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三虎雄糾糾氣昂昂地按刀立在驛站的門口,此刻驛站的四周,戒備森嚴.徐三虎很納悶兒,因爲大將軍鮮碧鬆盡然將自己的親衛隊盡數派到了這裡充當值衛,而徐三虎,正是鮮碧鬆的親衛隊的隊長.
這裡可是常寧郡,齊國大軍雲集,此刻住在驛館裡的可是大齊的軍神,親王殿下曹雲,就算一個侍衛沒有,也絕對沒有人敢對大帥有一絲一毫的不敬,怎麼大將軍看起來還像是分外不放心一般,將原本的驛卒統統趕走了,讓自己親自守在這裡.
雖然想不明白,但徐三虎也不會去問,相反還很興奮,能近距離的接觸到大齊的軍神,這可是很多人可望而不可及的事情.要知道,此刻他是可以隨意地踏足驛館,向親王殿下親自稟報守衛情況的唯一的一個人.
徐三虎準備瞅準了機會便去謁見,這樣的機會,自己這一輩子,很可能也就這一回了,錯過了,都沒地兒後悔去.
遊目四顧,士兵們一個個站得筆挺,不論是軍容軍姿,都是前所未有的好,看起來這些人也知道此刻驛館裡守衛的是誰了.
滿意兒地點點頭,徐三虎擡頭看了看天色,準備進門去給親王殿下先請一個安.
親王殿下看起來不是很高興,在剛剛回來的時候,親王殿下便賞了鬼影的大統領曹輝一個響亮的耳光,當時徐三虎可是親眼目睹的,抵達了常寧郡城之後,親王殿下這一次雖然進了郡城,但照樣拒絕了大將軍的宴請,直接住進了驛館.
跨上臺階,手剛剛放到厚實的大門之上準備推開的一瞬間,他卻倏然回過頭來,街道的盡頭,急促的馬蹄聲,整齊的腳步聲傳來.
看到爲首的那個騎在高頭大馬之上還吊着一根膀子的人,徐三虎的心頓時一抽,這不是鬼影統領曹輝麼?他來這裡幹什麼?拜見親王殿下,哪也不用帶着這麼多人吧?
徐三虎可不認爲曹輝是一個寬宏大量的人,這兩年,軍隊之中大規模的清洗,基本上都是由鬼影在進行,而那些被帶走的昔日同僚,到今天爲止,徐三虎還沒有看到一個人回來的.
被親王殿下當衆扇了一個大耳光,對於曹輝這樣的人肯定是奇恥大辱,他現在是來報復的麼?當真是好大的膽子,這裡可是常寧郡城,城內城外駐着十數萬大軍.他這點鬼影兒頂個屁用啊!
一念及此,徐三虎突然明白爲什麼鮮大將軍將驛卒趕走而讓自己親自守在這裡了,敢情就是爲了防着曹輝來這一手呢!
轉身,走下了臺階,站穩腳跟,曹輝的戰馬也恰恰停在了徐三虎的面前.
“徐三虎見過曹大人.”徐三虎躬身爲禮.
曹輝嗯了一聲,眼睛並沒有在徐三虎身上停留,而是看向身後的驛館,淡淡地道:”奉命,爲了保護親王殿下的安全,驛館所有的防衛將由我們接手,你們退下吧!”
話說完,卻沒有得到迴應,徐三虎仍然直挺挺地站在他的面前.
曹輝有些詫異地低下頭看了一眼徐三虎,見對方仍然沒有反應,不由眉毛一豎:”你沒有聽見?”
徐三虎一笑,向着曹輝伸出了手,”曹大人,軍令!”
“什麼軍令?”曹輝冷冷問道.
“末將奉鮮大將軍之命在此駐守,現在曹大人說奉令來接防,沒有鮮大將軍的軍令,末將怎敢擅離職守?”徐三虎不軟不硬地道.
曹輝眯起了眼睛,”知道我是誰嗎?”
“知道,大人!”
“我的話,你們鮮大將軍也不敢違抗.”曹輝陰冷地道:”你一個小小的參將,也敢攔我?”
徐三虎被曹輝這樣斜眼一瞧,只覺得心裡一股涼氣嗖地便冒了出來,身上一層油汗唰唰地冒出來,整個人也就差毛髮樹起來了.
“曹大人,這是您跟鮮大將軍的事情,可是末將,只能聽大將軍的軍令,違抗軍令,是要掉腦袋的,而且是極不名譽的事情.”徐三虎的聲音都有些抖了起來.
“那我也可以宰了你,而且可以不需要任何理由.”曹輝冷笑起來,一揮手,身後的鬼影探子立馬便向前圍了上來.
徐三虎向的退了一步,手按上了刀柄,隨着他這一個動作,身後士兵立即整齊的發出一聲大吼,迅速地在徐三虎身後聚集了起來.
徐三虎畏懼曹輝,是因爲他知道曹輝是誰,是幹什麼的,有什麼樣的權勢,而他身後的那些普通士卒,可根本就不知道面前這個吊着膀子的傢伙是誰了.從入伍的第一天起,他們就被告知,軍令大於天,對他們而言,具體的軍令就是上官的動作.
徐三虎的這一個手按刀柄的動作,對他們而言,無異於就是準備戰鬥的信號.
長矛大刀,瞬間便在徐三虎的身後匯成了一片閃着幽光的森嚴,不僅如此,驛館的牆頂上,屋脊上,也立時出現了一隊隊的弓箭手,手指扣在弦上,箭便扣在手指之上.這些都是親衛隊之中的神射手,箭術都奇準無比.
驛館之外,瞬間便殺機浮現,正在向前的鬼影士卒頓時站住了腳步,目光看向曹輝.
“徐三虎,你膽子很大啊,居然敢在我面前亮刀兵!”曹輝翻身下馬,冷笑着道:”知道死字怎麼寫嗎?”
既然亮出了刀兵,撕破了臉皮,徐三虎反而鎮定了下來,彎腰行了一禮,不卑不亢地道:”曹大人,末將身爲軍人,眼中只有軍令,只要曹大人拿出軍令,末將立即讓路,如果曹大人拿不出軍令,徐三虎雖死亦不敢讓路.”
“那你就去死!”曹輝大怒,左掌一翻,一掌便向着徐三虎拍了下去.徐三虎大喝了一聲,揮拳上擊,一聲悶響,徐三虎連退數步還是沒有站住身形,身子後仰,身後的親兵立即頂了上來,硬生生地將他架住.
嗆的一聲,站穩身子的徐三虎拔刀了腰刀,身形向後退出三步,身前立時涌上了數排士兵,吶喊聲中,舉起的刀槍瞬間放平,向前齊齊地踏出了一步.
見到此情此景,曹輝卻笑了起來,”好,好得很,鮮碧板果然帶得好兵,你要軍令是吧,我就給你軍令.”
他轉身離去,讓徐三虎詫異的是,鬼影並沒有跟着他走.
曹輝並沒有走多遠,在一幢宅子的面前停了下來,回頭看了一眼徐三虎,冷笑了一聲.
街道的盡頭,又響起了吱吱呀呀的馬車輪子壓在青石板上的聲音,一輛普普通通的馬車從黑暗之中直駛了出來,看到駕駛着馬車的那個老者,徐三虎立時倒抽了一口涼氣.
那是蔣通,曾經多次參與過齊軍與明軍,與楚軍的戰鬥,這是一位宗師.雖然此人運氣不太好,與楚軍作戰的時候,被傅抱石打得大敗,後來與明軍作戰又被賀人屠所傷,可謂連戰連敗,但此人卻仍然是不折不扣的宗師.
馬車之中坐得是誰,竟然能讓一位宗師作爲馬伕?難不成是聖上親臨麼?徐三虎霎那之間,只覺得整個人身上都變得冰冷,呆呆地站在那裡,作聲不得.
馬車也停在了那一幢宅子門前.
曹輝舉手,敲響了門上的銅環.
“鮮大將軍,熱鬧看夠了嗎?開門吧!”
屋內沒有絲毫聲響,也沒有半點反應.
“鮮大將軍,難不成想讓曹某打破這扇門嗎?”曹輝臉顯怒氣,加重了語氣道.
不遠處的徐三虎不知不覺地向前踏出了一步,難道鮮大將軍一直都在這裡嗎?
緊閉的大門之內,仍然沒有半點回響.曹輝顯然是真怒了,擡手握拳,便欲擊向大門,馬車上的蔣通一躍下馬,伸手握住了曹輝的拳頭.馬車門被打開,一個全身裹在鬥蓬裡的人走了出來,徑直來到門前,從懷裡掏出了一張薄薄的東西,順着門縫塞了進去,然後便雙手懷抱在胸前,靜靜地等待着.
下一刻,先前還緊閉着的大門瞬間打開,徐三虎張口結舌地看到大將軍鮮碧鬆,副將徐俊生等一衆人等都從大門之內走了出來.
全身罩在鬥蓬裡的人一言不發,轉身上了馬車.鮮碧鬆遲疑了片刻,轉身對徐俊生等人道:”你們回去吧,這裡沒什麼事了.”
徐俊生緊閉着嘴脣,躬身行了一禮,轉身離去.
鮮碧鬆也走上了馬車,蔣通一揚馬鞭,馬車又緩緩地向着驛館行來,到了大門口,車窗被拉開,鮮碧鬆對着徐三虎道:”這裡的防守交給曹輝大人了,你們,馬上回軍營.”
“遵令!”徐三虎躬身領命,直起身子,一揮手,帶着親衛隊員瞬間便退得乾乾淨淨.
馬車沒有停留,徑直向着驛館的大門駛去.
驛館之內,曹雲一個人孤零零地站在院子中央,揹着手,擡着頭,看着天上那一輪逐漸升起的明月,驛館外發生的一切,他自然是一清二楚.
此刻大門打開,馬車長驅直入,他這才緩緩地低下了頭,看向馬車.
馬車停了下來,鮮碧鬆率先跳了下來,看着曹雲,滿臉苦澀的笑容,旋即,另一個人從馬車之上走了下來,此時,這人卻已經脫去了鬥蓬,一張清瘦的熟悉的臉龐出現在曹雲的面前.
“是你!”曹雲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