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藍旗全軍覆沒,旗主肅順被定州生擒活捉,消息傳來,納奔全軍皆驚,盛怒之下,納奔立即便要提軍奔赴震遠,尋求與李清的騎兵主力決戰,但久經沙場的伯顏攔住了納奔。
“二王子,我們此時奔赴震遠,碰到的不會是李清的騎兵主力,而會是震遠的高牆堅壘,我們又一次會陷入沙河鎮那樣進退不得的窘境,恐怕這正是李清想要的,他想要一口一口地把我們的主力消耗在堅城之下,肅順全軍覆沒,我們不能再重蹈覆轍,退吧,回到草原去,準備接下來與李清的決戰吧!”
隨後幾天,不斷有肅順正藍旗逃脫大難的散兵遊勇歸來,細細地瞭解詳情之後,納奔更是大怒欲狂,可以說,如果沒有富森的出賣,肅順絕不會陷入四面重圍之中,相反,如果富森能與肅順齊心的話,李清根本就不敢出兵震遠對付肅順。
“叔叔,富森這個叛賊退到了北邊的永定湖,我要去滅了他,他必須爲他的反叛付出血的代價。”納奔的拳頭捏得卡卡作響,肅順的被滅不諦在他血淋淋的心上再狠狠地捅了一刀,讓本就損兵折將的蠻族再一次遭受到沉重的一擊。
“不行!”伯顏一口便回絕了納奔。
“二王子,我理解你現在的心情,但我們絕對不能轉向北方,恐怕定州李清正盼望着我們這麼做呢!富森配合李清消滅了肅順,爲什麼沒有立即接納富森,反而讓他向永定湖方向撤退,恐怕就是希望我們前去找富森泄憤。如今草原形勢危急,遍地狼煙,狼奔軍被牽制在上林裡,無法回援,室韋人步步緊逼,我們是皇帝陛下手中最大的一股機動車量,如果我們陷入了北方,那對於整個大局絕對是一場災難,更何況,李清一定會插一腳進去的。二王子,我們必須回去。”
“那就這樣放過那個狼心狗肺的東西麼?”納奔憤怒地吼道。
“不然!”伯顏笑道:“富森這種人,無論是我們,還是李清都會瞧不起他,現在不收拾他,只是時機不對而已,當大局已定的時候,像這樣的東西不論在哪裡都討不了好去,二王子放心吧,只不過是讓他多活幾天而已,我們現在需要集中力量來對付李清。”
草原聯軍一無所獲,怏怏退走,王啓年部立即匯同旋風營合計兩萬餘人進逼至定遠關外一百餘里深處的荊嶺,荊嶺雖說稱之爲嶺,其實只是草原上的一道丘嶺,海拔不過數十米高,但在一展平原的草原,卻也算是一個制高點了,依託荊嶺紮下大營的啓年師,與上林裡形成了兩隻巨大的鉗形,目標直指草原元武帝國的王庭。
荊嶺駐軍的存在已經開始嚴重威脅到上林裡的狼奔軍側翼,虎赫開始考慮如何毫髮無損地撤走部隊了,在呂大臨虎視眈眈地注視之下,要想神不知鬼不覺地撤離還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李清率領常勝營回到定州城的時候,萬人空巷,定州人自發地走出家門,迎接凱旋而回的軍隊,經此一戰,定州已可以說從現在起,將不在會受到草原蠻族的困撓了,以後的日子,只有定州軍隊出兵草原,而不會再有蠻族一年數次的襲邊了。
震天的鑼鼓,載歌載舞的民衆,飛揚的花瓣,經久不息的歡呼,一直伴隨着常勝營從定州城門走到大帥府前,大帥府前,無名英雄紀念碑的正前方,搭起了高高的木臺,紅地毯從臺上一直鋪到英烈堂,路一鳴一身新衣,率領着定州復州的官員們,早已等在了那裡。
李清登上了高高的木臺,俯視着廣場上成千上萬歡呼的民衆,這一刻,一股巨大的成就感從心中油然而生,自己終於讓這些老百姓從此過上了安寧的生活,蠻族,將不會在成爲定州人的夢魘。
鼓聲響起,常勝營的士兵一隊隊的從木臺前走過,由於參戰的部隊大都已開赴荊嶺,是以常勝營的士兵們臨時客串了這一場小型閱兵式中定州的各番號的軍隊,他們舉着這些部隊的旗幟,喊着響亮的口號,從木臺下整齊走過,最前方的士兵手裡都提着一些繳獲的蠻族旗幟,在經過木臺的時候,將這些旗幟丟在地上,縱馬踐踏而過,每一次都引起圍觀羣衆的巨大歡呼聲。
閱兵之後,便是公祭儀式,首先便是向無名英雄紀念碑獻花添香,李清入主定州以後,每名士兵開始登記造冊,每一名犧牲的士兵都可以查到他的姓名,是以無名英雄紀念碑已完全成爲對過去的一種懷念和激勵。
邁着沉重的步伐,沿着紅地毯走到英烈堂那雄偉的建築前,淒涼的牛角聲聲響起,激昂的鼓點開始低沉,哀傷的音樂響起,一批批的士兵懷抱着一個個小小的披着黑布的盒子,走向英烈堂時,人羣之中開始響起低低的啜泣聲,那些小盒子裡,有他們的兒子,丈夫,親人。
鼓點聲漸漸激昂,廣場上所有的旗幟平舉,伏旗,向死難的英雄致意,文官們一排排的彎下腰去,武官和士兵們舉手,莊嚴地向緩緩行來的士兵們行以軍禮,注視着他們一排排地走進英烈堂中。
這一戰,雖然定州獲得了勝利,但付出的代價也極大,犧牲的士兵數以萬計,參將級別上的高級官員都陣亡數名,處以一線的校尉更是以百論。
是夜,定州城完全變成了不夜天,慶祝勝利的百姓通宵達旦。
大帥府裡,又有着另外一番景象,相對於百姓而言,軍事上的勝利便讓他們興奮若狂,而對於定州高層而言,軍事上的勝利卻還只是第一步,接下來的事情更多而且更繁雜。
“大帥!”路一鳴率先站了起來,道:“擊敗了蠻族,接下來我們便要開始讓當初遷居的三縣百姓開始還鄉,定遠,震遠,威遠三縣受蠻族塗毒,損失嚴重,這一季已是顆粒無收了,爲他們重建家園以及今秋冬的生活將會是一筆極大的費用。”
李清點點頭,“嗯,這事抓緊辦理,讓百姓們迅速還鄉,翻整田地,地裡的作物還剩多少就收多少,聊勝於無。另外,這件事辦得快的話,應當還來得及種上冬麥。路大人,財政上有困難麼?”
路一鳴點頭道:“困難相當大,戰事期間,花錢如流水,再加上遷居百姓的費用,修馳道,水利的投資,以前貯存的一點銀子基本上已經花光,現在我們定州的府庫已清光溜盡了。”
“是這樣啊!”李清摸着下巴,銀子的問題從來都不是小問題,考慮到接下來還要開始對蠻族的作戰,銀子更是重中之重。李清很清楚地知道,自己的軍隊花費很可能是整個大楚花費最爲昂貴的軍隊,除了精良的裝備不說,每月的軍晌,戰死後的撫卹,幾乎佔了整個定州財政收入的五成以上。
“復州那邊怎麼樣?可以調拔多少銀子過來?”李清沉吟道,目光轉向復州同知許雲峰。
“大帥!”許雲峰欠了欠身子,道:“復州最大的財源是鹽業,但鹽業的獲利基本上已全部投入到了定州這場戰爭上,而復州以前的向顯鶴的統治下,民生殘破,我到任之後,爲了恢復民生,已將稅賦降到最低,受到土匪滋擾嚴重的幾個縣更是免去了今年的稅賦,這也讓復州沒有餘力,至少今年是無法可施了。”
李清知道許雲峰說得是實情,當初爲了控制復州,過山風在復州好幾個縣興風作浪,那幾個縣的確是破敗不堪,現在自己成了他們的主人,當然不能涸澤而漁。
“能不能擠一擠,至少我們先要讓百姓安居樂業?”李清問道,“定州,復州兩州數十個縣,每個縣拿一點出來,也應當是一筆不小的數目,州里再想想辦法,先讓這三個縣的百姓返遷回去,並且能渡過今年這一個難關。”
“大帥,如果不考慮對蠻族的作戰的話,這些都是能辦到的,但如果今年還要繼續對蠻族作戰,那這軍費就要成大問題了。”路一鳴道。
“這個絕對不行!”尚海波立即站了起來,大聲道:“對蠻族的持續作戰,是我們定州的既定政策,不趁熱打鐵,將蠻族徹底擊潰打垮,一旦讓他們緩過勁來,我們先前的努力,犧牲都將白費,路大人,我知道州里財政困難,但再困難,也絕對不能影響這場戰事。軍費絕對不能少。”
路一鳴雙手一攤,“尚參軍,你說得我都懂,但現在,我手裡的確沒有錢,三縣幾十萬百姓要還遷,要吃飯,燒燬的房子要重建,每一項都是巨大的開支,打垮蠻子的重要性我知道的很清楚,但我也變不出銀子來啊。”
尚海波咬着牙道:“這些我不管,路大人,你是負責內政的,實在不行,讓這三縣的百姓咬咬牙,挺過這一段,想當初我們在崇縣時,不也是這樣熬過來的麼?”
“此一時也彼一時,尚參軍,當時我們在崇縣只有多少人,現在有多少人,民以食爲天,現在我們打了勝仗,百姓正是高興的時候,還好說,但日子一久,老百姓發覺打了勝仗,但他們卻連飯都吃不上了,他們會問,這一場戰爭給他們帶了什麼?那個時候我們怎麼回答他?”
“目光短淺,路大人,我們現在讓他們暫時吃一點苦,卻是爲了開萬世之太平,爲了他們的了孫後代着想。”尚海波氣啉啉地道。
聽尚海波如是一說,路一鳴也不禁來了氣,“尚大人,老百姓要得是吃飽肚子,要的是看得見摸得着的東西,不是你那些虛無飄渺的玩意兒。”
李清眼見手下一文一武兩員大將怒目而視,只差動手幹起來,也覺得頭痛之極,“好了!”他一聲斷喝,“你們兩個,各自去作各自己的事情,銀子,我來想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