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樂, 妳聽到我叫妳嗎?門外的人找妳。”
那人見我沒反應,就又再叫了聲,隨帶加重力度的再拍我兩下。
“我聽到了, 你別再拍我了。”
我擡起頭, 聲音帶着哀怨, 這人真多管閒事啊, 他不理不就行了麼?反正也快到下一課的時間了。
我慢吞吞的從座位上起來, 喊我起來的那人站開,我就從他身邊走過。
可惜我走得再慢,還是趕得及在下一課的鈴聲響起前, 走到門口。
“普樂。”他笑着的喊了我的名字一聲。
“你、你找我有什麼事?”
“普樂,不是妳來到我課室找我嗎?”
“嚇?”Zico追過來是因爲以爲我找他?
他看到我這反應, 臉上表情不變說:“妳不是來找我的, 那妳到我課室門口找誰?”
我的腦子裡急促轉動, 思考要給他一個什麼理由纔好。
其實也不用我去想什麼理由去搪塞他了,因爲單就我這遲疑的反應, Zico就心中有數了。
“我還以爲妳是來找我的,真是讓人失望啊……”
【她來找誰?夏旎嗎?夏旎她……】後面他的話沒聽見了。
我這想好的謊話都說不出口了,他都看見了,知道了,我再騙他有什麼意思?
估計他跟着出來時, 見到我被饒辰攔住的一幕了。
饒辰喊人時, 夏旎跟着, 而我又出現在他身邊, 我想找夏旎這事明顯。
我也不用回他了, 正好上課的鈴聲響起。
“要上課了。”我跟他說完,轉身就往課室裡走。
Zico伸手將我拉住, 正好這時饒辰也回來了。
我看向饒辰,他的視線對上我,立馬就轉開,臉還紅了。
他瞥了眼Zico拉住我的手,什麼都沒有說就從我身側過去了。
Zico反倒是扭頭盯着饒辰看,看了足足有四五秒,纔將視線轉回我身上。
“要上課了。”我再一次對他說,同時手腕掙扎。
“我下課後來找妳,等我。”他飛快的說了這句,就放開我的手,轉身回自己的課室了。
Zico的時機選得剛剛好,這節課的老師正向着課室走來,他就錯開了,免除了給老師罵的時機。
他這說完就跑的習慣,到底是什麼壞毛病啊?
我纔不等他呢,就是知道他下課要來找我,那我就一下課立即跑回家。
“普樂,妳怎麼站在門口,還不回到座位上去,要開始上課了。”
“是,老師。”我應了句,轉身回座位。
在走回座位時,我腦裡傳來一些片段,愣了下,才繼續走。
那畫面,是我方纔抱饒辰時的情景,而我見到的視角是饒辰的,這感覺挺奇妙,像是見到自己抱住自己一般。
原來我當時的表情是這樣的啊……
整課的時間,饒辰都是在想這件事。
他把我想得,我都開始不好意思了。
從他時不時瞥過來的眼神加上他腦裡一直想着我,我該不會……就那麼一抱,就把他撩了吧?
他不是說喜歡夏旎?他的喜歡就這般不值錢嗎?這麼輕易就變心了?
算了,反正我也不打算再找夏旎了,因爲我不想害到她,既然這樣了,我沒有再找饒辰的必要,以後不主動招惹他就好了,遲點我就轉校了,他很快會忘了我。
連續上了幾課的時間,終於到下課的時候,跟老師說了再見後,我就拿起早就收拾好的書包,提着出了門。
在課室的門外,我並沒有見到Zico,這時候的我以爲他還未下課,自己可以在他找我之前先一步離開學校,跑下樓梯時我還是這麼想的,直到我在校門前見到他……
他到底是怎麼這樣快就下來的啊?他的老師提早下課?
“普樂。”
我一個轉身就想跑回學校,他叫了我一聲的同時將我抓住。
“妳爲什麼跑?”
我的手腕在他手中扭動,同時眼睛看向校內的範圍,就看看有沒有其它的學生或者老師在這個時候下來了,就是想,有別人在,他不敢太過放肆。
偏生這個時刻學生和老師還在上面,要下來還得要幾分鐘的時間,這怪我,怎麼動作這樣快的跑下來了,害了自己。
“妳好像很討厭我是不是?”
Wωω●Tтkǎ n●¢o
【她爲什麼總是見了我就跑,我有這般可怕麼?我記得我還沒有傷害過她。】
我的注意力全在樓梯那邊,看着一樓慢慢下來的學生,心裡定了定。
快了,很快有人會走過來。
我在心裡計着時眼睛緊緊盯着第一個走向樓梯的學生,他嘴裡說出口的和他心裡想着的時間很相近,而我的注意力不在他的身上,將他心裡想的和他問出口的話混在一起,最終結果是我漫不經心的回了他兩個字:“是啊。”
其實我不知他問的是什麼。
“妳,討……厭我?”他這次的說話速度放慢,很仔細的又再問了我一次,接着在心裡想:【這是最後一次機會,她再答是我要殺了她。】
之前出現過的那些恐怖片段又涌入我的腦中,我渾身打了個哆嗦,將我的注意力拉回他的身上。
“不是不是不是。”他好像說什麼我再答是就要殺了我?我連忙說了三個不是。
他問的到底是什麼?
“你能先放開我嗎?”
他的眼神陰沉得很,聽了我一連回答的三個不是纔好了一點。
【既然她說不是,那這次就放過她了。】
他鬆開手,臉上露出一個笑,開口:“妳待會有空嗎?我們一起去看場……電影。”
這話說完,他臉色沉了下來,因爲我在他放開手的一刻,就飛快逃跑了。
我根本沒聽清他說的是什麼,而因爲我跑出離他一定的範圍,我亦聽不了他心裡想的什麼。
我腦裡只想着找到機會快點回家。
這令致我錯過了最重要的訊息,也錯失了補救的機會。
那就是,我徹底的惹怒他了。
其實就算想躲着他,也不用把他激怒的。
***
事隔幾天回到學校,我發現Zico還是追我追得緊,沒有因爲我幾天沒有出現而放棄,我這轉校的事是更加迫在眉睫。
坐在沙發上,我不斷的撥打母親的電話,視線就沒有移開過,可不知是怎麼一回事,母親沒有接我的電話,我翻開訊息,她也沒有回我的訊息,那上面的字原封不動,半個字都沒增加。
母親,快點接電話,轉校這件事很重要的,快點接啊!
我在心裡不斷的說。
一晚上,我不吃不喝的盯着電話足足五個小時,最終在五小時零十分鐘,母親的電話接通了。
“喂。”
我一聽到電話另一邊傳來的聲音,呆了呆,怎麼是個男的接電話?
父親的聲音我有聽過,所以我分得出,這男人的聲音,不是我父親的聲音。
這會是誰?母親原先的丈夫?還是我的異父哥哥?
“喂,找誰?”
男人的聲音再次響起,我聽在耳內這次可以猜到他是誰了。
這是一個成年男人的聲音,異父哥哥應該還不到三十歲,所以這個接電話的,最大機會是母親的丈夫。
“妳再不說話,我就掛了。”
我一聽趕緊說:“別掛,我找……”
但說了沒幾個字就遲疑了。
對了,母親的名字是什麼?
我姓普,母親總不能也姓普吧?我的父親還在呢。
我也不能說找媽啊,這一開口不就穿了嗎?讓母親知道,可真會撕了我。
我這邊因爲思考沉默着,而另一邊的男人,在這段靜默的時間內,沒有如他所說般掛上電話。
我能聽到他突然深深的吸了口氣,我還在想他爲什麼要吸氣時,就聽到他說:“我知道妳是誰。”
就沒想到我擔心自己的身份會被他知道時,原來電話裡的男人早就知道了。
我沒出聲,萬一他是在詐我呢?有這個可能不是?
“妳不用再打這個電話了,她不在了,妳以後……有什麼需要,就找妳的父親吧。”
“你這是什麼……”意思?
“嘟嘟--”
這句話我沒來得及問出,因爲男人掛電話了。
他這句話帶出的訊息很多。
母親是拋棄了我,以後都不再理我了?
還是母親她出了什麼意外,她沒有能力再照顧我了?
抑或是我的存在被母親的丈夫和哥哥姐姐發現了,他們不許母親再找我?
我總是要知道,男人所說的不在了,具體是什麼意思,所以我再次撥了母親的電話。
不過這次無論我再怎麼撥,都撥不通了。
電話關機了。
母親出了什麼事了?
電話打不通,我就不斷的發着訊息,期望對方見到了可以響應我。
我不斷重複的發着一句說話:
“她怎麼了?”
“她怎麼了?”
“她怎麼了?”
……
時間已經很晚了,若我還打算明早起來上課,我現在就要去睡覺。
既然母親那邊的人已經知道我的存在了,那我也沒必要再爲了隱瞞母親和父親的事而繼續到學校上課。
我可以不用再到學校上課,我可以躲開Zico了。
但我的心情爲什麼這樣糟?
我焦慮的拿着手裡的電話不斷髮着訊息,然後發着發着,電話顯示”這賬戶不存在”,我不能再發訊息過去。
母親的號被男人取消了。
電話打不通,我就連訊息都不能發了。
霎時眼淚落下,我手一抹臉,臉轉會又再溼了,就跟不要錢似的,眼淚一直的掉,一直的掉。
我記得,從我出生起,我就只見過母親三次,分別是我五歲、十歲,還有我十六歲的時候,那時母親是來看看我能不能照顧自己,見我能了,就把保姆辭退。
一個全天候照顧我的保姆,不便宜。
在那之後,直到現在,我就再沒有見過她。
我以爲過多幾年,在我成年,或者是將來我結婚時我能再見到她的,沒想到不能了。
我現在連與她對話的機會都沒有了,我更不可能找到她。
因爲我不知道我的母親住在哪,我甚至連母親的名字叫什麼都不知。
她沒有告訴過我。
父親和母親都防着我去找他們,怕到時他們的事會穿崩,因爲我就是他們出軌最大的證據。
他們也不許我去找他們。
我一直都乖乖的,就只有通過電話去找他們,從來沒想過出現在他們面前,我一直都是等他們找我的。
這下都沒有機會了。
我見不到我的母親,我再也見不到我的母親。
我很後悔,我爲什麼就不問清楚母親究竟家在哪裡,就算會被罵,我都應該死賴着臉問她的。
就算問不了母親居住的地方,起碼我都要問出母親的名字是什麼,這麼簡單的事,我居然一直沒想去做。
我連母親的名字都不知道,我沒有辦法找她。
我拿着電話,對着那黑了的屏幕,哭得像個傻瓜。
***
天亮了,我見不到我的眼睛變成怎樣,但我能感覺得到,雙眼痠澀得很,誇張點說,我甚至有種睜不開眼的感覺。
這是哭了一晚上的成果。
我打了很多通電話,還不斷髮訊息,屏幕一直亮着,電話都沒電了。
我從沙發上起來,腰痠背痛的拿電話去充電。
那充電的接頭插進電話時,我的腦裡閃了一下。
啪的一下,手裡的電話就被我丟在地上,而我還把它撿起來。
“對了,我可以找爸爸問問,媽到底出了什麼問題了!”
我自言自語,同時手裡也不閒着,翻着房裡的櫃子。
“在哪裡,爸的電話號碼被我放到哪裡了?”
“在哪裡在哪裡……”
我每找遍一個小角落,嘴裡的唸叨着這三個字。
“在哪裡在哪裡……”
房間都被我找了遍,最終在塞進衣櫃裡的一個小盒裡找到。
那是一張手寫的字條,上面寫了兩個字:“父親”,在這兩字下面的就是一串號碼了。
這是父親的電話,他很少找過我,電話在這麼久以來,只在十二歲的時候接過一次,那時還是保姆遞給我的電話,至於見面我只在五歲的時候見過他,那時他和母親一起來見的我,在這之後就沒出現過。
但那時他留下了電話,說我有很要緊的事可以打電話找他。
我從來沒有撥通過,直到現在。
因爲沒有什麼需要的,他們什麼都給了我,除了家庭溫暖。
我拿着這張小紙片,從臥室跑出來,衝到客廳彎腰撿起電話就按。
看了按了幾下都黑屏的手機,我打自己的頭一下。
“傻瓜,忘了充電啊!”
先不用手機了,我拿起家裡的座機,手指顫着的按下紙上的號碼。
“嘟嘟……嘟嘟……”
電話能打通,就等對面的人接起了。
等待的時間像是過了一個小時般久,但其實不過一分鐘都沒有。
“……喂?”
電話通了,接電話的是個男人。
我猶豫了下,道:“……爸?”
父親似乎忘了我,聽到我叫他爸,他問我: “妳是……?”
我深吸一口氣,這下子也顧不得傷心了,乾脆就說出自己名字和身份,同時向他問出我想知的問題。
“我是普樂,我是你的私生女。爸,媽她發生什麼事了?”
電話另一邊的人愣了好久纔回我,不知是被我說”私生女”這三個字嚇着,還是我後面問的話嚇着。
“妳媽她……”他先是說了這三個字,然後沉重了好久才接着道:“她不在了。”
不、在、了?
這三個字昨晚的那個男人也是這樣說,現在父親也是這樣說。
我心裡升起不詳的預感。
這種不能再見,可能不但是我找不到她,而是找到我也再不能和她對話了。
“爸,不……在了,是什麼意思?”
我聲音抖着的問父親,我希望他回答我的,不是我想象中的答覆。
我現在希望,母親只是被發現了,拋棄了我,以後都不再來找我而已,而不是其它。
“她去世了。”
聽到這個我最不希望聽到的回答,本來以爲流乾的眼淚,又再死灰復燃。
父親聽到我哭泣的聲音,嘆了口氣,安慰我說:“妳不用擔心,妳以後就由我來照顧了,我會好好照顧妳的。”
“普樂,別哭了,妳還有我。”
他這安慰好像沒有起到太大的作用,我還是很難受,心裡一揪一揪的痛。
“爸,媽她是怎麼……她是爲什麼會……”我抽抽噎噎的問他。
“這事……我也不太清楚,好像是意外,在樓梯上掉下來,然後……就沒了。”
“妳乖乖去上學,其它的事不用妳操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