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支騎兵一追一逃.
在後面追着的是江上燕的斥候騎兵,大約有一百餘人,前面奔逃的是一支五六十人的火鳳軍遊騎.
自從江上燕進入刑州之後,這種小型的戰鬥就無時無刻不在發生着.這些小型的火鳳軍遊騎部隊,從來都不會正面與江上燕的騎兵衝突,而是像一隻只鬣狗一般,逡巡在江上燕大部隊的周圍,尋找着一切可能利用的漏洞想要偷襲.
江上燕的騎兵不存在着後勤隊伍,士兵們一人雙馬,一應後勤所需,都是自行攜帶,一般會準備十天左右的消耗.這讓火鳳軍的遊騎基本上找不到機會.
唯一讓人惱火的就是,他們會在夜晚部隊紮營之後,發動一次又一次的佯攻.這就很讓人惱火了,這就像在夏日裡,雖然你睡在蚊帳裡頭,但在外頭老有一隻蚊子在你耳邊嗡嗡地叫着,也讓人心煩不是?更何況,你要是一不小心,胳膊腿兒什麼的靠近了蚊帳,他們隔着帳子也還能叮你一口.
本來江上燕是懶得理會這些遊騎的,他們的目的無非就是遲滯自己的行動,但連續數天之後,江上燕終於惱火了,泥人也還有土性呢!於是一支千餘人的騎兵隊伍作爲突前,與這些火鳳軍展開了一場追逐絞殺.
火鳳軍不敢與江上燕的大部隊碰,但一支千餘的騎兵前鋒,還分成了若干個小隊之後,他們自然也就有了一戰的信心和勇氣.
總體上來說,雙方在這場相互的絞殺戰之中平分秋色,火鳳軍是楚國翹楚,個人戰鬥力相當出色,缺點是作戰經驗太少.江上燕的騎兵隊伍個人能力稍有欠缺,但卻一直在戰場之上打磨,屬於那種知道怎樣將自己有限的戰力發揮到最大程度的部隊.
這樣的相互絞殺從江上燕進入刑州開始,一直隨着江上燕的大部隊整體向前推進而向着刑州與相州的邊緣移動着.
打鬥到現在,江上燕的前鋒斥候已經佔據了絕對的上風,因爲他們傷亡了,能從大部隊立馬得到補充,而火鳳軍放在刑州的遊騎數量有限,孫承龍也不可能在這種游擊戰中投入太多的自己的精銳,必竟他的目的只是拖延對手的進軍速度而已.
奔逃的火鳳軍不時會在馬上回頭拉開騎弓射出羽箭,奔射之術對於騎兵來說,是相當高級的技能了,江上燕的騎兵可不會,事實上在整個大明騎兵之中,擁有這種騎射之術的也不多,整支部隊都能擁有這種技術的,大概也只有秦風的親衛營烈火敢死營而已.那是一支幾乎全能的部隊.
像江上燕的騎兵,配備的是明軍專門爲騎兵打造的騎弩.這種騎弩一次只能裝一支弩箭,缺點很明顯,射程很近,需要逼近到對手二十步左右的時候發射.這與騎弓無比相比.優點就是可以在戰鬥之前提前裝好,操作簡便.本來明軍還有連發騎弩,但在實戰之中,這玩意兒可快就被拋棄了,因爲在高速的騎兵作戰之中,二十步只不過一眨眼的功夫,射出這一箭之後,有經驗的騎兵大多是立即扔掉手中的騎弩而準備作戰了,不少的士兵因爲捨不得拋棄這種騎弩而因此付出生命的代價.
對於火鳳軍這種在七八十步左右射出的羽箭,追在後面的江部騎兵只能忍受着,好的是火鳳軍的這種射擊準頭也欠佳,而且每一次射擊都會減慢他們的速度,反而會讓身後的追兵離他們更近一些.
追擊的江部騎兵很興奮,因爲他們這是第一次在人數之上佔據了絕對的多數,根據這段時間的作戰經驗,只要他們能追上這支火鳳軍騎兵,能全殲他們並不是夢想,這一段時間,他們的傷亡並不小,每個人的心裡都憋着一團火.
但很顯然,興奮的他們沒有注意,前方的敵人的速度時快時慢,不像是在亡命奔逃,反而是像在吊着他們.而他們的位置,現在已經到了刑州的邊緣地區,非常靠近相州了.
前面的火鳳軍騎兵掠過原野,馬蹄毫不留情地踐踏過原野之上青青的禾苗,田邊,有着一個個堆集的草垛,沒有人注意到這些東西,因爲這種景象在農村實在是太常見了.
火鳳軍飛快地掠過,而當毫無防備的江部騎兵掠過這些草垛的時候,看似平常的草垛之中,突然傳來羽箭破容的啉啉之聲,一排排的羽箭從草垛之中射了出來.
靠近草垛的十數名騎兵慘叫着翻身落馬.
其餘的騎兵大驚失色之下,立即縱馬四面散開,草垛翻飛之間,一排排的人出現在草垛之上,居高臨下,向着騎兵射擊.
江部騎兵們怒吼着策馬飛奔,除了第一次被偷襲之時損失慘重之外,接下來草垛之上的這些箭手對他們的威脅就很有限了,從這些人的裝束以及手法上來看,他們並不是訓練有素的士兵,反而像是一些地方武裝,更準確地說,只不過是一些勉強能開弓的鄉民.
一部分騎兵高速逼近這些草垛,另一部分則向着返身衝殺回來的火鳳軍殺過去.
草垛之上的鄉民飛快地從草垛之上溜了下來,拔腿便向着前方狂奔,不少人甚至扔掉了手中的長弓.
但兩條腿顯然是比不上四條腿的,江部騎兵迅速接近,手中的騎弩已經取了出來,伴隨着啉啉的聲音,一枚枚的弩箭釘在了那些奔逃的鄉民的後背之上,將他們一一射翻.
扔掉手中的騎弩,騎兵們摘下了鞍橋之上的刺槍,俯低身子,開始加速衝刺,準備將所有的這些敵人全都挑翻在地上.
第二輪襲擊,就在這個時候到來.
一根根的絆馬索在青苗之中彈了起來,追擊的騎兵頓時人仰馬翻,更多的人從農田前的水渠裡,從遠處的草垛之中,從半人高的青苗之中站了起來,手裡執着各式各樣的武器,有的甚至手執鋤頭,羊叉殺了過來.
百餘名騎兵轉眼之間便消失了一半,剩下的江部騎兵見勢不妙,立刻轉身撥馬飛逃.他們或者可以殺死更多的敵人,但如果被這些人纏住,再有火鳳軍騎兵在外遊獵,只怕就要全軍覆沒在這兒了.
追逃之間,瞬間易勢,這一次輪到江部騎兵狼狽奔逃了.
距離這一次的爭鬥數十里外,江上燕的騎兵已經紮下了大營,沒過多久,正在軍議的江上燕便接到了連二接三的前探斥候遭遇伏擊,損失慘重的報告.
“連續五起我軍斥候遭遇襲擊,而且發生在一天之內,地域分佈在五十里範圍之內,我們一共損失了二百名斥候.”一名將領憤怒地道,”當我們的大隊騎兵趕過去的時候,那些人已經跑了,我們的士兵被他們砍走了腦袋,扒走了身上的盔甲和所有的武器,連衣服都被扒走了.”
他的話立刻讓帳內所有的將領們都憤怒了起來.
“查清楚了沒有?這些伏擊者來自哪裡?”江上燕怒力壓下心中的憤怒,殺死敵人,奪走武器,剝下衣物,這事兒不新鮮,但砍下腦袋也帶走,他已經很久沒有碰到過了.
“查清楚了.”將領聲音低沉地道:”敵人來自雅畈縣包氏家族和查氏家族,這兩大家族現在盤距在二龍山和獅駝山,各自距集了約三千名青壯,他們應當是得到了相州孫承龍的援助,這些武裝力量裡能看到一些楚軍軍官,更重要的是,在二龍山和獅駝山之間,駐紮着一支約三千人的楚軍,他們的背後,就是高梁河唯一的一道橋樑.”
江上燕轉過身來,看着身側掛着的地圖,”盤踞在二龍山和獅駝山?”
將領點頭道:”這兩家是雅畈縣的地方豪族,在二龍山和獅駝山依山勢建立起了自己的堡寨.我們抓了一些本地的鄉民,從他們口裡知道了一些這兩座堡寨的情況.”
“不好打?”江上燕問道.
“對我們騎兵來說,的確不好打.對他們來說,選擇相對較多,可以出擊,也可以據寨固守,實在不行了,還可以逃進山裡.”將領有些惱火地道.
“有恃無恐啊!”江上燕冷笑道,”不過不識大勢,自取滅亡.宿遷所部離我們有多遠?”
“距離我們還有十天的路程.”將領回稟道.
“二龍山和獅駝山之間距離多少?”
“約十里路,而三千楚軍就紮營在這段路程之上,與兩山形成一個倒品字形.江將軍,我們是要等宿將軍的部隊頂上來之後再展開進攻嗎?”
“那豈不是讓宿遷笑死?”江上燕呵呵一笑:”殺了我的人,那就得付出相應的代價.傳我的命令,大軍休息三天,三天之後,我們出發.倒品字形的口袋,是想讓我鑽進這個口袋然後三面夾擊嗎?想法很好,可是也得看包圍者的實力,咱們就來鑽一鑽.我帶中軍去鑽這個口袋,左右兩翼準備去攻擊這兩個所謂的堡塞,殺進去之後,雞犬不留.現在我們已經基本進入了敵人控制的核心區域了,真正的戰鬥要開始了,沒有必要再保持仁慈,對敵人仁慈,那就是對我們自己戰士的不負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