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輔,你說我們有沒有與齊國結盟的可能性?”閔若英看着馬向東,問道。
馬向東大奇,“陛下,您怎麼突然有了這樣的想法?”
閔若英沉默了片刻,才道:“秦風讓朕感到了恐懼,他與我們不是一樣的人,完全不一樣,相比起來,曹天成的齊國,與我們倒更相近一些。”
聽到閔若英如此回答,馬向東一時之間也不知說什麼好,好半晌才道:“陛下,於我們而言,大明是虎,但齊國又何嘗不是一隻狼呢?一隻羔羊不管是與虎還是與狼結盟,下場都是不會好的。”
“陛下,重要的不是與誰結盟,而是打鐵還要自身硬,我們自己要先強大起來。只要我們能恢復到先帝時期的實力,不管是楚,還是齊,想要對我們下手,都得好好的惦量惦量!”連波亦道。
閔若英點了點頭,“幾位愛卿說得都是正理,打鐵還得自身硬。我們大楚這幾年受困於上一次戰爭的失敗,一直都沒有緩過勁來,外部要收復失地,內部叛亂不斷,我們要恢復我們的實力,就要先解決這兩個問題。現在,有一個機會來了,楊青,你與幾位大人說說。”
“是,陛下。”楊青看向首輔馬向東等人,道:“在荊湖,齊國的曹輝突然找上了我,想求見皇帝陛下。因爲事關重在,所以我馬上帶着曹輝從荊湖一路趕回到了上京城。”
“是因爲近期明齊對峙,還有勃州叛亂之事?”馬向南問道。
“是的。”楊青點了點頭。“曹輝在荊湖已經見過了卞無雙,他想讓卞無雙對賙濟雲展開猛烈的進攻。”
戶部尚書楊臣大爲吃驚:“這是什麼道理?”
兵部尚書連波解釋道:“楊大人剛剛上任不久,可能對齊國國內現在的形式不太瞭解,賙濟雲雖然說是齊國大將,但他背後,站着的卻是齊國最大的幾家豪門世族,換句話說,賙濟雲效忠的對象可不是齊國的皇帝陛下。而齊國皇帝這幾年一直孜孜追求的就是要將這些豪門世家的勢力剷除掉,但豪門世家在齊國源遠流長,想不傷己根本就徹底拔除,自然是困難重重,這一次勃州周曙光造反就是其中的一個明證。齊帝這是擔心勃州叛亂一時不能平息,賙濟雲在昆凌郡這邊又生出什麼事來,到時候兩路一齊生亂,中間又有明國大軍在桃園郡虎視眈眈,三路受敵,便是齊國也受不了。這個時候要求我們打賙濟雲,自然是想解決一個方面的困難。”
“原來如此!”楊臣恍然大悟,“陛下,這是一個好機會啊!既然如此,那齊國必然不會給賙濟雲任何的支援,賙濟雲算得上是孤軍奮戰,這正是我們徹底完成東部作戰的最好機會。”
馬向東接着道:“機會的確是最好的機會,可問題是,明朝顯然也看到了這一點,明使入上京城,明面之上是爲了馬超之事,可實際上,只怕便是爲了此事而來,藉着馬超之事,停掉了給我們的貸款,停止了向我們出售武器,就是想讓我們在昆凌郡的戰事之上裹足不前。”
連波也是一臉苦相:“首輔所說的,正是我們先在最大的問題。卞無雙也曾上摺子說,因爲賙濟雲大幅度的收縮兵力,放棄外圍,使得昆凌郡的防線現在被經營得鐵桶一般,想要打下來,一是要有充足的後勤供應,二便是有付出絕大犧牲的準備。我們現在卻苦於無餉,無賞,無充足的軍備供應,這仗,是很難打的。而齊國朝廷雖然不會對賙濟雲再給什麼支援,但賙濟雲背後的那些人絕不會坐視不管,他們一定會暗地裡給賙濟雲支持的。”
“楊青,說說曹輝開出來的條件!”閔若英對楊青道。
“各位大人,曹輝現在開給我們的條件是,他們可以負擔我們一百萬兩銀子的軍費,至於武器,就需要我們自己設法解決,其二,齊國朝廷願意與我們簽定互不侵犯條約。”
屋內幾位大臣都是聳然動容,倒不是爲了齊國這一次竟然下了這麼大的決心,連軍費都願意負擔,而是因爲第二個條件,他們要與楚國簽定互不侵犯條約,如果大楚真與齊國簽定這樣一個條約,那麼就等於是與齊國結盟,從而背棄與明國的盟約,這是國政大策的根本性改變,自然是非同小可的大事。
“這事兒,只怕需得從長計議!”馬向東揪着鬍鬚,沉吟道:“打賙濟雲,這是沒有問題的,但與齊國盟約,這就需要好好考慮得失了,陛下,這個條約如果簽定,只怕國內又會亂上一陣子的。”
閔若英點了點頭:“朕明白,楚國人深恨齊國人,兩國之間打了這麼多年的仗,死了無數的人,這些血仇,自然不是短時間內能化解的,但諸位大臣的眼光自然不是那些普通人可比的,想必現在也已經看到了明國對我們大楚已經造成了巨大的傷害,這不僅僅是在經濟民生上的,還有在人心上的,楚國人心,已經在亂了吶!”
他聲音低沉,有着些許的顫抖,“這幾天,我一直在想秦風做事的風格,在想明國的一系列政策,我翻看了所有收集起來的關於明國這些來的的點點滴滴的情報,諸位,我害怕了,我恐懼了,秦風與我,與曹天成不是一樣的人,他正在摧毀一個時代。摧毀我們賴以生存的基礎,所以,我準備答應曹輝了。當然,前提是我們先拿下昆凌郡,徹底收復東部六郡之後,再討論與齊國的盟約之事。”
“臣同意陛下的這個想法!”張臣突然道:“臣離開戶部已經多年,今年蒙陛下恩典再次重掌戶部,但臣上任之後,發現我們的財政竟然無論如何想法也避不開明國的干擾,我們的稅收已經成了明人的夾袋,他們甚至已經在干涉我們的稅賦之策的制定。因爲與他們的盟約,我們的貨幣體系已經基本上崩潰了,現在大楚絕大多數地方上通行的是明國的紙幣,陛下,這是一個絕大的陷阱,明人這是在對我們進行着無聲的掠奪。他們用一張張一文不紙的紙片,就賺走了我們的金銀甚至於銅,我們每年與他們的貿易逆差達到了一個讓人驚恐怕數目,我們負債累累,不得不節衣縮食,這樣下去的話,用不了幾年,甚至不用明人發兵來打,只怕我們自己就先堅持不下去了。改弦易轍纔是正理,亡羊補牢,爲時未晚。”
“張大人,事情已經到了如此惡劣的地步了嗎?”連波有些震驚地看着張臣。
“陛下,關於明國爲什麼要在盟約之中一定要加入允許明國紙幣在我國通行這一條,原本臣也沒有搞懂,但數月之前,臣機緣巧合之下,得到了現任明國太平銀行掌門人蘇燦寫的一本關於錢論的書,細心研究之下,終於搞明白了這其中的一些道理。這本書只在明國小范內流傳,屬於明國嚴厲管控的最高級機密之一。蘇燦把明國正在我大楚實行的這一切,稱之爲貨幣戰爭,最終的目的,就是要摧毀我們大楚的經濟。”張臣道:“其心之險惡,當真到了讓人髮指的地步。臣認爲,首先我們必須要停止大明紙幣在我國的流通,不然,我大楚的錢幣實在無法與其競爭,便只能任由他們在我們身上敲骨吸髓。”
馬向東道:“楊大人,此事非同小可,斷不可輕易禁止,只能緩緩圖之,否則只怕我們大楚的經濟民生,會瞬間崩盤。”
楊臣有些垂頭喪氣地道:“首輔,我自然也知道這一點,但此事已經刻不容緩了,每多過一天,難度便會加大一份。現在市面之上,明人錢貴而楚人錢賤,國人已經不願意使用我們自己的貨幣了。”
連波此時也終於回過味來:“明人居心如此險惡,難怪他們每一次貸款給我們的時候,都是用他們的紙幣結算,我們發放給軍人的薪餉都是用的明人紙幣,倘苦貿然宣佈作廢,只怕軍隊就先要亂了。”
“比起齊人的明刀明槍,明人的軟刀子更是讓人防不勝防,這便是我寧可跟齊人結盟也不願意與明人爲伍的道理。”閔若英沉痛地道:“可惜我們明白這個道理太晚了。”
“這並不關陛下的事情,當年齊人來勢洶洶,東部六郡瞬間失守,荊湖戰區岌岌可危,大楚社稷動搖,明人乘虛而入,就是明知是飲鳩止渴,卻也不得不喝下去。”馬向東安慰道:“只要收復了東部六郡,趁着齊人內部紛亂,明人一邊與齊人對峙,一邊又要消化秦地,我們正好整肅內政,消除叛亂,重振國威。”
“首輔說得不錯。”閔若英神色也終於稍稍地振奮了起來:“所以這一仗,不管明人怎麼阻撓,我們都要打,沒錢也要打,沒武器也要打。諸位臣工,拜託了!”
閔若英長身而起,向在場諸位拱手長揖,一衆臣子慌不迭的跪倒還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