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藍在我身後,語音關懷道:“夫人,您先吃些東西吧!可別餓壞了……尊主定然快回來了。”
他去了多久了?好像很久了!我忐忑着,想那妖嬈又會怎麼樣的神情和驚愕呢?可是,爲何他會去了那麼久?我以爲妖嬈會不甘心的來看我的臉的,爲何初見宮還是這麼安靜?
我背對着天藍輕輕道:“尊主去了多久了?天藍。”
“有兩個時辰了。”
兩個時辰?難怪夜已經深了,原來過了這麼久了!發生什麼事了嗎?我隱約不安了起來,難道有什麼變故?
“夫人,您要做什麼去?”天藍忙走近我,卻聽門外有冥人侍衛的聲音傳來,天藍對外道:“何事?”
“天藍姑娘,淳慈宮來人了,說是淳太后口諭,傳夫人速去淳慈宮。”冥人很是平靜的說完,便寂靜無聲。
我愕然,這個時候淳太后召見我?自我入了南音國皇宮就沒見過比公主級別高的人,那淳太后也一直裝作不知道我的存在,此刻卻要召見我?
天藍看着我:“夫人?”
“天藍,你說是不是淳太后知曉我中毒的事了?”我籌措道。
我雖然是籌措着,但心裡卻已經肯定的了,不禁又是一陣緊張,心中暗暗自責:冥無戈,你那麼不喜吵鬧和張揚的人,卻因爲我而動怒,怕是被那些宮中眼線知曉了吧?我擔憂,擔憂是否會因此而一夜之間被人知曉桃花夫人的存在?這卻又不是我所希望的了!
“奴婢陪夫人一起去。”天藍略有擔憂道:“夫人準備一下,奴婢吩咐冥人侍衛前去通知尊主。”。
夜明珠的光亮透過華麗的牡丹浮雕光暈浮動,通明的燭火映照着五彩的鏤空玉磚折射起光彩,一切都宣召着這個宮廷主人的雍容華貴!
富麗繁華的圖案前端坐着黃色繡凰宮袍的淳太后,她那麼高貴,那麼風姿綽約,風髻霧鬢端飾金邊牡丹,很有那種黛眉開嬌橫遠岫,綠鬢淳濃染春煙的味道。
眼前女人,讓人想象不到太后的感覺,因爲她的富美儼然是一個手握乾坤的女皇!芙韻公主之所以美,我想一定是傳承了她母親的美貌!
我自行禮後,淳太后便是淺笑盈盈的看我,此刻夜深人靜,她身側服侍的竟只有一個公公,我想之所以這麼少的宮人,也是淳太后有意爲之吧!
“桃花夫人,過來哀家身邊坐,讓哀家仔細瞧瞧。”
我一驚,萬沒想到淳太后會這麼說,但見她眼眸帶着深意,我心中一顫:“太后尊貴,桃花不敢。”
淳太后只是靜靜的看我,她的眉目實在美麗,再次雍容道:“既是無戈的夫人,如何還有不敢之說?無妨,坐哀家身邊來。”
我聽到她對冥無戈的稱呼如此親暱,不由的有些意外,她的語調柔中帶剛,我終是小心的上前,與她同坐美人榻。
我垂目,卻見淳太后裝飾着玳瑁玉甲的指尖擡起我的臉,那麼溫和道:“可憐見兒,真真是太不像話了。”
我一時怔愣着,這本該是溫暖的話,在這樣的場合下卻又怪異了起來!淳太后方纔一直那樣看我,過了這麼久才說出這樣的話?
“難怪無戈動氣了,妖嬈這孩子如此不知輕重,秦公公?”淳太后語音泛起斥責道。
下首的秦公公忙恭敬的上前一步道:“太后,奴才在。”
淳太后微凝眉道:“平王怎麼說?”
我一時沒回神,卻聽秦公公道:“回太后,平王爺說,女子出嫁從夫,郡主更是代表着南音國的體面,如今身爲西岑王妃,犯了過錯一切聽憑太后和西岑王儲殿下處置。”
我心下頓明,原來平王爺是妖嬈的父親?隨即又驚了起來,原來在這兩個時辰裡太后已經做了那麼多事情了?得悉冥無戈去天豐宮,傳喚平王爺,這一切真可謂是‘果決神速’啊!可見這宮中淳太后的眼線非同尋常了……無怪乎冥無戈獨獨要讓淳太后,知曉我的存在了!
淳太后,果真是個手段雷厲風行的女人!她此刻當着我的面這麼問秦公公,是否在警告我,妖嬈如今是代表着南音國的體面?也就是讓我息事寧人了?
我本就是爲了讓妖嬈心裡折磨罷了,並非要讓南音國失去體面!只是,我驚奇的是淳太后這樣的人,如果做這些都是給我看的,那麼她也太小題大做了……我心中又是一緊,我怎麼能忘了,淳太后做這一切怕是爲了冥無戈,爲了黯冥宮?想到這裡,我似乎又清明瞭!
“平王爺說得倒是沒錯,不過妖嬈太過無法無天,如今對桃花夫人做出這等惡事,實在是讓哀家顏面全無!正所謂,養不教父之過……傳哀家懿旨:罰平王爺俸祿半年,好好自省!平王怎麼教導女兒,該是心中有數!”淳太后輕哼道。
秦公公忙躬身領命,我心中卻有些訝異着:爲何淳太后如此肯定是妖嬈所爲?難道她對妖嬈的爲人很瞭解?還是我運氣好了呢?
只聽外面又有宮人道:“啓稟太后,西岑王儲殿下,妖嬈郡主已到殿外。”
我一驚!夜深了,淳太后還要這樣傳召滄奚和妖嬈嗎?一切因爲我的臉?我不由的又不明瞭起來,我剛剛還以爲淳太后只是爲了做給我看,讓我息事寧人的,可是眼下看來倒像是故意的張揚了?淳太后,到底是爲了什麼?
不及我多想,那貴族錦袍的異族青年和他的美麗王妃已經齊齊來到了殿內,我微微側首,滄奚藍眸先看着我,目光復雜深邃起來!他隨即看向淳太后,淡然有禮的道:“滄奚見過太后。”
淳太后溫和道:“王儲殿下不必多禮,秦公公,給殿下看座。”
我此刻坐在太后身邊,宮人已經在下方爲滄奚端了紅木雕花椅子,只見淳太后看着滿目不可置信的妖嬈,而妖嬈正震驚的看着我的臉!
只聽淳太后嘆息道:“王儲殿下,哀家明知不妥,卻依然深夜邀請你們夫婦前來,想來殿下也深知其中緣由?”
滄奚早已按捺下了驚異之色,他再次凝視着我:“桃花……姑娘,果真是如冥尊主所說,吃了妖嬈的綠荔糕所致?”
我垂目默認,心中卻在想他們來了,冥無戈去哪裡了呢?難道他回了初見宮?只見妖嬈忙搖頭,強忍驚慌道:“太后,妖嬈沒有……殿下,你相信妾身,這不是我做的!”
“妖嬈!”淳太后語氣略沉:“你如今是西岑王妃,見到哀家卻是連禮數都不懂了嗎?”
妖嬈面色一白,忙跪倒在地:“妖嬈參見太后,太后千歲千千歲!”這一刻,我俯視着她,她跪得是淳太后,可是她擡起頭卻是仰視着我!
但聽淳太后嘆息一聲:“王儲殿下,俗話說得好,女子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可今日之事發生在南音宮廷,又是因爲哀家賞賜的綠荔糕所起,妖嬈的父親更是我南音國的大將軍王,哀家懇請王儲殿下,此刻讓妖嬈以郡主的身份來讓哀家管教,至於作爲王妃的身份,就由殿下回西岑後在決斷,可好?”
滄奚那麼沉靜的看了一眼妖嬈,神情讓人看不出想法,端坐道:“王妃是南音國的宗室之女,滄奚如今身在南音國宮廷,一切自當聽從太后,太后客氣了!”
淳太后點了點頭,慢慢看向妖嬈,儀態萬端道:“罷了,你也起來再說。”
妖嬈恭敬站起身,我看得出來她對淳太后有着敬畏之意!但聽她充滿委屈道:“太后……”
淳太后又看了她一眼,卻轉眸對我,擡起我的臉,輕幽幽道:“桃花雖是黯冥宮的婢女,你們原先或許不知道,無戈對她的重視有多少?經過這麼一遭,妖嬈,你總該看清楚了無戈如何重視她吧?”
我一愣,淳太后竟是沒有透出我是歲桃花的意思?我越加迷糊了起來!卻聽她忽然凜冽道:“妖嬈,你對皇宮裡的尋常婢女撒氣,使性子,哀家可以不管,但是黯冥宮的婢女,絕對不可以!”
妖嬈被淳太后的嚇得一顫,卻終是難掩冤屈道:“請太后聽妖嬈解釋……”
淳太后犀利的看向妖嬈:“你還要說什麼,說此事和你無關?”
“此事真的與妖嬈無關!”妖嬈辯解道:“妖嬈只是好意將太后的賞賜轉贈給她……”
“好啊!”淳太后輕笑,卻是聽不出絲毫笑意道:“莫非還是哀家賞賜西岑殿下毒物不成!”
我看到妖嬈美麗的臉龐瞬間慘白,她慌忙跪倒在地:“妖嬈不敢,妖嬈沒有這個意思!太后明鑑!”
我心中怔怔半響,豁然明白這一切,明白淳太后爲何如此關注了!原來不只是因爲冥無戈啊,我倒差點忘記了,一開始淳太后是將綠荔糕賜給滄奚的!無怪乎,淳太后一開始就對我這麼友善,就一口咬定是妖嬈所做,因爲南音國背不起這樣的罪名,西岑畢竟西方最驍勇善戰的大國!如今先帝屍骨未寒,斷不能和西岑起了隔閡!
我心下冷了起來:南宮妖嬈,現在是你的孃家人把你推出來,這是你自作孽!我看着妖嬈慘白的臉色,她只是喚着“太后明鑑!”
“太后,其中可有什麼誤會?”我聽到那清朗而沉穩的聲音,滄奚?
我看向他,滄奚正看着跪在地上的妖嬈,我心中怔怔的,滄奚,你們畢竟夫妻一場,你還是不相信她的歹毒吧!淳太后今日邀請你前來,想來就是讓你做箇中間人,其實這一切的決定權都在你手中呢!
淳太后不想自己揹負謀害異國王儲的罪名,自然也不希望斷了與西岑國的和親,只要你認爲這是誤會,這一定就是誤會了!
我心中莫名的發怵,忽見滄奚藍眸看向我:“桃花……姑娘,你可有食用過別的食物?”
我怔怔的看進他的藍眸,又看向妖嬈,但見妖嬈抱着希望的看我,我看着她美麗勾魂的眼睛:“桃花從天豐宮回來,只吃過綠荔糕。”
妖嬈那麼不可置信的看我,我緊緊的看着她,心道:南宮妖嬈,我真的只吃過綠荔糕,只不過當時沒化入你的胭脂毒藥,後來又搽拭了你賞給芍藥的毒胭脂罷了!
“不可能!”妖嬈厲聲道,指着我顫抖了起來:“你爲什麼害我……”
我終於看到了她的氣急敗壞,看到她卸下了僞裝的高貴!此刻我竟然不想看她,我偏過頭卻觸及了滄奚的目光……
“妖嬈!你還不承認,是不是?”淳太后冷聲怒道:“好,來人!傳流音殿宮婢。”
妖嬈一震,我也是微驚垂目,不敢觸及滄奚的關懷,爲什麼我總覺得滄奚在關懷我?很快的,便有那窈窕的身影入殿堂,芍藥那比我有過之而無不及的症狀,滄奚藍眸泛起更多的驚愕!
“奴婢芍藥參見太后,太后千歲千歲千千歲!”芍藥顫抖道。
淳太后那麼幽冷道:“妖嬈,你看看,你告訴哀家,這是不是你下的毒?”
妖嬈身子顫抖了起來,顫道:“太后……是,可是……”
“混賬!”淳太后飾着玳瑁的指尖一拍美人榻的扶手:“堂堂郡主,這是什麼做派?你倒是說說,爲何都是這樣的毒?”
“太后息怒。”這一聲平緩而沉靜的聲音在前方響起,我循聲望去,竟是在公主那裡照過面的錦娘,她進來,竟然都不需要宮人通報的?錦娘竟是太后的人嗎?
妖嬈已經嚇得俯首在地,不敢吭聲了!我早已經站起身,退開了幾步恭敬欠身。
卻聽淳太后那麼輕柔的冷笑道:“好個郡主,好個妖嬈!錦娘,你來得倒是正好,此事你應該也聽聞了吧,她還是你的好弟子呢!”
錦娘款款來到太后身側,卻只是福身而沒有跪倒,她躬身成最大的禮節:“奴婢教導無方,奴婢有罪!太后息怒。”
“今日王儲殿下也在場,錦娘,你是她的恩師,你說如何處置?”淳太后冷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