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長陽郡那延綿不絕的崇山難嶺,穿過青銅峽,便到了越國最富庶的一個郡治,正陽郡。從長陽郡那無數的大山裡匯流而出的一條條涓涓小溪,逐漸匯聚到了一起,形成了越國境內唯一一條大河,洛水的發源地,蜿蜒曲折,一路流向越京城。
洛水橫貫整個正陽郡,也造就了這一塊富庶的土地,這裡,是越國人丁最多,最富饒的郡治,也是越國最爲重要的糧倉,歷來都是越國統治者最重視的地方之一。幾年之前,莫洛造反,越國第一時間便派出了一支五千人的虎賁軍駐紮到了正陽郡,爲的就是確保正陽郡不失。
當然,後來因爲莫洛大敗於太平軍,駐紮正陽郡的虎賁郡將領張簡爲求立功,率部冒險出青銅峽,終爲順天軍大將吳昕所算,全軍覆滅於青銅峽之中。
這一戰,也讓正陽郡丟掉了好幾個縣治。滅掉張簡的虎賁軍之後,順天軍順勢出擊,連下數城,後來力竭方纔停止進攻。隨着順天軍的覆滅,這幾個縣治又爲太平軍接管,從正陽郡裡分離出去已快兩年了。
正陽郡受此震動,全郡官員,富紳出是受到了不少的驚嚇,從長陽郡逃出來的人,講述了順天軍所過之處,寸草不生,片瓦不留的慘景之後,他們紛紛出資,籌集款項,建立了一支民軍,決意與順天軍一戰,以保衛自己的財富。
正陽郡與沙陽郡的百姓雖然都較爲富庶,但根子上卻大不一樣,在沙陽郡,以劉氏爲首的五大家實際統治着那一片地方,而是正陽郡,卻時朝廷力量佔着絕對上風,而一樣的是,富庶的百姓,自然不願意讓順天軍來洗劫自己,讓自己變得一無所有。所以,這裡的百姓抵抗順天軍的意志還是比較強烈的,在正陽郡首富許氏家族的號召之下,他們很順利的就召募到了一支多達二萬人的民軍,在朝廷軍官的帶領之下展開訓練,準備抵抗順天軍的入侵。
但順天軍敗亡得如此之快,卻是出乎了所有人的想象,而太平軍接管了這些地方後,並沒有再次展現出向前攻擊的意願,再者,隨着雙方在商業之上的交流愈來愈多,正陽郡的人對於太平軍的瞭解也越來越多,對其的恐懼卻是越來越淡了。
這是一支與順天軍截然不同的軍隊,雖然在朝廷官員的嘴巴里,他們也是匪徒一流。但正陽郡的那些見多識廣的商紳們卻自有自己的判斷。甚至有不少人還喬裝打扮親自去了沙陽郡,太平城遊覽了一番,太平城的盛境,更是讓他們歎爲觀止。
劉氏五大家在太平軍的體制之下活得如魚得水,不僅在商業之上蒸蒸日上,在官場之上亦是步步高昇,與他們商業聯繫緊密的這些商紳們,自然也眼紅得很。
要知道,他們雖然有錢,但朝廷對他們卻也甚爲忌憚,踏入官場很是艱難,像許氏家族爲正陽第一大家,努力了這許多年,卻也只做得兵部員外郎一職。
商,自然是與權分不開的。
越國的局勢現在可以說是一日三變,當正陽郡與太平軍控制下的沙陽郡,太平城的生意愈做愈紅火的時候,許傑回到了正陽郡擔任郡守。
於是正陽郡的天便變了。
雙方的商業往來戛然而止,這讓不少正陽郡的商人們痛惜不已,要知道,先前正是太平軍與朝廷的蜜月期,太平軍出永平郡,協且朝廷平滅洛一水之變,讓他們本來以爲雙方已經答成妥協,自然可以放心大膽的做生意,而此時,沙陽郡的五大家爲首的商紳集團,以及太平軍直接控制的太平坊也大力邀請他們進入長陽郡共同開發,雙方自然是一拍即合。
長陽郡在順天軍的荼毒之下,可以說是一窮二白,經濟,民生遭受到了徹底的破壞,但正是這種境況,卻給了商人們無窮的商機,自以爲得到了發大財機會的正陽郡商人們蜂涌而入,將大量的資金投入到了長陽郡,以求在重建長陽郡的過程中分得一杯羹。
大量的錢,物投入進去了,許傑回來,一道禁令,所有的投資都化爲了流水,怎麼能不讓這些商紳們痛心?
誰家的錢都不是大風颳來的。
但這道禁令卻又讓所有人噤若寒蟬,商人們對朝廷的政策自然是極爲敏感的,從這道前所未有的禁令當中,他們嗅到了朝廷與太平軍的巨大隔閡,而許傑接下來的舉動,更是印證了他們的想法。
二萬民軍,被擴充到了三萬,許氏大出血本,一家便出了一半的擴軍的錢,其它的錢,自然是要其它商紳們出血的。事到如今,商紳們也只有咬着牙,再向民軍之中投入銀錢,很明顯,許傑的作爲,便代表着朝廷的意思,朝廷向要太平軍動手了。此時向民軍之中投入本錢,說不定等朝廷打敗太平軍之後,他們先前投到長陽郡的那些銀子還有收回來的機會。
後來的事實,也證明了他們的猜想。
六月初,許傑率二萬正陽郡郡兵,三萬民軍,向太平軍控制下的幾個正陽郡下屬縣治發起了進攻,與此同時,也傳來了秦人在永平郡向太平軍發起進攻並殲滅了太平軍一個戰營的消息,而太平軍最高統帥也在此時,將駐紮在正陽郡內的主力戰營蒼狼營調往了永平郡。
震驚之餘,卻也慶幸不已,他們自覺得緊跟許傑的步伐還算是走對了,太平軍終究還是匪軍一流,不可能是皇帝陛下的對手,皇帝陛下一出手,便是聯合了秦軍給予了太平軍致命一擊。
攻擊起初極爲順利,太平軍收縮防線,僅剩下的一個戰營撼山營放棄了兩個縣治,全軍龜縮到了距離青銅峽最近的鞏縣,看這模樣,便是一旦戰事不順,便會全軍通過青銅峽撤入長陽郡的意思了。
許傑自然是意氣風發。當他被太子殿下從大牢裡親自釋放出來,委以重任的時候,先前心裡的委屈早已不翼而飛,滿腦子裡想得都是要協助太子殿下做一番大事業,首要的,自然便是要將太平軍這顆大越身上的毒瘤給剷除掉。
拿下撼山營,攻入長陽郡,再趁勢進軍沙陽郡,打下太平城,這便是他的計劃,做到這一切之後,兵部尚書的位置,就已經在向他招手示意了。
太子殿下對於現在的兵部尚書周泰的不滿,在與他的談話之中,表露得毫無隱誨。
直到在打鞏縣之前,許傑一直都是順風順水,傳聞之中善戰的太平軍也並不如何,當然,這大概也是因爲眼前的所謂的撼山營是前順天軍士卒改編而來有關,但這又如何呢?太平軍的主力現在都到了永平郡,只要拿下這最後一塊絆腳石,他數萬大軍便可以衝入到太平軍控制的地盤之內,肆無忌憚了。
但到了鞏縣,先前一觸即走的太平軍撼山營似乎一夜之間便變了一副模樣,熬戰數天,損失慘重,他連鞏縣這座小小縣城的城頭都沒有爬上去。
撼山營五千將士,如同銅牆鐵臂一般,模亙在他的面前。
許傑能做到兵部員外郎,當然也是有幾份真本事的,太平軍的強烈抵抗倒也在他的意料之中,如果打垮了這支軍隊,太平軍將再也沒有能力守住他們的大本營,自然是要拼死抵抗,不過自己十倍與對手的兵力,便是磨,也能將對手磨垮,相信,當太平軍大部在永平軍覆滅的消息傳來,自己面前對手的抵抗意志也會冰消瓦解。
所以,他並不着急。
這是一盤大棋,而他,是這盤大棋的走勢爲數不多的幾個知曉者之一。這讓他顯得胸有成竹。
他不急,他對面的撼山營主將大柱自然也是樂見其成,與許傑一樣,他也在等,等着中平郡那邊的好消息傳來,而他,也並非是孤軍作戰,劉興文在興陽郡的五千城門軍也正在向他這裡行來。估摸着劉興文抵達的時候,也就是全軍開始大反攻的時候了。
太平軍行事,從來都不是單一的軍事行動,在軍事上緊密鑼鼓的準備的時候,鷹巢的另一位重要人物,田真,已經秘密潛入到了正陽郡。
田真以前是鷹巢的負責人,隨着郭九齡加盟鷹巢,他的位置已經退到了第二,但如果論到實權,他就要排到第三了,因爲秦風的親信,負責所有外勤事務的千面,手中所掌握的資源要遠遠多於他。
這一次千面負責越京城事務,正陽郡便交給了田真,這也給了田真一個大展身手的機會,向秦風展現自己的價值所在,也是他迫切希望要做到的事情。隨着太平軍的步步擴展,沙陽五大家看似更加興旺,但在整個太平軍的結構之中,原先的坐次卻在不聲不響的發生着變化,劉氏在走下坡路,陳家在步步高昇,這是瞎子都能看得出來的事情,他自然希望田家能更上一層樓,而立下更大的功勳,讓自己的位置更加穩固,則是保證田家步步高昇的根本所在。沒看到劉老頭兒爲了劉氏,不顧年邁,不顧身上的暗傷,竟然也提着柺杖隨軍出戰了麼。
劉興文的城門軍這一次再次得到了起用,與劉老頭子的這一舉動不無關係。
這是權力大洗牌的機會,他自然得牢牢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