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俊生臉色鐵青,面前站着的是他派出去下令炸堤的親兵.
魏越死了,守候在哪裡的自己五百親兵,全都死了,在萊河大堤之上的精心佈置,被毀於一旦,現在哪裡,已經被一支不知所謂的萊州義軍所佔領.
徐俊生纔不相信什麼狗屁的萊州義軍,那樣的烏合之衆,在自己的五百親兵面前,就是一羣渣渣,想要這樣無聲無息的便將魏越和他的部下光乾淨,做夢吧?唯一的解釋就是明人介入了.
但問題是,明人是怎麼知道這個情報的.魏越是一個精細人,想要這樣成功地滲入然後悄無聲息地將他和他的部下全部幹掉,需要的是很長時間的佈置和設計.擺明車馬攻擊,是根本行不通的,因爲自己給魏越的命令是一旦遭到攻擊不敵的情況之上,便立即引爆.
而現在,所有的一切都毀掉了,在悄無聲息之間.這隻能說明明人在很早之前,便已經知道了這一件事情,而且開始了佈置這一次的襲擊.
難怪明人的進攻一改前段日子的溫溫吐吐,突然便疾如風雷起來,原來他是是已經知道了危機被解除,根本就沒有什麼後顧之憂了.
他瞪着血紅的眼珠子看着面前臉色蒼白的丁聲明,”丁郡守,我想,你需要給我一個解釋.”
“我,有什麼向將軍你解釋的?”丁聲明本能地反問道.
徐俊生張開大嘴無聲地笑了起來,看他的面容,的確是在大笑,但卻沒有一絲的聲音發出來,如此詭異的情況,讓丁聲明全身一陣發麻,不由自主地向後退了一步.
徐俊生向前逼近了一步,冷然道:”丁郡守,你當真以爲我什麼都不知道嗎?你曾經跟我說過,你們丁氏一放,你已經全部都遷到洛陽去了,但是這一路之上,並沒有發現他們向洛陽的蹤跡,而在洛陽,也沒有查到他們絲毫的蹤跡,他們去哪裡了,你告訴我,他們去哪裡了?”
丁聲明一個趔趄,險些摔倒.
“我……他們當然是去洛陽了,或者途中有什麼意外,他們偏離了原本的路線,現在兵慌馬亂的,什麼不可能發生?”丁聲明辯解道:”再等上一段時間,一切自當水落石出.”
徐俊生冷笑:”你是把我當成了傻瓜了啊,現在自萊州到洛陽,可還都是風平浪靜,縱然有匪患作戰,但他們當真能奈何一位大齊郡守的宗族隊伍嗎?丁郡守,鬼影的人,在洛陽沒有發現你的族人,在泉州,倒是看到了一位熟人,你的侄子丁季山.”
丁聲明身體抖動了一下,臉色愈發的蒼白了起來.
“我一直沒有道破這件事情,是看你一直在盡心盡力地替我管着後勤,籌措着各類物資,也是看着這些年來你在萊州也算是勞苦功高.你有私心,我不怪你,爲你的家族安排後路,我也不怪你,你不是還沒有逃走嗎?你不是還在這裡做事嗎?但是,你爲什麼要將萊河大堤上的事情,泄露出去?”
“我沒有泄露萊河大堤的事情!”丁聲明大叫道.
徐俊生盯着丁聲明不作聲.
丁聲明猛地反應過來,徐俊生在詐他.知道這件事的人,屈指可數,除了徐俊生的心腹之外,真正知曉此事的,也不過自己和祝若凡二人而已.很顯然,徐俊生更信任祝若凡.
“你這樣說,反倒更證明你的確泄露了此事.”好長時間,徐俊生才道:”縱然你沒有跟明人發生過直接接觸,但你沒有跟你的家人說過?特別是你的那個侄子?”
丁聲明卟嗵一聲跌坐在椅子上,滿頭滿臉的大汗,卻是無可辯駁.
“從現在開始,你就呆在這間屋子裡,哪裡也不許去.”徐俊生站了起來,”我要去南城一趟.”
“你去南城幹什麼?”丁聲明問道.
“我相信祝若凡對大齊的忠誠,但他麾下盡是萊州本地兵,明人一定會抓住這件事情大肆宣揚來離間我們與萊州本地兵的,我必須要穩住他們.”徐俊生丟下一句話,大步離去.
看着徐俊生大步離去之後隨即便咣噹一聲緊緊關起來的大門,丁聲明冷汗唰唰地往外冒着,自己這是被徐俊生軟禁起來了.
此時此刻,他的腦袋卻無比的清醒起來,猛地想通了一件大事.如果祝若凡和他的萊州兵們平安無事,還能與徐俊生一起並肩抗擊明人的話,那自己必然是性命無憂,因爲自己在萊州本地人心中,還是有着不小的威望的,而一旦南城那邊出了事,萊州兵因爲此事而恨上徐俊生因此反水的話,只怕徐俊生第一個就會殺了自己,就算他不殺自己,將自己檻車入長安,等待自己的只怕也是千刀萬剮的下場.
想到這裡,他猛地站起來想要推門而出,但門外卻傳來了冷冷的聲音:”丁郡守卻請安歇,徐大將軍吩咐過了,在他回來之前,郡守不得離開這裡.”
丁聲明頹然長嘆,看着不斷閃動地明滅不定的焰火,臉色亦是陰晴不定.自己的性命,似乎也如這閃爍不定的燭火一般,隨時可能會熄滅.
自己這一輩子,一直在爲大齊忠心耿耿的效力,想不到臨到老了,就做錯了這麼一件事,卻因此而萬劫不復.
他的心中突然冒出了一個奇怪的念頭,徐俊生不是要去南岸嗎?最好是他去了之後,萊州兵們突然發生暴動,將他宰了,如果徐俊生死在了南岸,那這萊州,就還是他說了算.
不過這個念頭只不過在一閃念之間便被他自動掐滅了,祝若凡是一個死心眼子的傢伙,他斷然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來.可惜自己現在被軟禁起來,不能去南城,否則以自己在萊州兵中間的威望,必然會一呼百應,宰了徐俊生還真不是一件難事.
徐俊生把自己扣起來,大概也是想到了這一節吧!丁聲明長嘆,自己還是心慈手軟了一些,不,不是心慈手軟,而是猶豫不絕,做事拖泥帶水,落得今日之下場,當真是怨不得別人.一面想着要保全家族,一邊卻又想着想保全名聲,可是對於身爲齊國封疆大吏的自己而言,又怎麼可能魚與熊掌而兼得呢?
真是不甘心啊!
窗戶突然被一陣風推開,寒風侵襲,他激凌凌地打了一個冷戰,正想去把窗子關上,整個人卻如同被釘子釘在地下一般,再也動彈不得,屋裡,突然多了一個人.
“丁郡守丁聲明?”來人大冬天的,居然還拿着一把摺扇,裝模作樣地在手裡搖動着.這樣的身手,這樣奇特的裝扮,丁聲明立即便反應過來了這人是誰!
“石書生?你,你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石書生微微一笑道:”我來你這萊州好久了,幾次來窺視過你跟徐俊生,本來想做了你們的,但上頭不許殺你,那徐俊生嘛,又不太好殺,所以也就如此了.”
“你是來殺我的?”丁聲明顫聲道.
“錯.”石書生唰地一下合上扇子,”這一次嘛,我是來救你的.知道萊河大堤之上的事情已經泄露了吧,看你如今的模樣,是被徐俊生關了起來?果然不出大將軍所料啊!”
丁聲明漲紅了臉郟.
“不過你也不冤,萊河大堤的事情,的確是你的倒子丁季山告訴我們的,而他,想必是從你這裡得來的消息.”
“我只不過是不想南岸無數百姓做那水中冤魂而已.”丁聲明辯道.
“得,這些事情,你不用跟我解釋,我也沒耐心聽,我們兄弟這一次過來,是受大將軍所託要撈你出去,大將軍說了,這件事情一出,徐俊生肯定得收拾你,但是嘛,你對於我們,對於萊州,還是有很大用處的,所以還不能死.萊州沒有了你,沒有了祝若凡,徐俊生一個人,可就獨木難支羅!”石書生笑吟吟地道.
“祝若凡向你們投降了?”丁聲明驚問道.
石書生兩手一攤,”那我可不知道,但既然大將軍這麼說了,想來也差不多吧,丁郡守,我想我們要快點走了,那徐俊生要是回來了,想走可就沒那麼容易了,他攔不住我們兄弟,但帶上你,我們可沒有把握.”
“我,我……”丁聲明一時之間,竟然無比猶豫起來.
“不走,可就沒命了.”石書生笑着提醒道:”我們可是你最後一根救命稻草,否則明年今夜,必然是你的忌日.”
“走!”丁聲明無比艱難地吐出了一個字.”可我還有老妻在城內.”
“徐俊生不會那麼沒品去爲難一個老婦人!”石書生道:”你走了就成.”
一手拉着丁聲明走到門邊推開房門,便見到房門口站了一個身材高大長相兇惡的大漢,而院內本來的警衛,此刻卻都保持着各種各樣的姿式呆立不動.
“虧得徐俊生帶走了絕大部分的親兵,不然我們還真沒法子帶你安然離開.”石書生笑着將丁聲明一把推給馬豹子,馬豹子將其一把扛在肩上,兩個的身影閃動,在院子裡消無無蹤.
就在石書生與馬豹子將丁聲明弄走的這一刻,徐俊生帶着他的親兵,已經到了萊州大橋的一頭,雖然知道此行非常冒險,但他還是不得不走這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