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長相對好說話，可村長夫人齊氏卻不是那麼好相與的。尤其是她那四個兒媳婦，一個比一個潑辣，一個比一個摳，全是照着她的性子來挑選的。
張父真要前去開口借錢，只怕會被罵成馬蜂窩。
“爺爺，別去……”
見張父已經邁開腿，張強趕忙上前擋住去路。
“強子，你幹什麼？還不快讓開！”
見狀，老二媳婦顧不上悲傷，見張強攔着不讓公公出門，立即急了，從地上爬起來便要將張強推開。她兒子疼成這樣，不就醫怎麼行？
張父去還有一絲機會，她們去，那是門都不讓進！
“爺，別去，齊嬸子罵人可難聽了！”
“不讓你爺去，那你去，還是你爹孃去？強子啊，不是二嬸非要強人所難，而是你瞧瞧小山都疼成啥樣了？我可憐的孩子啊！若是你有個三長兩短，娘也不活了！”
說着便開始又哭又嚎，惹人心煩。
“夠了，別哭了，我去借錢……”
“爺爺，咱不能丟這個人……等我一下。”
說着，不管家裡人怪異的目光，張強快步走到院中的梨花樹下，拿起鋤頭就開挖。挖了一會兒，從土中取出一個油紙包，不捨地遞給張父。
幸好他機靈，知道家裡情況複雜，當日歸家後悄悄將玻璃瓶裝大寶埋在了別處。眼下給張父的，是那個小鐵盒子裝的百雀羚護手霜。
“這……強子，這是啥？”
聞言，張強平生第一回撒謊，免得二房三房又鬧。
“那日，我送四位嬸子進城，走到高埡口時其中一輛板車不小心翻了，車上的東西全部掉了出來。有人想趁亂渾水摸魚，全被我趕走了。嬸子們爲了感謝你，便把這個鐵盒子送給了我。”
果然，聽了這話，二房三房臉上頓時不好看了。心道張家還未分家，那得的一切東西都該交公，憑什麼自己單獨藏起來？擺明了是想吃獨食。
大房看着老實，其實最是奸猾！
“那你爲何現在纔拿出來？”
問話的是三房媳婦，一臉審視。二房三房皆是張母所出，自然是一條心。大房卻是張父早逝的原配所出，在張家受盡了委屈，沒人幫忙。
“我也想拿給爺爺的，可那位嬸子說，這是單獨給我的，讓我攢起來，以後給我……給我媳婦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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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吞虎嚥地嚼了些嫩綠的樹葉和青草，喂黃山和黃花喝了點樹葉上的露水，滋潤空空的腸道，儘管胃裡燒乎乎的，但黃李氏和黃柔好歹有了一點飽腹感。
休息片刻後，兩人用盡全身力氣，終於爬上最後那一道坎，癱在光滑的地上大張着嘴對着天空出大氣。
原本就長期營養不良，連夜爬山耗盡了她們大部分心力。若不是看見山頂誘人的希望，殘存着一絲一定要活下去的意志，她們真的不想動了，就這樣靜靜地死在這裡也好。
“娘，這地面好乾淨好平整啊，涼涼的好舒服……”
“柔兒乖，不要說話浪費體力，閉上眼睛睡覺吧。等我們醒來，一定會出現在天堂，一定會的……”
但是，此刻的黃柔卻並不想閉上眼睛做美夢。雖然累極了，但她似乎聽到了山泉水美妙的叮咚聲，看到了不遠處還有比漫天星空更亮的光。
等她努力坐起來，令人稱奇的神蹟出現了。
一座天宮似的星形漂亮宮殿燈火通明，金碧輝煌，一個面容姣好、衣着華麗的女子就站在門前，背對着她們，仙衣飄逸，無比神聖。
接下來，就像是有所感應一般，她忽地轉過身，慈悲地看着她，望着瞠目結舌的自己，微微一笑。
“你們受苦了，跟我進來吧，我帶你們到天堂。”
此刻，黃李氏也睜開了眼睛，就像是感受到了神的號召般虔誠，母女倆分別抱着黃山和黃花，在無比震驚中跌跌撞撞地跟着慕容蓮進了別墅。
將別墅的大門一關，乘坐電梯將黃李氏母子四人安置在四零一，慕容蓮這才稍稍鬆了口氣。
接下來，她還有很多事要做。
又想到無論是李桂花四人還是嶽牧都是在夜色的掩映下來到啓明星的，現在這四人卻是天大亮時到來。難不成下一次再有人穿越而來，竟會是在青天大白日？
她樂意做好事，怕只怕這些被有心人瞧了去。
想到方纔那四人觸目驚心般的枯瘦，面無血色，皮膚蠟黃蠟黃的，青筋暴暴，眼珠子似乎隨時會從眼眶裡跳出來，一看就是餓了很久，很像影視劇中的災民。
慕容蓮趕忙吩咐何嬸送了一砂鍋青菜粥、兩籠素包子、一瓶花生醬、一碟子泡菜過來。挖了三大勺花生醬入粥，攪拌均勻，這纔將托盤端進屋。
“你們從哪裡來，爲什麼會餓成這樣？是不是……誒，你們慢點吃，慢點吃，吃完還有。”
慕容蓮原本想問問黃李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到底是天災還是人禍，也好有個心理準備。
哪知，看到菜粥的兩個大人根本顧不得說話，快速地將懷中的孩子放在沙發上，餓狼般一人舀了一小碗粥就端着往嘴裡倒。
不過幾秒時間，現在皆已開始倒第二碗。
速度之快，令人咋舌。怕二人嗆到，慕容蓮只好讓她們吃慢點，卻一點用也沒有，那速度只快不慢。
好在兩人也是有分寸的，到底爲兩個孩子留了些。
待到砂鍋見底，被勺子颳得乾乾淨淨，一粒米都不剩下，黃李氏和黃柔一人端了小半碗菜粥分別喂黃山和黃花。
原本已經沒什麼生機的孩子，感受到米粥特有的香味，依舊閉着眼睛，但卻曉得本能地張嘴吞嚥。
見狀，黃李氏鬆了口氣，待粥見底纔有功夫回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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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仙人的話，民婦和小女來自山下的蘆葭村。今年大旱，地裡顆粒無收，樹皮和野菜早就被剝食完了，現在連井水都幹了。”
似乎想到村裡的慘狀，黃李氏滴下淚來。
“民婦實在是餓得受不了了，更不想這兩個可憐的孩子被村民吃掉，也不願意吃別人家的孩子，這才帶着女兒拼死冒險上山。”
“民婦無知，打攪仙人清修，還請仙人恕罪。”
說着就要拉着黃柔下跪，慕容蓮第一時間阻止了她們。兩人這般瘦弱，需要好好休息，不宜有多餘的動作。同時，她也很快便抓住了黃李氏話中的重點。
大旱，糧食絕收，缺水，易子而食。
古代農民靠地裡的產出生存，而種地又都是靠天吃飯。現在發生了大旱，那真的是非常糟糕的事。
“此次大旱持續多久了？官府沒組織賑災麼？”
“誒，差不多大半年了！說起來啊，其實年初就有預兆，只是大夥兒都不肯信。畢竟蘆葭村背靠棲霞山，又有大河，還從未聽說過什麼大旱！”
看來，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的觀念麻痹了大部分人！
“三月裡，眼見着天氣越來越熱，我和婆婆大吵了一架，逼着當家的拿出全部積蓄買了幾百斤粗糧挖地窖藏起來，一點點地省着吃，一家人這才活到現在。”
“至於賑災，官老爺們向來只顧自己享樂，哪裡有功夫管我們這些窮苦的人？只能自己靠自己！”
“你們村餓死的人多不多？”
“多，咋不多！說句十室九空也不爲過！逃難的逃難，投親的投親，留下來死死堅守不肯走的，現在大多數家裡只剩下青壯年。”
“最先死的，都是孩子和老人，誒，造孽啊……”
這下不用黃李氏細說，慕容蓮十分清楚，這是遭了大面積的旱災了。官府到現在都沒有組織賑災，很有可能是自顧不暇，而不是不願意。
在古代，原本就是靠天吃飯，遇到這樣的災年，打擊往往是毀滅性的。若是再有敵國虎視眈眈，那官府更不可能管生活在底層的老百姓。
“那現在外頭怎麼樣了？”
“全亂套了，糧食價格幾乎上漲了十倍，還有價無市的，不是有錢就能買到的。據說各地都有起/義的，還有人聯合起來衝進城裡，專門搶那些富戶家的糧食和銀錢。”
“因爲棲霞山，也就我們村附近的幾個村子稍稍好些，大家都還在等，等着老天下雨或許就有救了。”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有時候並不是一句空話，蘆葭村是幸運的，村外就是一條大河葦河，斷流時間比其他村子要晚些，是以許多村民家後院都存有幾桶水。
不遠處便是棲霞山，樹和野菜做出了不少貢獻。
農民起/義，易子而食，其悲慘程度，真的難以想象。若不是黃李氏捨不得自己的孩子，更不願意吃別人家的孩子，想必也不會冒險爬上棲霞山。
“嗯，我知道了。你們吃飽了沒，粥還多，管飽。”
聞言，雖然有些不好意思，但黃李氏還是厚着臉皮又要了一份，母女倆吃了大半，剩下的同樣餵給黃山和黃花。
到最後，一家人都吃得飽飽的，昏昏欲睡的模樣。
“困了就直接睡吧，洗完澡再睡也成。這間屋子裡有三個房間，你們住一起也成，分開睡也行。”
兩個小的此刻已經睡着了，兩個大的看着也是疲倦極了，不過是硬撐着一口氣在同她聊。趁兩人睡覺，她也好去倉庫準備些吃的放到後山，讓她們帶回村去。
“仙人，我……我……”
有些畏懼地看了一眼慕容蓮，黃李氏拉着黃柔跪在溫暖的地板上，任憑慕容蓮怎麼拉都拉不起來。
慕容蓮知道，她這是有話要說。
“我知道你有話要說，但坐着說也是一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