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於姑幕國的大張旗鼓,自下而上,昭蘇國這邊就要低調得多了。待到那一畝地的洋芋和番薯到了豐收時節,這日,趁着天黑,那棟宅子外面便圍了上百個兵士把守。
外面漆黑一片,靜悄悄的,裡面卻是燈火通明,忙着熱火朝天。陳知縣和柳婉兒親自提着燈籠,豆夫人滿眼星星,期待地看着李桂花四人蹲在地裡勞作,向圍觀的兵士示範如何正確挖洋芋挖番薯。
這些兵士都是慕容太后從邊境墾荒團臨時抽調過來的種植好手,李桂花幾人一示範,他們立刻便學會了。
不到一個時辰,一畝地的洋芋和番薯全部挖了出來,打理的乾乾淨淨的,擺滿了整個宅子。
雖還未上秤最終確認畝產量,且目前處於保密狀態,就等着最終震驚天下。但單單看那些籮筐的大小和數量,無論是陳知縣還是豆夫人已經滿臉堆笑。
如無意外,此番動作算是成功了。
末了,天亮後,也許是爲了安兩人的心,也許是爲了日後不再有人找上門打擾清淨的生活,在陳知縣出面包下的飄香樓後廚,李桂花和雲小荷聯合下廚,將在仙境學到的本事全部使了出來,做了一頓番薯和洋芋宴。
嘗過番薯和洋芋的味道,想到自己心目中預估的那個驚人的產量,兩人再也不耽擱,當即讓那批兵士將全部的番薯和洋芋遇上京。
一個月後,李桂花四人因爲發現新糧有大功,皆封了個七品安人,而慕容太后家因爲推廣有功,獎賞都是實打實的。
因爲這個,慕容太后和豆夫人都分別給了慈幼局賞賜。一時間,慈幼局風光無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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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漢國,都城。
突破重重險阻,嶽牧成功回到闊別三個月的都城,帶着風塵僕僕面見明帝,將三個月前在路上發生的一切事無鉅細地彙報給明帝聽。
“請皇上恕罪,並非微臣的推脫之言,但據微臣斗膽猜測,公主殿下和鄭將軍……在和親團出發前甚至更早便應該動了情,這才……”
這才發生了路上的那件驚天大事,無可挽回。
他剛說完,便見龍椅後珠簾晃動,還伴有幾不可聞的哭聲。他心裡清楚,那應該是明後發出的。
明帝臉上毫無波瀾,嶽牧的話只不過幫他解釋清了前因。至於後果,他昨日便大概知道了。
孔雀焰向來是天漢國皇家專用的暗器,目的在於警示。那顏色,那聲音,至今還沒有人能夠模仿。
昨日,有人來報,在天漢天蒙邊界看見了這種煙火。
若無意外,錦華應該是去了。
“皇上,天蒙此番之所以能夠得手,鄭將軍……”
“住口,以後誰也不許在朕面前提起這個人。不過是天蒙國長期埋伏在我天漢國的奸細,哪裡來的將軍?”
“前幾日,他居然有臉回朝自首,在朕的面前哭哭啼啼,讓朕賜他死罪。他犯下的何止是死罪,簡直是誅九族的大罪,念在他千里迢迢回來就死,朕便成全了他……”
什麼,鄭齊峰居然又回到了天漢國自首?他還以爲這小子怎麼都會直接跑去天蒙國呢。
“你回來的正好,三日後的魚鱗刮便由你監刑。畢竟,此次出嫁的和親護衛,你是主將,他是副將。按照軍中規矩,副將在途中叛變,理應由主將施以懲罰。”
“朕要他千刀萬剮,少一刀都不行,知道了嗎?”
親自監斬昔日的副將和好兄弟,嶽牧本能地想要拒絕。但見明帝一副不可置疑的模樣,已經珠簾後暫時停止的腳步和哭聲,就等着自己回答,嶽牧知道,自己無法拒絕。
“微臣遵旨。”
卻哪裡知道,這只是一個簡單的開始,一個重要的考驗。
三日後,午門外,時辰一到,那個號稱全天漢國最有經驗的劊子手拿着一把削鐵如泥的寶刀來到鄭齊峰跟前,看得嶽牧目瞪口呆。
他原以爲以明帝明後對錦華的寵愛,鄭齊峰此刻只怕早已看不出人樣。但奇怪的是,他身上毫無傷口,甚至連他在路上受的傷,也被明後派太醫院給他治好了。
此刻,他身着白衣,頭髮梳得一絲不苟,除了臉上的表情,根本看不出是一個罪犯。卻風度翩翩地被一個漁網束縛着,對一個男人來說,這個姿勢十分屈辱。
果然,惹得破例被允許圍觀的人羣指指點點。
“看吧,男人長得好看有什麼用?要我說,還是憨厚老實的好。這樣的男人,除了哄騙女人吃軟飯外,一無是處,簡直就是人渣。”
“膽子也太大了,竟然敢欺騙錦華公主!”
“天下男兒皆薄倖,有了公主還不滿足。依我說,不忠的男人都該千刀萬剮。”
“不過是天蒙國的奸細,不值得同情。”
一刀一刀的刮,很快,鄭齊峰便變得血肉模糊。
到了最後一千刀,哪怕再膽大的人也不敢繼續看下去。但皇命在前,他們只能硬着頭皮低着頭,希望時間過得再快一點,再無先前圍觀時的興奮。
“嶽將軍,末將有幾句話要對你說……”
聞言,那劊子手似乎一點都不意外,對着嶽牧做了個請的手勢,自己則乖乖退到一邊,低眉斂目,彷彿剛剛下手行刑的根本不是他。
“你……誒,這又是何苦呢……”
“鄭某生來便是天蒙國人,做了這件事,鄭某不後悔。可是,錦華是無辜的,我不該爲了天蒙國而傷害她。若是他日有機會再見到她,勞煩將軍幫鄭某說一句抱歉……”
道歉?只怕是太晚了!
錦華早已自盡,在明帝的刻意宣傳下,都城幾乎人盡皆知,鄭齊峰不可能不知道啊!
就在這時,鄭齊峰以只有兩人才能聽到的聲音快速開口。
“救救我妹妹,求你了。”
見那個劊子手連頭都未擡,嶽牧的心漏了半拍,什麼也沒說,揮了揮手,示意劊子手繼續。
待到最後一刀插進心窩,鄭齊峰立刻斃命,再無呼吸。只是,他的眼睛和嘴巴皆睜得大大的,一直望着嶽牧。
嶽牧深深嘆了口氣,絲毫不敢耽擱,去明帝跟前覆命。
“賤人是否已經伏法?”
“回皇上,一刀不多,一刀不少。”
“那他有沒有對你說什麼?”
“回皇上,鄭……他要微臣替他像公主致歉。”
“致歉?他有什麼資格!除了這個,還有其他的麼?”
聞言,嶽牧絲毫不敢露怯,直直地看着明帝。
“沒有了,皇上,此事圍觀者皆可作證。”
“嗯,知道了,他的屍首朕已命人分作七份,拿去不同的地方喂狗!很好,嶽將軍沒有辜負朕的一番心意……嶽牧聽命!”
“天蒙國狼子野心,享我天漢國進貢卻不知足,還擄走我國公主。公主性情剛烈,不願受辱自盡,朕命你爲徵遠大將軍,三日後帶領大軍攻打天蒙國!”
鄭齊峰,錦華,天蒙國……
直到此刻,嶽牧腦中靈光一現,這纔將整件事串聯起來。哆哆嗦嗦地接旨,嶽牧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出皇城的。
明帝的眼線遍佈整個皇城,只怕連明後宮裡都有。這樣一來,試問錦華公主和鄭齊峰的任何行爲,難道能瞞得過明帝?
而明帝若是一開始便知曉兩人暗生情愫,卻爲何沒有阻止,而是眼睜睜看着親生女兒泥足深陷,爲了與身份不匹配的心上人私奔,竟然願意假意和親?
而鄭齊峰,是不是也一樣,早就知道明帝洞悉了一切?鋌而走險,不過是爲了成全明帝。
到了這個時候,他已經分不清真相了!
要救鄭齊峰的妹妹,他只有三天時間,可據他所指,鄭齊峰不過是鄭父鄭母在天蒙天漢國交界撿到的孤兒,一家六口早就下了大獄,三月後問斬。
他要如何救?
萬一明帝甚至知道鄭齊峰死前所託,他若是貿然行動,會不會連累自己的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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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家後,因爲最近農閒,一家人也不敢耽擱,請求張家寬限幾日,便帶着傢伙來到老宅,修修補補,打掃衛生,淘水井……
缺了人氣,老宅哪裡都是破破爛爛的,不經過細細的維修,根本不適合住人。
張強更是摸黑將吳秀娘給的那瓶大寶挖了出來,壯着膽子來到縣裡。他走的路子同當初李桂花三人走的一樣,先是打聽縣裡最大的胭脂鋪子,而後順利來到傾城。
最爲傾城的金牌掌櫃,蒲道富自然不會瞧不起張強。哪怕他長得不像來傾城光顧的,蒲道富依然十分熱情地招呼。
“你們這裡收寶貝不?”
“自然是要收的,就是不知道你所說的寶貝長什麼樣?”
聞言,張強鼓起勇氣,從布袋裡取出那瓶大寶來。
蒲道富一看,立即上心,接過細細查看。
只見一個巴掌大的玻璃瓶,全透明,裡面裝着乳白色的膏狀體,單單是這顏值便很了不起,根本不愁賣。
“不知這裡面是何物?”
“當日,給我的嬸子說,這是用來擦臉的。”
擦臉的?那就更珍貴了!
最終,蒲道富以七十兩銀子買下這瓶大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