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登時恍然,原來這風水先生是怪我搶了他的飯碗,有意要和我爲難,不准我看風水,我這真是哭笑不得。
那風水先生繼續道:“我是風水先生,尋龍定穴是我的本行,你卻是越界了。就比如這個老宅,好好的,爲何要扒掉啊?”
“這位先生有禮了。呵呵,尋龍定穴確實是風水先生的本行,但是卻沒有什麼規定說別的人就不能看風水啊,再說,相士只懂相面,卻看不破山川河嶽,斷不了陰宅陽宅,參不了五行生剋,如何算得上高明?”
“好大的口氣!你倒說說,什麼叫風水?爲何看風水?”
“呵呵,以小子愚見,風水者,乃自然也!龍分三八,氣屬五行,定陰陽消長之理,明孤虛旺相之因,因此斷風水,實則平衡陰陽,以求天人感應而已矣!”
“咦,雖然狂妄,但是卻也有所見識。請問龍起於何處?”
“龍”是風水名詞,專指山脈走向,《義山公錄》裡有記載,我也記得,當下便道:“天分星宿,地列山川。仰觀牛鬥之墟,乃見衆星拱運。俯察岡阜之來,方識平原之起跡。萬山一貫起自崑崙,溝出孤宗分行八極。龍起於崑崙!”
“好,能記誦典籍,也不算你無知了,言歸正傳,我且問你,你爲何要扒掉這好好的門樓?”
我不想和他糾纏過多,辦正事要緊,便說:“這門樓建的不好看,而且年久失修,所以要扒了重建,無關乎風水。”
這話一下子便封了那風水先生的口,既然是和風水無關,那也就沒他的什麼事情了。他當下略一愣,隨即點頭笑道:“好小子,這樣狡猾!不過我有言在先,這門樓不能妄動,否則會有血光之災!如若不信,三日之內請看,妄動者必受警誡!”
說吧,那風水先生也不再說話,冷笑一聲,扭頭便走。
二叔啐了一口,罵道:“有毛病!”
二腦袋茫然地看了看我,似乎是對那風水先生所說的話有所顧忌,我想了想那風水先生的所作所爲,並無絲毫高人的作風,而且這何家老宅如今的模樣怎麼看也不像是風水很好的樣子,即便是風水真的很好,我們扒了也不見得三日之內就有什麼血光之災吧?風水影響人是靠時日的積累,三日也太快了些。於是我對二腦袋笑道:“沒事,你放手去辦吧。”二腦袋這才招呼人去安排扒門樓的事情。
老爸見到我們身邊的人都散的乾淨了些,忽然緩緩開口說道:“剛纔那個風水師人心不正,小心他暗中使壞。”
我頓時醒悟。
這時候,二腦袋的老婆引着一個十分瘦削的老頭走了過來,二腦袋向我們介紹道:“這位就是何九叔,是我們一大家子輩分最高的老人,七十多歲的高齡了。”
我老爸和二叔都恭敬地叫了一聲“九叔好”,我也叫了一聲“何爺爺好”。
何九叔點點頭說:“小夥子,不錯,不錯,剛纔我就站在旁邊,都看見了,小小年紀就有這等能耐,今後必成大器,你爺爺我也認識,算是老相識,可惜他去世得早啊,不過能有你這麼一個孫子,他也算是後繼有人,可以含笑九泉了!”何九叔說完以後,還特意親暱地摸了摸我的後腦瓜,然後笑眯眯地看着我。
那一刻,我的後腦瓜上好像蚊蟲叮咬了一下,有點疼痛麻癢的感覺,我伸手在後腦瓜摸了摸,什麼也沒有,也沒有疙瘩,而那種感覺也消失了。
何九叔見狀,問道:“怎麼了?”
我說:“沒什麼,可能是什麼蟲咬了一口。”
何九叔笑道:“可能是我人老皮糙,手上的老繭子划着你了。”
“呵呵,沒事!”
何九叔一副弱不禁風的樣子,看上去都要進棺材的人了,我對他能帶我們進金雞嶺辨別山道持高度懷疑的態度。
當下我笑道:“聽說何爺爺特別熟悉金雞嶺,您就把一些可能埋人的秘密地方告訴二腦——哦,不是,是何二叔,讓他帶着我們進山找,您老上年紀了,就不用跋涉山水了。”
何九叔把眼睛一瞪道:“二腦袋知道個屁!這個金雞嶺,我從小到大,上上下下,六十多年了,如果不是我帶你們去,你們什麼都找不到,這些年輕人,有哪個敢跟我比對這金雞嶺的熟悉?”
二腦袋趕緊說:“是,那是!”
何九叔得意洋洋地說:“我雖然年紀大了一點點,但是爬個小山坡坡還是不在話下,更何況金雞嶺綿亙數百里,山道年久失修,草木雜生,一般人很容易迷失,沒有嚮導怎麼成呢?今天是看神算陳老先生和這位陳小先生的面子,我纔出山的,換成別人,我才懶得動!”
我趕緊恭維道:“有勞,有勞何爺爺!”
我們這邊正在聊得熱乎,那邊扒門樓的人又炸窩了,一羣人大喊道:“蛇!白蛇!”
老爸我們三個聽到這陣喳呼聲,都是面色一緊,白蛇,白蛇竟然又出現了!
難道真如二腦袋老婆說的那樣,白蛇會報復?
我和二叔面面相覷,不知道該怎麼辦,老爸卻猛地站了起來,拿起身旁的一根鐵杴,大步子一邁,飛快地躥了過去,那身手簡直可以用如同鬼魅來形容。
我們緊跟着老爸跑過去,只見一羣工人散得很開,圍成一圈,驚恐地議論紛紛。
人羣中間,赫然盤繞着四條大白蛇。
四條白蛇中的三條互爲犄角地佔據三方,中間則盤踞着第四條。估計是看着人太多,所以四條白蛇採取了防守的姿勢,並不主動攻擊人。
在四條白蛇中,中間盤踞着的那一條體型最大,幾乎是昨天那條蛇的兩倍大,其長足有一米,粗如我的手臂。
另外的三條白蛇都和昨天的差不多。
眼下雖然不是冰天雪地,但是冬春之交,天氣依然嚴寒得很,這些白蛇竟然毫無顧忌地活動在外面,而且似乎沒有受到外界氣候的絲毫影響,這不能不說是一件邪事。
那四條白蛇似乎是專門等着我們過去一樣,本來還一動不動地以靜制動,我們過去以後,那些個白蛇都立即警覺地立了起來,開始昂首吐信子。
老爸朝手心裡吐了一口吐沫,笑笑說:“還真有點意思,真要報復我嗎?”
我悄悄地從一旁掂了一根鐵杴,以備不測,二叔看見,也趕緊去拿了一根,二腦袋有模學樣,也趕緊去拿鐵杴,不過可惜的是,鐵杴只有三柄。雖然沒有鐵杴,但是二腦袋還是不甘落後,四下裡一看,趕緊拾起兩塊板磚放手裡。
眼看白蛇的信子越吐越快,有即將攻擊的態勢,我老爸驀然間大喊了一聲:“着!”一鐵杴鏟去,中間那條最粗的白蛇猛地離地,朝我老爸臉上襲了過來,我老爸手腕一抖,鐵杴立即朝上挑了過去,只聽“嗤”的一聲,大白蛇斷成兩截,連血帶身體落在塵埃之中。
說時遲,那時快,另一條小白蛇也躥了起來,直奔我老爸的手腕襲去!而那時老爸的鐵杴剛剛剷斷第一條發動攻擊的白蛇,尚舉在半空中,沒有收回,此時再收已經來不及了!老爸也不慌張,腳步不知怎麼一晃,忽然間就猛退了一步,迅速地躲開了那白蛇的攻擊範圍。看的心驚膽戰的我則趁機大喝一聲,舉起鐵杴就朝蛇身上拍,沒想到二叔也大喊一聲,拍了過去,我倆的鐵杴剛好拍到了一起,“乓”的一聲響,振聾發聵,火花都濺了出來,白蛇卻沒有拍到,只聽老爸又喊了一聲:“斷!”
再看時,那條白蛇已然斷在了地上,而分成兩截的身體還在蠕動,二腦袋立即用板磚把蛇身砸了個稀爛。
剩下的兩條蛇忽然調轉方向,朝兩邊的人羣游去,村民們無人敢殺白蛇,只是叫喊着四散逃開,那兩條蛇趁機遊進了一個地下水道里,不知所終。
老爸看了半天,說:“剩下兩條,必成禍害!”
何九叔湊了過來,看了看我老爸,咂咂嘴說:“你怎麼這麼俊俏的身手?在哪裡學的?”
老爸笑道:“我在部隊裡當過兵,在部隊裡學的。”
何九叔也笑道:“我看倒不像是部隊裡的武藝,部隊裡的武藝大開大合,沒你這麼乖巧,你倒好像是在江湖上學的。”
老爸怔了怔,隨即說道:“沒有吧,我怎麼不覺得?呵呵,可能是您老看錯了。”
二叔在一旁說:“大哥,九叔是誇你呢,你就不要謙虛了。”
何九叔接口道:“年輕人謙虛好啊。其實,你們陳家家學淵源,神算陳老先生就是武藝驚人的高手,他的兒子會些俊俏的功夫又有什麼奇怪的?呵呵……”
二叔道:“對,對!嘿嘿……”
二叔這麼一說話,我忽然感覺二叔的聲音怪怪的,似乎有些陰陽怪氣。
我看了一眼,竟然發現二叔在流口水,我奇怪道:“二叔,你喜歡吃蛇?”
二叔奇怪地一笑,道:“你才喜歡吃蛇呢!”
這一笑笑得我渾身發癢,我搓搓身子,問二叔道:“那你流什麼口水?”
二叔又是奇怪地一笑,說:“我流口水了?怎麼我不知道?”
這下,我又察覺到二叔笑的有些異樣了,他的整個面部表情幾乎都是僵硬的,笑的時候彷彿是嘴角的肌肉在機械地抽搐,十分難看,這個樣子像極了那天晚上中邪的二腦袋。
而我也終於弄明白了那天晚上二腦袋嘴角晶瑩的東西是什麼了,是他的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