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世雄陣亡,長陽郡城正面最大的威脅頃刻之間煙消雲散,交東城內一片歡騰,按照原本的計劃,中路會是最艱難的一戰,最有可能的勝機,便是等待着右翼率順天軍主力與吳嶺決戰勝利之後的莫洛率師迴轉,左右夾擊的戰術預想,也完全沒有了必要。而現在,右翼莫洛還正在大山之中與吳嶺熬戰。
精擅山地作戰的吳嶺充分發揮了自己的特長,到現在爲止,傳來的消息仍然只是將吳嶺部小挫,遠遠沒有讓對方失去戰鬥力和信心。
不過中部的大勝,必然會讓右翼的吳嶺再也沒有了戰鬥的勇氣,接下來,莫洛所部必然會勢若破竹。
“將軍,追不追?”程文傑興奮的問道。
“不必,窮寇莫追,叛軍先是沒了吳昕,現在又沒了吳世雄,只剩吳嶺一個,已是難撐大局,沒有後勤,沒有補給,甚至沒有了地盤,用不着我們去打,接下來他們必然潰散,已經不足爲慮,我們接下來要做的事情,是馬上做好一切準備,迎接與太平軍的惡鬥吧,那纔是我們真正的考驗。”江濤心情很好,原本應當僵持不下的一場戰事,因爲吳世雄的一個昏招而導致他輕鬆的獲得了大勝,戰事態勢由此逆轉,這讓長陽郡贏得了更多的時間。
“中路既破,是不是由末將率部前去幫助順天王儘快地消滅吳部另一支主力?”一邊的吳世芳插話。
“不,你仍然駐紮在交東城,我和文傑帶部下前往平度,吳嶺與順天王交戰的區域地形特殊,幾乎全都是山地,而吳嶺,正是這方面的行家,如果我們再增兵,只會讓吳嶺愈發的龜縮不出,縮在山內與我們打游擊,而且有順天王在哪裡,足以讓吳嶺難以寸進,我們現在的任務是迅速擊敗平度的陸一帆,三支叛軍,去其兩股,另外一股自然會退走。”江濤搖搖頭道:“而且比起來,陸一帆比起吳嶺要容易對付得多了。”
“將軍說得是!”吳世芳連連點頭,“不過太平軍也馬上要來了!”
看着臉上憂色重重的吳世芳,江濤笑了笑,“我們現在需要的是堅持,大楚的第二支援軍已經踏上了路途,最多一個月,他們便將在寶清上岸,第二批援軍多達五千人,到時候,不管來得是誰,我們都會讓他們嚐嚐什麼是失敗的滋味!”
“五千援軍?”吳世芳臉上的表情卻是顯得很奇怪,援軍來了固然是好,可再來五千楚軍,那長陽郡還是順天軍的麼?
似乎看穿了吳世芳的心事,江濤站起來笑着拍了拍吳世芳的肩,“吳將軍,眼光要長眼一些,有些事情不必想得太多,順其自然就好。你是順天軍中很有才能,也很有前途的將領,我是看好你的。只要好好做,將來前途不可限量。”
吳世芳心中又喜又憂,江濤這話裡所含的意思可就多了。
“好了,你們該幹什麼就幹什麼去吧,打掃戰場,整頓內務,這些事情我可就不參與了,這些天我可累得夠嗆,我要去睡覺了,非得睡個自然醒不可,賈信,你給我守着門,任誰也不許叫醒我。”江濤笑吟吟的道。
“將軍放心,誰敢來打擾將軍,我對他一定毫不客氣。”賈信笑咪咪地道。一刺便殺了叛軍大將吳世雄,賈信的心情也照樣極好。
“對了,吳昕的棺槨不得肆意輕辱,安置好,這是一個人才啊,可惜了。如果不是出了這檔子事,有他鎮守在陰山,太平軍便極難入侵長陽郡,可惜了,死得不明不白,也讓我們現在舉步維艱,唉,世事艱難,莫過於此。”江濤走了幾步,突然轉過身來,看着衆人道。
聽了這話,屋裡的順天軍官盡數低下頭去,特別是吳世芳,更是心表複雜,像他們這一批軍官,大部分都是吳昕一手訓練出來的,吳世芳便是第一批受訓之中的佼佼者,如今身居高位,飲水思源,他也不得不感謝吳昕的栽培。
“吳將軍絕不會是大王殺的。”吳世芳吐出一口濁氣,重重的道。
“誰殺的,現在還重要麼?”江濤搖搖頭,有些喪氣的舉步離開。楚人不想吳昕執掌大權,是因爲那是一個明白人,但卻也不想他死,因爲吳昕的存在,對於順天軍的穩定是不可或缺的因素。
可現在,大好的局面,卻因爲吳昕的事,而陷入到了重重困境當中。逼得楚人不得不與太平軍提前攤牌。
屋裡燒了好幾個火盆,溫暖如春,這段時間的辛苦讓江濤心力憔悴,不過結局的美好仍然讓他心懷大暢,爬上牀榻,不過片刻,便已是酣然入睡。
他做了一個好夢,夢到第二戰場之上,楚人再一次建起了強大的軍隊,從齊人的後方,向他們發起了猛烈的進攻,與大楚東部邊軍前後夾擊,大敗齊軍,雙方會師於長安城下。
新皇登基,程務本去職,江濤也不得不黯然離去,對於他來說,是極不甘心的,這就像他好不容易將一個襁褓中的嬰兒含辛茹苦的養大,養得白白胖胖,養得健壯如牛,最後卻來了一個人,將他的孩子輕而易舉的搶走了。這種感覺,讓江濤心中極是難受。
現在,老天爺又給了他第二次機會,他決意要好好的做一番事業,讓上京城內那位年輕的新皇看一看,究竟誰纔是他應該倚重的國之長城,是羅良麼?肯定不是。
如果不吳昕這一檔子事,只要再給他一年的時間,什麼太平軍?不過都是一些螻蟻罷了,可現在,他卻只能期待着尚在海上的援軍,能夠儘快一些抵達,僅憑現在的兵力,想要擊敗太平軍是不大可能的。
研判過太平軍數場戰例,讓江濤對這個敵人有着極大的警惕,很顯然,他的對手,不是順天軍的高級將領一般,大部分都是出身草莽。
江濤一覺睡到自然醒的心願終是沒有實現,凌晨時分,他被人搖醒,睜開惺忪的雙眼,第一時間便看到賈信那明顯有些驚慌失措的表情。
他霍的一下坐了起來,賈信是什麼人他很清楚,能讓賈信驚慌失措的事情,一定是出了大事。
“將軍,平度丟了,平度的近萬順天軍全都沒了。陸一帆已經攻佔了平度,其前鋒已經佔領了水布埡。”賈信聲音急促地道。
丟掉平度,讓對手佔領了水布埡,對順天軍意味着什麼呢?意味着在他們與長陽郡城聯繫的通道之上,被對手狠狠地插進了一柄鋒利的刀矛。
江源的臉色瞬間變得鐵青,剛剛擊敗吳世雄所獲得的大好局面,頃刻之間便煙消雲散,不,是更惡劣。
“陸一帆,陸一帆!”江濤念着這個名字,慢慢的下了牀,最初的震驚過後,他已是平靜了下來,作爲見過大場面的人,他很清楚,驚慌解決不了任何問題。
“具體的消息!”他一邊揉捏着臉郟,一邊問道。
“具體的情況,吳世芳正在審,一批人從平度那邊逃過來了。吳世芳派人過來,讓我先通知將軍這個消息。”賈信道。
“鮑華呢?”
賈信搖搖頭。
兩人大步走向前廳,剛一進門,便看到吳世芳如喪考妣的神色。
“將軍,是太平軍,太平軍!”吳世芳拳頭緊緊地握着,發出格格的聲音,“陸一帆的軍隊之中混着太平軍,根據這些人的描述,只怕,只怕太平軍的指揮者,正是他們的最高首領李鋒。”
江濤身子搖晃了一下,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吳昕事情,一定有太平軍的參予,而且參予度極深,說不定這件事就是他們做的,只有這樣,才能解釋爲什麼太平軍會出現在陸一帆的隊伍之中。
唯一讓江濤不解的是,就是爲什麼吳昕死在莫洛這一門的獨門心法之上,以至於讓吳世雄等吳昕舊部認死了就是莫洛殺了吳昕。
太平軍出現在平度,出現在水布埡,就代表着先前預估的太平軍的猛虎營與他們之間的距離絕不是他想象的那一般。或者下一刻,他們就會出現在自己的面前。
“文傑!”他厲聲喝道:“馬上派出你最好的斥候,往陰山蒙山方向打探,一定要找到太平軍猛虎營的行蹤。”
程文傑點點頭,轉身快速的離去。屋子裡的氣氛格外的凝重,白天的喜慶已是蕩然無存。
“鮑華人呢?平度究竟是怎麼丟的?”轉過頭,江濤看着一旁一個滿身污泥,一臉狼狽的順天軍將領。
“鮑將軍他去找大王了。”一名將軍聲音有些發抖地道。“鮑將軍在平度率兵夜襲陸一帆大營,起初一切順利,可後來,後來不知怎的,又出現了一支敵人的軍隊,我們被打得大敗,回過頭來,平度城已經被一支太平軍搶佔了。”
“找莫洛!”江濤陰狠的一笑:“犯下如此大的過錯,便是找天王老子也沒用。你怎麼沒有跟着他去找莫洛?”
“屬下,屬下是馬喆將軍的部屬。”
“馬喆人呢?”
那將領猶豫了片刻,“當時一片混亂,我隔得有點遠,看到,看到馬喆將軍好像被鮑將軍一刀捅翻了,我嚇壞了,不敢跟着鮑將軍去找大王,就只能跑到交東來了。”
“什麼?”屋子裡傳來一片不可思議的驚歎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