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十名騎兵在街道之上飛馳,沒有人回頭,因爲所有人都知道,南城已經沒救了,長安城被破城已經成爲事實,接下來的將是殘酷的城內爭奪戰.
街道兩邊一些房子的窗戶被推開,有人凝視着奔馳而來的騎兵,發出了令人膽寒的笑聲,急驟的馬蹄聲中,無數的油脂從窗戶之中傾倒而下,淋在這些騎兵身上,下一刻,一枚枚火箭帶着嘯聲飛去.
瞬息之間,一個個騎兵便成了火人兒,慘叫着跌下馬來,在街道之上不停地翻滾,同樣燃燒着的馬匹嘶鳴着仍然在向前飛奔,直到力竭倒下,或者不辯東西,一頭撞在牆壁之上,筋斷骨折.
一名名黑衣人從兩邊躍出,雪亮的刀光閃起,掙扎着的騎士慘叫倒地,火焰仍在燃燒着,人卻沒有了聲息.
看着滿地的燃燒着的屍體,一名黑衣人嘿嘿笑着:”殺門出手,從不落空,我們走.”
幽靈般的黑衣人沒入到了黑衣之中,而距離此處不遠的黑暗之中,曹著渾身發抖,兩眼血紅,一邊的何自成死死地拉着他.
何自成在從軍之前在江湖之上廝混過極長時間,不但有着豐富的戰場經驗,也有着極其豐富的江湖經驗,剛剛數十名騎兵飛奔向前之時,他卻帶着太子曹著先行隱藏了下來,果然不出他所料,這數十名騎兵無一能倖免,南城,現在已經成了一個大陷阱.
“我們要去軍營.”曹著總算是冷靜了下來.
“殿下,我們現在去不了.”何自成死死地攥着曹著的手,”您聽,南城已經被破了,大股騎兵已經入城,我們這個時候出去,只有死路一條,而且,誰知道剛剛那些黑衣殺手還有沒有埋伏在去往軍營的路上劫殺?”
“我們呆在這裡,就有活路嗎?”曹著嘶聲吼道.
“殿下,敵人從南城破城,接下來他們的目標必然是直插皇宮或者是分頭攻擊城內各處,南城是他們第一個佔領的地方,這裡的防備反而會更加鬆懈,在這裡,我們反而是安全的,找到機會,我們就可以出城.”何自成吩咐道.
“出城?”曹著霍然回頭,憤怒地看着何自成:”父皇還在城內,長安還會戰鬥,我卻出城?”
“殿下!”何自成道:”敵人來了多少,我們不知道,城內有多少敵人的內應,我們也不知道,但只看南城門的城防軍被敵人策反就明白,敵人在長安城內,肯定佈置有後手.陛下是宗師之尊,而且駐防皇宮的龍鑲軍有三千人,暫時無虞,現在長安城內驚聞鍾已經敲響,龍鑲軍會從各個方向上向皇宮彙集,這是以前多次演練的要求.只要陛下不失,皇宮不失,則長安不失,現在殿下要做的,是去城外,帶回來援軍.”
“援軍,哪裡還有援軍?”曹著一呆.雖然覺得何自居說得有道理,可現在長安城外,哪裡還有援軍呢?原本駐紮在城外的那些龍鑲軍,現在全都佈置到了洛陽周圍,遠水難救近火.
“殿下,玉龍山,玉龍山還有皇家駐軍,老王爺也在哪裡!”何自成提醒曹著道.
曹著一呆,猛然醒悟過來,是啊,玉龍山,那裡還有一支駐軍,人數雖然不多,但卻是精銳之中的精銳,更重要的是,老王爺曹衝在哪裡.
“我們馬上走!”他霍地站了起來.
何自成猛地把他按了下來,苦笑着道:”殿下,你聽,我們現在能往哪裡走?”
此時,如雷鳴般的馬蹄聲正從南城門方向傳來.
“我們先要躲起來.”何自成牽着曹著的手,”等敵人離開之後再圖謀出城,殿下不用太擔心,城內還有兩萬龍鑲,又有陛下主持大局,定然無事.”
帶着曹著,何自成悄無聲息的用刀撥開一間房屋的門閂,潛了進去.他們的身影剛剛消失,一隊隊的騎兵已是自街道之上一掠而過,向着皇宮方向狂奔而去.
驚聞鍾從南城門響起第一聲,到傳到皇宮方向,只不過半柱香的功夫,但距離上卻有數十里遠,當皇宮之中的驚聞鐘響起的時候,曹天成正獨自一人在御花園裡那片巨大的荷塘之前.
此時,荷塘中自然是沒有荷花的,只有一層白茫茫的冰塊.
曹天成每到心煩意亂的時候,總是喜歡到這裡一個人靜一靜.
驚聞鐘響起,整個皇宮一下子都被驚醒了,而此時,整個長安城,已經被驚聞鐘的響聲盡數覆蓋.這個沉睡的巨獸一下子便醒了過來.
鐘聲響起,躺在荷塘前那一塊巨大的白玉石上的曹天成一下子站了起來,臉上神色震驚之極,驚聞鐘不是想敲都敲的,除非是長安到了極危急的關頭,纔會被敲響.
此時的他,距離南城門有數十里遠,自然無法知道那邊發生了什麼事情,但毫無疑問,驚聞鐘響起,便是長安遇到了兇險之極的事情.
“來人!”他厲聲喝道.
應聲而出的不是他的貼身大宦官,而是一個雞皮鶴髮的老太監,身形佝僂,竟是看不出有多大年紀.只不過看他身上穿的服飾,亦是皇宮之中有數的大太監之一.
曹天成的眼光收縮,盯着這個突然出現的老太監:”你是誰?秦鍾呢?”
老太監嘶嘶的笑了起來:”陛下,奴才是秦邦,秦鍾秦公公在林中睡着了,陛下召喚,老奴才便來了.”
“你是誰?”曹天成沒有理會這個老太監的喋喋不休,仍然問道.
“老奴才以前叫什麼來着,都快忘了,哦,奴才以前叫周邦的.進宮五十年了,從一個小太監做到了如今負責整個皇城洗掃的大太監.”老太監很得意地道.”雖然陛下不認得我,但在這宮中,認得老奴才,給老奴才面子的人可真是不少了,便是秦鍾,也是老奴才看着他一步步走到今天的呢.”
“周氏的人.”曹天成咬牙道.
“是的.”周邦點了點頭,眼中露出些悲傷的神色,”都五十年了,早忘了家是什麼樣子了.”
“豪門世家果然是大齊身上的毒瘤,不將你們清除掉,大齊如何能真正強大起來.”曹天成冷冷地道.
“陛下想要清除我們?嘿嘿,您聽到了驚聞鍾嗎,此刻,南城門已經被我們攻陷了,大軍已經入城,陛下,您的大軍在哪裡,哈哈哈,現在還在洛陽吧?”老太監得意地笑了起來.
“只要朕還在,長安就在,長安在,你們就翻不了天.”曹天成不以爲意地道.
“陛下想得未免太好了,老奴才,就是來殺您的呀!”老太監得意地道.
“你來殺我?”曹天成有些詫異,他是宗師修爲,當然能判斷出眼前這個老太監是一絲武道的根基也沒有.
“當然不是我親自動手啊,老奴才我啊,爲了等這一天,在皇宮裡整整呆了五十年啊,而在我之前,還有與我一樣的人,在皇宮裡默默無聞地一輩子,最後無聲無息地老死在這皇宮之中.陛下,我運氣好,在快要死的時候等到了,雖然不是我動手,但我卻殺您的人帶進來了啊!沒有我,他們進不了皇宮,這也算是我殺了您吧,哈哈哈!”
“誰能殺我?”曹天成嗬嗬大笑,他是宗師修爲,就算對手有與他身手相仿的人,但想要殺死他,又是何其艱難,而皇宮之中可是有大批衛士的,一動手,自然便有聲息,一有聲息,衛士大批趕來,又怎麼還有機會殺他.
“我們能殺你!”曹天成的話音剛落,一個聲音便冷冷的響起,”老太監,你說完了吧,看你可憐,便讓你來出一口氣,喋喋不休還沒完沒了吧?”
“孟眺!”看到來人,曹天成的臉色終於有些變了.”南天門.”
孟眺,南天門門主.在他身邊,一左一右還有另外兩個人,一個是陶洪智,另一個是南天門的另一位宗師梅東.
三位宗師,佔住了三個方向,緩緩地向着曹天成逼來.
“孟眺,曹氏對你南天門一向優厚有加,爲什麼要背叛?”曹天成驚怒交加,他終於明白爲什麼對手如此篤定能殺死他了,三位宗師合力,的確有取他性命的能力.
“陛下,你剛剛說了,是曹氏對我們不薄,曹氏,可不僅僅是你啊,我們背叛的是你,可不是曹氏.洛陽那位,不也姓曹麼?”孟眺微笑着道.
“爲什麼?”曹天成怒問道.
“陛下,你到現在還沒有明白嗎?你想要清除掉豪門世家,可是南天門,現在也是大齊的最大的豪門世家之一啊!”孟眺笑道:”我們南天門擁有無數的土地,無數的店鋪,無數的人手,您第一步清除了周氏這樣的,那下一步是不是就是我們了呢?”
曹天成沉默了下來.
他本來就是這樣想的.
下一刻,他動了,不是向前,而是向後,整個人不轉身,卻是勢如閃電一般的向着荷塘之上掠去.面對着三位宗師聯手,他唯有逃.
塘中有冰.
冰下卻有人.
一道黑影從冰下破冰而出,手中的短刃無聲無息的刺向曹天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