岷州軍打出來的將旗是寇字旗,這是駐防天子山的另一名岷州將領,位居廖斌之下,但此時,廖斌卻是實實在在的就在軍中,對於錢多恨他恨得牙癢癢的,他又何嘗不是如此,恨不能生啖錢多的血肉呢?想出這等下流無恥的計策,廖斌的確是已不要自己這張老臉了,這仗過後,只怕以後同僚也會對他側目相看,畢竟這在大楚戰史上,還是第一次出現這樣的狀況。
幾個高掛着的女人垂着頭,頭上長髮披撒,遮擋着容顏,也不知是生是死,前軍緩緩推進,位意料之中的錢多暴跳如雷地衝出來的情況並沒有出現。
“將軍,敵軍在緩緩後退,始終和我軍保持着現在的距離。”一名前軍校尉打馬衝到中軍旗下,向廖斌回報。
廖斌的臉色不由變得很難看。寇仲華低聲道:“廖將軍,這招數恐怕不行,就算那錢多是個暴脾氣,但他還有副將,定州軍也還有其它的人,怎麼會看着錢多行險?”
“錢多這支部隊並不是純粹的定州軍,裡面有原青陽軍,有全州軍,而且是以這兩支軍隊爲主,錢多在這支部隊之中有着極高的威望,只要撩撥動了他,幾乎便可以讓這支軍隊打出來。”廖斌有些疑惑,“這個混不吝居然忍得住?”
伸手招來那名前來報信的校尉,附耳低聲說了幾句,那校尉眼睛驀地睜大,看了一眼廖斌,顯然有些不情願。
“去!”廖斌低喝了一句。
“是!”那校尉低下頭,轉身策馬而去。
寇仲華有些疑惑地看了一眼廖斌,道:“廖將軍,其實我們可以不理會這支軍隊,依照我們的情報,對方的兵力並不多,其主力在攻打牛口,那麼在枇杷樹溝之中便不會有多少人,我們只需留下一部分軍隊牽制錢多,然後強行突破枇杷樹溝。”
廖斌嘆了一口氣,“這個情況我不是沒有想過,但我很疑惑啊,你說陳澤嶽爲什麼派了錢多突過了枇杷樹溝呢?在裡面是根本沒有什麼定州軍隊,還是陳澤嶽佈下了什麼陷阱在裡面呢,我最擔心這個情況啊,如果進攻牛口的軍隊沒有我們想象的那麼多,我們一旦進去之後便很有可能陷入困境,到了那個時候,背後還有錢多這支部隊,我們就麻煩了。所以,即便我們要強行突破,也必須先將錢多所部擊潰了再說。讓他無力威脅我軍後路。”
寇仲華點點頭,“廖將軍所思是萬全之策,其實我們還可以調動滄坪所部,主動出擊攻擊青陽,其實並不需要真打到青陽城下,只需作出攻擊姿態,便可以牽制對手一部分實力,從而一樣可以達到援救牛口的目的。”
“寇將軍說得對啊!”廖斌眼睛一亮,“雙管齊下,不管那一路奏效,都可以達到我們最初的目的。”
“那幾個女人,還是放了吧!”寇仲華笑道:“看來是沒有什麼用處了,老這樣矗在軍前,對我軍士氣並不利,倒有可能讓敵人起同仇敵愾之心啊!”
“再試一試,試一試,也許只要再加上一點點火星,錢多那堆乾柴就會轟然一聲燃將起來。”廖斌喃喃地道。掛着女人的旗杆被推了出來,置於軍前,一根根棍棒伸起來,強行將女人的臉擡起來,讓他正對着定州軍所在的方向,幾名岷州軍揮舞着長鞭,高高揚起,隨着清脆的鞭響,女人本來白皙嬌嫩的身上便多出一條印痕。淒厲的尖叫聲響起來,在空中久久迴盪。
處在錢多所在的這個位置,並不能聽見女人的慘烈的叫聲,但卻可以看到士兵揮舞的長鞭在重重地落在女人身上,女人的頭拼命向天昂起,身體扭動,痛苦之極。
“錢將軍,殺出去吧!”一名士兵怒吼着大步走出隊列,看着臉龐抽搐的錢多。
“將軍,殺出去!和他們拼了!”又一名士兵站了出來。
越來越多的士兵向前踏出一步,揮舞着手裡的兵器,狂吼道:“殺出去,砍死這幫畜牲。”
錢多霍地轉身,跨上戰馬,所有士兵一聲歡呼,刀槍高高舉起,只等錢多下令,便狂風暴雨一般地衝出去,與遠處的敵人作決死一搏。
樂不平與唐強二人此時也沉默不語,岷州軍的舉動已激怒了每一個定州士兵,此時全軍的怒火已到了爆發的邊緣,此時如果他們再提出反對意見,必爲士兵所不容。
“弟兄們!”錢多騎在馬上,高聲呼道。
“在!”所有的士兵揮舞兵器,高聲應和。
“對面的那幾個女人,是我的夫人,我的愛妾,我的侍女,她們很溫柔,很賢惠,能持家,我很愛她們,看到她們被如此侮辱,如此受苦,我心如刀絞,我恨不能以身替代!”錢多大聲道。
樂平平輕輕地嘆了一口氣,拔出了腰間戰刀,翻身上了戰馬,唐強抽抽鼻子,也翻身上馬,提起了自己的長槍。
“殺出去,救出她們。定州男人絕不容定州女人受如此侮辱,殺光她們的仇人,扒他們披,抽他們的筋,以敵人的鮮血來清洗我們的恥辱!”士兵們狂吼起來。
錢多的頭低了下去,臉上露出慘然的笑容,“弟兄們,我愛我的妻兒,但我也愛你們,我比你們所有人都想殺出去,我比你們所有人都想救出他們,但在我們的前面,是敵人擺下的殺陣,你們看到了嗎,在那些步兵之後,有着無數的遠程攻擊武器,有着隱藏的馬隊,敵人張開屠刀,正在等着我們上鉤,等着我們殺出去。”
“殺出去,殺出去!”士兵們仍是齊聲高吼。
“我謝謝大家了!”錢多在馬上衝衆軍抱了抱拳,“但是,我們是軍人,我們有我們的任務,作爲一名將軍,我更不能將大家帶進必死之局,現在我命令,全軍繼續後撤。”
錢多嘶啞着聲音說完,一提馬繮,領頭便走。
“將軍,將軍!”士兵們紛紛叫了起來。
“服從命令,立即後撤!”錢多手中鐵錘猛地揚起,重重一錘擊在身邊一棵樹上,喀嚓一聲,將這棵碗口粗細的樹打得從中一折爲二。
樂不平輕輕地對唐強說,“你帶幾個人去,替她們解脫吧!”
“明白!”唐強點頭道,“我去辦!”
十數名士兵帶着二架八牛弩的構件,隨着唐強向着敵軍陣前潛行而去。
馬鞭之聲仍在響起,女人的慘呼聲音已開始減弱,旗杆之後,岷州軍士兵看着高掛於旗杆之上赤裸的女人身上的鮮血啪啪地滴落到地上,旗杆之上絲絲縷縷盡是鮮血,不少人臉上都是露出不忍之色,很多人甚至不顧森嚴的軍紀,回首望向中軍旗下,有輕微的騷動已經在軍中開始漫延。
“停!”密密的樹林之中,唐強輕輕地叫道,從他這裡,已經可以清晰地看到對面女人臉上的表情,清脆的馬鞭抽打在肉體之上的聲音也亦是清晰可聞。
“就是這裡,組裝!”唐強低聲道。
十幾名士兵迅速地放下手中的構件,開始飛速地組裝兩架八牛弩。唐強在趴在一邊,緊張地注視着對面,這裡距離敵人軍陣只有裡許之地,如果是騎兵的話,也就是一息的時間就可以看到。突地聽到身後當後聲響,唐強卻是嚇了一跳,那是八牛弩的鋼製配件撞在一起的身聲,聲音雖不大,但聽在唐強的耳中,卻如同洪鐘大呂,驀地回頭,狠狠地盯了一眼犯錯的那名士兵。
“組裝完畢!”身後傳來稟報聲。
“檢查,上弦!”唐強道。
“一切正常!”
“瞄準。”唐強回過頭來,看着兩臺八牛弩上的八支弩箭,對手下的士兵道:“各位弟兄,記好了,我們只有發射一次的機會,必須一擊得手。”
“唐大人,真要殺了將軍的女人啊?”一名士兵問道。
唐強嘆了一口氣,指了指對面,“她們還有可能活下來麼?我們這麼做,能讓她們少受一點折磨,走得快樂一些,記住了,給我瞄準,射擊之後,不要看結果,馬上轉身便跑,有多快便跑多快,明白了嗎?”
“記住了!可是唐大人,這八牛弩怎麼辦?”
“怎麼辦,扔了,命重要還是弩重要,弩沒了,回頭就能給我們配上,要是你命沒了,誰給你配上?”唐強沒好氣地道。
“那是!”士兵笑了笑。
“瞄準,準備射擊!”唐強伏下了身子,聽到身後八牛弩勁弦張開的吱吱之聲。
“發射!”
嗚嗚的嘯聲驀地響起,八牛弩特有的嘯叫聲瞬息之間響徹天空。弩箭射出,十幾名定州兵立即集體轉身,拔足飛奔,唐強也是一躍而起,目光卻是緊緊追隨着空中飛行的八根弩箭的軌跡。
岷州士兵也都是老兵了,聽到八牛弩的聲響,正在鞭打幾個女子的士兵立即原地趴倒,而在他們的身後,岷州軍陣譁拉一聲,巨盾合攏舉起。
八牛弩箭在空中劃出一道道弧線,其中數支準確地命中了掛在旗杆上的女人,慘叫之聲嘎然而止,趴在地上的士兵擡起頭來,震驚地看着被八牛弩箭破開身體的女人,此時,她們胸口被八牛弩撕開了一個大洞,早已經死得透透得了。
兩隊騎兵從步卒軍陣之後繞出,蹄聲如雷,向前飛奔,而中軍旗下,廖斌的臉色差到了極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