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這位是……”
“哦,這是四方牙行的黃中人!”
簡單介紹了黃大樹的身份,雲小荷瞬間眉飛色舞。
“也算我運道好,花了幾文錢便找對了人。縣裡待售賣的宅子倒是不少,但我只初初看中了三處,現說與你們聽聽,大夥一起參詳參詳……”
聽雲小荷這般說,黃大樹便十分有眼色地退後幾步,把空間留給四個女人。無論對誰來說,置辦宅子皆是大事,是要商量清楚,更何況還是三進大宅。
否則,事後後悔,豈不是害他空歡喜一場!
“第一處位置極好,就在書院街那邊,離無極書院僅數十米遠。進進出出的皆是知書達理的學子,十分清淨。可我們日後是要撫養孩童的,免不了日夜啼哭,打擾到學子們學習便不妙了。”
“第二處卻在北街上,與第一處相比,生活起來十分便利。無論是買柴火、米麪又或者小菜等都很近,出門便可。就是住那附近的人比較複雜,三教九流皆有。”
集市附近,自然如此,難免的。
雲小荷剛說完這兩處,吳秀娘便有些心動,想買第一處宅子。無他,那裡來往出入的皆是讀書人,青年才俊,風流才子,以她現在的姿容和本事,再找個秀才嫁出去似乎不算什麼難事。
只可惜,李桂花暗暗皺眉,顧小玉直接否定。
“那最後一處呢?你且說來聽聽。”
“最後這處緊挨縣衙,中間不過隔了五六座宅子,相信不用我說你們也知道其中的好處。就是離鬧市區有些距離,生活起來不是那般便利。”
住在那附近的非富即貴,出門靠的是馬車,又或者自有小廝跑腿,自然不在乎遠近。
聞言,李桂花當機立斷,顧小玉並未出言反對,雲小荷無可不可,吳秀娘滿腹心事但不宜往外道……最終,四人決定先去最後這處瞧瞧。
她們也不挑,只求有個相對安全的住處。若是那宅子本身沒什麼大問題,當場便能確定下來。
轉念想到總歸是在城裡,吳秀娘復又開心起來。
見幾人商議好,尤其是吳秀娘面帶喜色,黃大樹是個慣會察言觀色的,心知今日這買賣多半是成了。更不可能自己空着手走,讓幾個女人推車。
最終,他和力氣最大的李桂花推板車,雲小荷則又把方纔黃大樹講得那處宅子的細節一一言明,權當參考。
“依我說,也懶得跑來跑去的,竟直接定這處便好。”
聞言,李桂花再次在心裡把吳秀娘罵了一百遍。
她原本還想一會子假意對宅子不滿,找一找院子的缺陷,趁機壓一壓價格,能省幾兩銀子算幾兩。她就不信四個女人還說不過一個年輕男子,總能節省一點。
卻哪知吳秀娘竟這般,天真爛漫……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想壓價估摸着是不能的了!
這一處確實是離鬧市區有些遠,越走越清淨。最終,在黃大樹的帶領下,約莫兩刻鐘後,一處有七八成新的宅子出現在四人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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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小荷已然知道細節,便主動在外守着板車,由着李桂花帶着歡呼雀躍的吳秀娘和一言不發的顧小玉進屋細看。
確如黃大樹所言,這座宅子保養得十分好,連存心想挑毛病的李桂花都十分滿意,一邊看,一邊暗暗點頭。
除了一進院子裡原先用來種菜種花的地方全是雜草,看上去有些荒涼,其餘地方真心不錯。
一句話,很是值得入手。
“你說這宅子原先的主人舉家上京都了?”
“再不敢騙幾位貴人,確實是全家都搬走了。說是急着在京都置辦新宅,可那邊的宅子貴的要人命,要不然也不會把這樣好的老宅賣了。臨走前還放了五兩銀子在我這,因此你們只管瞧……”
“這屋頂的瓦和院子的衛生我也是定期撿拾定期打掃的,連圍牆也是加固加高了的。屋子裡色色齊全,桌椅板凳睡榻皆在,乾乾淨淨的,你們搬進來便可放心住下。”
“那這價錢……”
“嬸子,不瞞你說,這價錢卻是牙行同先前的屋主共同商議定下的。我只是個跑腿的,卻是做不得這個主。可以帶你們看宅子,卻不可以私自減價。”
說到這裡,見李桂花皺眉,便故意拿話試探。
“要不這樣,今日便算了,回頭我把吳財主給您約出來,約個時間,你們再商量商量?”
這話卻是半真半假了,誰讓吳秀娘方纔那般模樣,誰讓她們還推着兩輛板車一路跟着呢!人家擺明了吃準了這一點,知道她們急着買入,根本不會少一錢銀子。
“行吧,八百五十兩就八百五十兩,就這麼定了。我家主子倒是不在意這麼一點銀子,畢竟往後這裡是要開慈幼堂的,那開銷可大着呢……”
“慈幼堂”這三個字還是慕容蓮定的,無他,她覺得“孤兒院”三個字太過冰冷直白,沒有絲毫人情味。雖然“功能”相同,但換個令人溫暖的詞語豈不是更好!
一聽李桂花拍板定下宅子,旁邊跟隨的兩人沒有反對,黃大樹心裡大喜,心道這宅子賣了這大半年,今日總算是賣出去了,他的辛苦費也要到手了。
但一聽李桂花狀似無意、實則是故意透露出來的信息,有些意外竟不是私人住宅,卻是拿來做慈幼堂的,黃大樹好心地多了句嘴。
“慈幼堂?你們主子可真是心善吶!只是,撫養孤兒,這可是一個無底洞。且這天下的孤兒棄嬰太多了,管得了這個卻顧不了那個,你們又顧得了誰?誒……”
這年頭,民生艱難,單單是街上的乞兒就不少。
“一步一步來吧,總歸是做善事。雖能力有限,但盡力做好便是,管一個算一個,你說是不是這個理?對了,若是黃小弟他日遇到賣女孩兒的,可以悄悄來找我……”
“不過先說好,我們可出不起那種腌臢地能出的高價,不過是想幫一幫走投無路的可憐人罷了。養到他們能自食其力,也就統統放出去。”
又聊了幾句,把自己想要透露出去的信息成功散出,惹得最後黃大樹一口一個大善人,李桂花便提出現在就要去縣衙過檔的事。
空口無憑,只有把宅子的所屬權拿到手才能放心。
而黃大樹在牙行做買賣,接觸的人形形色色,幹啥的都有,想必不出半個月,整個縣城都會知道她們是做什麼的,倒也省得她們主動開口解釋。
“對我來說,房屋過檔不過是小事一樁,李嬤嬤您只管放心便是,包在我身上。黃某在齊師爺那裡還算說得上兩句話,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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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知道李桂花等的便是這句,趕忙順着杆往上爬。
“黃小弟,不瞞你說,我家主子原本也是無極縣人,只因多年前我家四少爺金榜題名中了進士,被皇上留在了翰林院當差,這才舉家搬去了京都團聚……”
難怪會千里迢迢回無極縣做善事,黃大樹心道。
“當時,我和我表妹嫁的都是主家的管事,一個是大管家,一個是跟在四少爺身邊伺候的,你說誰不羨慕我們姐妹倆?只可惜,老天沒眼,兩個短命鬼先後去了,留下我們姐妹倆孤苦無依……”
說到這裡,李桂花假意擦了擦眼睛,還看了眼屋外的雲小荷,意思十分明顯。
至於吳秀娘,聽她說這話時便刻意離得遠遠的,倒像是生怕被黃大樹在自己腦門上戳上一個寡婦戳。
“孩子歸了婆家,我們無牽無掛的也不想再嫁。恰好四少爺要開慈幼堂,我們姐們便自請回縣裡來做事。顧家姐姐早年守寡,也一同跟來了。”
“雖是做大善事,卻也不是那麼容易的,只寡居這個身份便會引來無數麻煩。雖然四少爺是京官,自能鎮住一幫宵小,但我們也不想給主家添麻煩。而且,我們走得急,竟是忘了帶齊一應文書。”
那倒是,這個世道,寡婦門前是非多啊……
“方纔,聽黃小弟說是個能在齊師爺跟前說得上話的能人,所以想勞煩你行個方便,幫我們姐們幾個美言幾句,立個女戶,方便日常行走。”
“你放心,我們不讓你白跑一趟的。”
話說到這個份上,黃大樹只能滿口答應。
原本,這也確實不算什麼大事。只要銀子到位,不過是立個女戶,在向來貪財的齊師爺那裡一切好說。
但李桂花幾人這個情況確實麻煩了些,能夠證明身份的東西一應拿不出。但就衝着她們回無極縣做善事這件事,以及言談舉止,根本不像歹人,黃大樹便能爲其作保。
試問,哪裡有歹人願意買大宅子花錢做善事的?
“我這裡便算了,結份善緣,只齊師爺那裡……”
黃大樹用手比了個“十”字,一個“二”字。
二十兩銀子確實不少,但卻在李桂花的預期之內。
因此假意爲難了一番,立即便同意了黃大樹提出的數額。只要立好女戶,從此她們便是獨立的有戶籍的個體了,根本不怕婆家人找上門。
這原本也是四人先前便商議好的。
顧小玉、李桂花和雲小荷確定不再嫁人,誓要自立女戶。只吳秀娘心懷夢想,不願絕了再嫁的念想,徵得同意後掛在李桂花女戶名下,對外便說是嫁到男方沖喜、不久後死了男人的寡居表妹。
這樣一來,哪怕他日再嫁,李桂花便能做她的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