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冶城的夜晚也是與衆不同的。即便已是二更時分,但整個大冶城還是燈火通明,鐵廠並不因爲入夜便停下他們的工作,數個高爐仍然在不眠不休的工作着,將一爐爐通紅的鐵汁從高爐裡導引出來,流進一個個模子裡成型,然後冷卻,裝車,運往倉庫。
雖然還是早春,但廠區內依然是熱氣逼人,所有的工人,都只穿了一條短褲,赤着胳膊,來來往往的忙碌着。
“陛下,大冶鐵廠實行二班倒工制。”金聖南介紹道,“分爲白班和夜班,每兩個月,高爐會檢修一次,檢修期間,工人們便會將班倒過來,以前上白班的,接下來兩個月便開始上夜班了。”
“難怪這一年來,大冶鐵礦的產量大幅度提高,原來你是這樣做的。”秦風點點頭:“這樣會不會讓工人太累?”
“不會,每一班工人工作六個時辰,休息的時間也能達到六個時辰,其實工人們都恨不得天天自己上夜班呢,因爲夜班的工錢會高一點。”金聖南笑着解釋道。
“這是一個新搞法,第一次看見。”秦風笑看着巧手:“巧手,果然是人生處處皆學問,金聖南沒有增加多少人,沒有多要多少錢,只是在管理之上下了些功夫,便讓工作效率大大提高,你們工部下轄有不少的廠坊,您應當讓那些人來這裡學習學習,取取經。”
“陛下說得是,金大人在管理之上的確別具一格,很值得推廣一番。”巧手認真的點點頭,“這些東西,還請金大人回頭寫一個詳細的報告,以便我們來推廣。”
“是。”金聖南躬身道,對於巧手,他有着另外的一份尊敬,雖然他現在的地位比起巧手來,並無絲毫遜色,但真要說起來,巧手對他是有知遇之恩,提拔之情的。
“金大人,我們去看看你那個鐵軌鍛造房吧!我想看看這東西,究竟是怎麼製作出來的。”秦風心中念念不忘白天看到的那運鐵礦石的軌道。
“陛下請!”金聖南道:“其實在完成了對礦山到鐵廠之間的軌道安裝連接之後,這個活計便停了下來,不過陛下白天說想看一看,所以臣便安排他們特地在今天晚上鍛造幾根。”
“倒是給金大人添麻煩了。”秦風呵呵一笑。
“陛下言重了。”金聖南連連擺手,“其實這些軌道,也需要一些備用品,因爲他們平素承載的都是重物,磨損也是不小的。一旦軌道出現了較大的磨損,便需要更換,以免出安全事故,所以根本談不上麻煩。”
“走,去瞧瞧!”秦風興至勃勃地道。
巨大的車間四周並沒有牆壁,只是頭頂之上有一個頂蓬,由一根根石柱支撐,秦風等人站在一邊,看着通紅的鐵汁從導流糟中流出,注入一根長長的模具之內,十幾個工人站在熱氣逼人的模具之旁,面露緊張之色地看着通紅的鐵汁在模具之內流動,不時揮動手裡的工具,在模具之內或攪拌,或撫平。對於鐵軌的製作來說,這是一個非常關鍵的階段,要是成型的舅道之內有太多的氣孔,這段鐵軌便算是毀了,因爲這樣的不合格產品,裝上使用之後,用不了多久,便會斷裂。
一段直的,一段略帶弧度的兩道鐵軌,便在秦風的眼中經歷了模具成型,淬水等一系列的工序,當三更的梆子敲響的時候,兩段黝黑的約十來丈長的軌道便已經擺在了他的面前。此刻又換了一批工人,手持銼刀,哼哧哼哧地打磨着軌道的平面,直到手在上面撫過光滑無比,這纔算作罷。
“陛下,這兩種鐵軌,一種用在直道之上,另一種用在彎道之上,當然,這種軌道車需要很大的轉彎半徑,轉彎太急就會道致重心不穩,容易翻車。”金聖南的手撫過冰冷的軌道,介紹道:“這軌道頭裡的兩個孔,便是用來連接兩段軌道的,其實現在最麻煩的就在這裡,接頭之處,非常容易鬆動,一旦鬆動,便會造成極大的隱患,現在我們採取的辦法是將軌道裝好之後,將接頭之處封死,再需要更換的時候,在切割開,雖然麻煩一些,但爲了安全,也只能如此了。”
“看起來製作還是很容易的。”秦風看着金聖南,笑着道。
“陛下,開始這東西製作起來倒真是不容易,不過現在,工藝都已經成熟了,今天爲陛下表演的也都是廠區內最熟悉的大工。”金聖南笑道。
“金大人,如果說用這種鐵軌將你這大冶城與太平城連接起來,你覺得有可行性嗎?”秦風突然問道。
“啊?”金聖南一怔,旋即搖頭:“陛下,這不太可行,大冶城與太平城之間,盡是大山相隔,雖然現在修了馳道,但仍然蜿蜒曲折,這軌道車並不適合這樣的地形。”
“如果是在道路寬敞的平原地區呢?”秦風追問道,比方說從豐縣到沙陽郡,從沙陽郡到正陽郡,從正陽郡到越京城?
金聖南一時沒有跟上秦風的思路,怔在哪裡。
秦風揮舞着手臂,興奮地道:“金聖南,你想過沒有,如果我們能將這種軌道從豐縣一直安裝到沙陽郡,那你這裡的東西,不不不,不僅僅是你這裡的東西,所有的物資,糧食,武器等等,是不是都可以裝在車上,用以前想都不敢想的速度運送過去?”
金聖南終於想明白了秦風想要表達的真實意思,眼中不僅露出了驚駭之色,“陛下,這,這可是一個浩大的工程。”
“是,工程是很大。”秦風眯起了眼睛,“就算是從豐縣到沙陽郡,一路之上,也有山,有水,但逢山我們可以挖洞,過水我們可以搭橋,只要能修好,那這條軌道所帶來的經濟上,軍事之上的意義,便不可估量。金聖南,白天我看到只不過數匹挽馬,便可以拖動十幾個車廂,只怕有上萬斤的礦石在路上飛奔,看他們運行的速度,足以甩開傳統的運輔幾條街道去,這樣的運載量,這樣的運行速度,完全可以改變我們大越的生活方式。”
金聖南咕咚一聲吞了一口涎水。
“金聖南,你再想想,如果我們有了這種遍佈國內的軌道交通,以後那裡發生了戰事,我們調動士兵,便不再需要士兵們用兩條腿辛苦地趕路,累得半死是不是?這車既然能運貨,爲什麼不能運人呢?或者只需要將車子改裝一下對不對?即便來是爲了戰事,就是爲了方便百姓出行?”
他用一種極其誘人的語調悠悠然地道:“從大冶城到越京城,即便是快馬奔馳,也要十來天時間,還會把人累個半死,但假如有了這樣一條軌道交通,你金大人再上越京城去,豈不是可以舒舒服服的坐在車裡就可以到了?”
“陛下所說,的確很誘人,但這樣一件足以改變我大明的交通網,只怕不是短時間內難完成的,而且很多困難都擺在哪裡。”巧手接過話頭,“陛下,這軌道車是以挽馬來拉動的,現在不說別的,便是馬,我們也一時籌集不到哪不多。馬雖然比人有勁,但也需要休息,需要睡覺,需要補充體力,按照陛下的設想,那每隔上一段距離,我們就必須設立一個地點,養上一大羣挽馬,隨時更換馬匹,才能保證軌道車能不間歇的前進,這就涉及到驛站系統了。這樣一條道路,需要人養護,檢查,保護,這都需要大量的人手和資金。這可不是一個簡單的事情,需要方方面面的配合。”
“方大治,你們沙陽郡可有興趣承建這樣一條軌道交通?”秦風笑看着巧手,“第一條,可以作爲試點嘛,就從豐縣修到沙陽郡,幾百里路,不短,也不算太長,但需要涉及到的問題,一樣都會涉及到,該出現的問題,他也照樣會出現。至於錢嘛,沙陽郡不缺錢,只要你們願意修,朝廷可以承擔一半的費用。”
方大治,沙陽郡的郡守,亦是沙陽郡五大豪門之一的方氏方恪之子,年紀比金聖南稍大一些,在大明,同樣是屬於那種青壯派官員。聽了秦風的話,他笑道:“沙陽郡願意爲陛下分憂。陛下,既然在您的設想之中,這種軌道車是可以運人的,臣想,那也不僅僅限於運軍隊吧,平常百姓也是可以做得吧?如果是這樣的話,修成之後,臣想坐這車的人,總也應當買票上車吧?其實細細想來,這東西雖然初時投入成本大,但只要建成之後,卻也是一個賺錢的金雞呢?運貨,運人,都是要運費的,而且他的動載量大,運行速度快,到時候必然會成爲商人們的搶手貨,錢,肯定是能大把賺進的,如果經營的好,只怕短時間內就能將錢賺回來。”
“說得好。”秦風大笑,這方大治倒不愧是方恪的兒子,生意頭腦,深入他的血脈之中。“方大治,那就以你的沙陽爲試點,如果成功,我們再在全國推廣,到時候我就成立一個專門的全國性的部門來負責此事,你這一說,我忽然覺得這玩意兒除了軍事上的巨大意義之外,好像還能成爲驅動我大明經濟的一個重要動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