:“算了算了。太晚了,先送你回家休息。”
“有權不用,過期作廢哦。”秦可銦狡黠一笑。
雲瑉輕敲了一下她腦殼,語帶寵溺說:“小氣鬼,下次,我請你。”
一路疾馳,車很快到了明月小區。
秦可銦扭開車鎖預備下車,卻突然回頭,無比認真問:“雲總,現在開心了嗎?”
這一瞬間,雲瑉心花怒放,感覺骨頭都輕了二兩。暖流滾滾襲來,身上每個毛孔都很舒服。揚起完美無缺的俊臉,深深凝視着眼前的清秀女子,把手放在心房位置,同樣認真無比的滿足道:“今天,我很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