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聽爲首的女子,繼續在和藍瑜對話道:“……還不將人交給我!你知道這是什麼地界嗎?”
藍瑜似乎也有些緊張,卻是出聲道:“你們要把她……交給誰?”
那女子一愣,忽然咯咯笑了起來:“真是可笑!莫不是小王爺,你也被這妖豔美姬迷惑了嗎?你帶她往西來,還是要救她不成?”
女子話音一落,她身後有祭族騎士策馬靠近,對她耳語了幾句……
只聽女子的聲音道:“不知是友是敵……聽這簫聲,似用內力催動出來的,一時半會兒還趕不到!你說得也有道理……”
她回眸道:“藍瑜,你真想和我祭族爲敵嗎?若是你乖乖聽話,我師公或許會憐惜你……”
“義父對我有救命之恩,你以爲我會像你一樣背叛?”藍瑜惱怒打斷女子的話!
背叛?她原來也是龍躍的人?我心裡終是有些熟悉,又明瞭了起來,原來是她……
“背叛?龍躍也配?”女子冷哼道:“龍躍控制你們的‘九轉養生丸’,都是出自祭族之手……”
“夠了!龍梨,你有資本揮霍,國主護你,義父不追究你……但我不會背叛義父的!”藍瑜怒斥道。
龍梨?朗梨!真是她!看着眼前的蒙面女子,和我腦海裡的朗梨重合,又分開……
忽然一條黑紅色的長鞭迎面而來,藍瑜忙拉緊繮繩避開!隨即帶着我躍下馬背,緊接着是藍瑜的坐騎,發出慘烈的叫聲,發瘋似的撒開馬蹄瘋跑而去……
我有些驚駭的看着,幸虧藍瑜有先見之明,朗梨,不……龍梨的長鞭明明沒有觸及那馬,那馬匹怎麼會驚怕成這樣?不過,這長鞭竟讓我覺得有種驚恐的感覺,似曾相識?
只聽龍梨咯咯笑道:“藍瑜王爺,你果然瞭解我。”
藍瑜面色凜冽:“你們祭族之人,又豈有善類?”
“好啊,好啊!”龍梨輕輕拍了兩下手,看着自己手中的長鞭:“小王爺,你細細思量一下!這鞭子若是揮到你身後那傾國傾城的人兒……一旦見血,毒入內臟,若無解藥,她這輩子就別想醒了!你如此不放手,莫不是也想讓她嚐嚐這‘龍鳳鞭’的滋味?”
黑紅色的長鞭……龍鳳鞭?我想起那個月圓之夜,明爺也是揮舞着一條黑紅色的粗長鞭子,我的腳腕鮮血淋漓……見血,我後來昏迷不醒?我再次醒來,風情說我昏睡了一月零七天?
我驚恐又迷茫的看着她,脫口道:“朗梨!”
她停住了笑聲,晶亮的眼眸凝向我,冷冷道:“桃花郡主?你可是要乖乖跟我走?”
我看着她:“你能告訴我,明爺……大祭司手中的鞭子,也是這龍鳳鞭嗎?”
她似乎有些訝異,點了點頭:“你這時候了,還關心這個?此乃我祭族之物,自然是的了!若是有我祭族解藥,一月後自會醒來,若無……那麼閻王殿報到!”
我怔愕着看她,原來是這樣嗎?冥無戈,原來你送我離開,不只是爲我九轉養生丸的毒?更是,我當時便會死去?
“……藍瑜,咱們各爲其主,但是真正的主子,還是國主一人!你們橫插一腳,我也就算了!若真要和我祭族動手,你又有幾分勝算?”
我尚未回神,龍梨已經對藍瑜呵斥着!藍瑜看了我一眼,流露出一絲放棄的眼神,終是冷聲道:“龍梨,既然你說是奉國主之命,那我們也算是共侍一主……”
藍瑜話音未落,龍梨和祭族騎士的身姿,竟突然不穩的動亂着,只見他們身下的駿馬都紛紛不安了起來?
藍瑜很是驚奇的止住了話語,龍梨也是回看身下的馬……
詭異間,有馬匹嘶鳴了起來,那些馬似乎受到感染般的,馬蹄不住的轉動?龍梨等人都揪緊了馬繮,呵斥幾聲,卻依然穩不住馬!
我看了一眼藍瑜,他似乎也有些驚異……馬匹的呼哧聲越加濃烈,忽然有一匹馬撒腿往東奔去,龍梨眼見不對……呵斥道:“怎麼回事?”
旁人紛紛不解,其中有人道:“郡主,定是這附近有兇猛獸類,咱們的馬匹不習慣這西岑蠻地的獸氣!按着馬匹逃跑的方向……那猛獸定是在西邊,怕是難纏的緊!”
“該死!”龍梨怒喝道:“藍瑜,你想死嗎?還不把人帶過來!”
我心中一緊,忙驚懼的倒退着……若被他們帶去北真國,送去給龍浪,那我比死也好不到哪裡去!馬是往東逃跑是吧?
“藍瑜!”身後有龍梨怒喝的聲音:“快把她追回來……”
我撒開腿就往西跑……我發誓,等我脫險了,我一定去學什麼逃命的功夫!卻不知道,我這把年紀了,骨骼柔韌度還能學嗎啊?
生命在於運動,可是……我跑得上氣不接下氣,身後一開始是馬蹄聲,後來也變成賽跑了,我心裡明白,是北真國的馬兒太配合了,不敢往西追我……估計北真國人覺得靠馬還不如靠輕功追我快?
對了,他們可都有武功的,爲什麼我跑了這麼久,他們也沒追上我呢,但是我又沒有甩遠他們?我心中熱流涌動,總有一股力量支撐着我……不管了,第三十七計,繼續跑!
爲什麼,草原丘嶺的夜晚這麼明亮?爲什麼,草原丘嶺怎麼沒有盡頭?
我只覺得,身後追趕的腳步聲不停,耳邊嗡嗡作響,不知道是風的原因,還是我驚恐的原因!正當我覺得快要崩潰的時候……終於發現遠處,有一片隱約的黑影,那可是灌木叢?
我忙用盡力氣飛奔……糟糕!卻是一個趔趄摔倒在地,我倉皇着欲爬起,才發現狀態受到打擊,腳步虛軟了起來!隨即,身後緊追的龍梨等人,慢慢趨近我……
龍梨的眼眸很是驚愕的看我,帶着喘息道:“歲桃花,你竟有如此好的輕功?”
輕功?我見她慢慢朝我走近,卻不見藍瑜的身影?隨即意識到,好像祭族的人也少了些……怕是龍梨故意爲之,她不想藍瑜插手?
我渾身虛浮的連呼吸都困難,使勁的喘息,說不出話來!心下暗忖:她還能說話,我連說話的力氣也沒了……這就是有沒有武功的區別了!
我虛脫的緊,估計是要被拖回去了!卻聽龍梨身後有男子聲音道:“不好!那邊有鐵騎……”
我壓抑住心跳,只是一會兒,便真聽到了馬蹄之聲,驚奇的遠遠望去,卻原來是我方纔疾奔的方向,我以爲那是黑壓壓的叢林,卻原來是藩旗飄揚,月光下的鐵騎如黑點般越來越大……
那男子的聲音急道:“郡主……此地是西岑地界!速速退離,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龍梨眼眸一凜,伸手揪住我的手臂,我虛脫着……端坐在草地上!龍梨看着那男子,急道:“你來揹她……”
那男子驚道:“怕是來不及了!”
“混賬!”龍梨手中的長鞭一揮,卻是將草地甩出一條痕跡。
那男子有些震懾,龍梨忙從袖中取出一塊手絹,緊接着有一陣香氣襲在我面上,我便覺得自己有些無力了!我被那男子背起,十數人忙往北邊奔走……
揹我的男子自然落於人後,我不得不佩服古代人果然是有本事的,武功啊!他追我那麼久,竟還有力氣揹着我往回跑?
不知道龍梨給我聞了什麼毒藥,反正我還沒有全暈,就是人有些沒力氣?我胡思亂想着,這個夜晚,是我最驚心動魄的逃命體驗了!
我聽得出,這男子呼吸聲越來越重,或許他還有很多不安吧?我心下祈禱,萬能的騰格里啊,我可是在你的地盤上,後面的鐵騎可是西岑國的兵馬?如果是,您一定要保佑他們追到我的,否則你也太丟臉了!
我剛剛展開聯想,便是‘啊喲’一聲……渾身痛裂開來,幸好不是在柏油馬路上,草地啊草地……我又被砸地上了?
只聽熟悉的呼哧聲傳來,我暈暈忽忽的睜眸,月光下,它烏金色的鬃毛垂在我身上……金色的眼眸在我頭頂,將我和北真祭族的高手們隔擋開來!
我渾身一個激靈,強自出聲道:“……七號!”
我撐起身子,只覺得手下黏糊糊的,顧不得許多……擡眸看向龍梨和祭族之人,只見他們都有些驚恐的看着這個龐然大物……
只見七號,金色三角眼很是兇猛的看向他們,他們正自僵持着,不敢跑也不敢動!我欲站起身來,卻是腳下一晃,回眸朝地上看去……心跳頓時漏了一拍,我控制不住的尖叫出聲!
七號被我的尖叫聲觸動,金色的眼眸朝我看來,我更是驚恐的倒退!這一刻,我想起了北真國的月夜,那個嗜血的男人和眼前的獅子一樣,將人的頭顱踩碎在腳下……
可是,此刻這個碾成血肉的男人,剛剛還背過我,我有些不敢置信和噁心的看着這一幕……我的手上滿是鮮血,原來剛剛黏糊糊的感覺……是我撐着他的血肉?
我頭暈,我頭痛……鐵騎的聲音越來越近!我看到這些祭族人的驚懼,強撐道:“把解藥給我,否則你們一個也跑不了!”
龍梨,她眼眸緊緊看我,從懷中取出一個錦囊,朝我拋了過來:“你應該感覺得到,那只是輕微的軟筋散罷了,只要嗅過這香囊,過半個時辰,你的藥性便解了!”
不知道是她在懼怕,還是怎麼的?那香囊掉落在草地上,我捻起絲帶……手上盡是鮮血,實在不想染髒它!“朗梨,我希望你記住,我們畢竟相處一場,你不仁……我今日還是對你仁義了!”
龍梨定定的看我,竟伸手將面紗放下……她,果真是朗梨的容貌,又似乎有些地方不一樣了!或者,是我一直沒看清過她吧?越來越近的馬蹄聲,龍梨終是攜着部屬朝北奔逃而去……
“七號!”我忙呼喊出聲,七號停住了腳步,卻看着那些逃命的北真祭族人,躍躍欲試……
我壓抑着噁心,怕它獸性大發,再次將那些鮮活的生命碾碎:“七號,別追了!”
畢竟,我和那個女子,相處了兩年……朗梨,龍梨?你到底是什麼樣的人?我舉起那香囊,淡淡的清香襲來,我嗅了嗅,將它收入袖中,好像還要半個時辰後,才徹底有力氣?
手上的血腥味,讓我有些暈厥!隱約而悠揚的洞簫聲,再次縈繞我耳際,也有些真切了起來,更讓我暈乎的腦海慢慢寧靜了下來,卻又有些朦朧起來。
震耳欲聾的鐵騎聲,越來越近,狼圖騰的藩旗飄揚,黑壓壓的鐵騎顯現出人影……
不知道是我看錯了,還是真切的影像?好像西南方向也有人影?慢慢的,馬蹄聲融聚成片,聲響遮蓋了那一縷洞簫的聲音……
我有些暈乎,馬蹄聲?看來本土的駿馬果然不一樣,北真國的馬匹估計是被這獅子嚇得陣腳大亂吧?這雄獅在這裡,西岑的鐵騎竟還是英勇的趕來?可見北真國人咒罵西岑是‘蠻地’,也不是沒道理的!
我不經意間,看到七號正在舔舐着那地上的人肉……心驚的想起,它曾經也這樣親熱的舔過我!我冷汗滴答滴的……好暈,我想這回,我是真的暈了過去吧!
內心的不安,頭腦的昏沉……
直至有人緊窒的摟抱着我,呼喚着我的名字……我悠悠轉醒,再一次對上了那雙瑩瀾的眼眸。
他俯視我,一身黑甲,周身籠罩着月光,卻是隱忍道:“桃花,對不起!”
我沒想到,是滄奚親自率領鐵騎追來的,微微仰起身,卻發現自己還是在草原上?只是滄奚身後,多了千百名整齊劃一的鐵騎,狼圖騰的旗幡在夜風中很是張揚……
眸光轉過,西南方向也有十餘個水墨衣色的青年男子,他們策馬而立,護衛着當前的一輛水墨色車駕,那車駕在月光下那麼沉靜如水,不知裡面有人無人……
中間草地上還有幾個黑點,不知是誰遺落的物事?我訝異着:“滄奚……”
滄奚忽然把我懷入胸鎧,他的氣息吹拂在我耳側,我有一絲緊張,又有一絲心安?那些西岑的鐵騎將士們,和這些神秘的水墨男子們,都只是靜靜的看着我們!
滄奚摟緊了我:“桃花,告訴我,如果沒有冥無戈,沒有這亂世,沒有西岑子民的成見,你會不會……愛上我?”
我一怔,滄奚?你親率鐵騎追來,是感應到我的危險,還是爲了問我這句話?我酸澀着說不出話來,也不知道如何去說?靜默着良久,搖頭道:“滄奚,這個答案重要嗎?”
滄奚藍眸緊緊鎖着我的臉龐,喉結微動,沙啞道:“重要!”
我低了頭:“可是,你說的‘不存在’,它都存在……”
“你只要告訴我,除了冥無戈,在你心裡……是不是還有人?”滄奚打斷我的話,卻是握緊了我的手臂,直到我覺得疼痛,他才鬆開了些。
我怔怔的看他,他俊美剛毅的臉龐帶着一絲狂亂……我們對視良久,他終是深深吸了一口氣:“桃花……”
“汗王,”一個男子的聲音在我們幾步遠的地方喚道,直到滄奚回眸看去,那水墨色的青年才複道:“請讓歲姑娘,跟我們走。”
我一怔,呆呆的看着那陌生男子,耳邊有滄奚溫熱的氣息:“我愛你……桃花。”
我心顫着回眸,看向滄奚,他忽然額頭抵着我的額頭,氣息吹拂我的脣:“你看到那些黑點了嗎?那些是害你身陷險境的南音國人,這就是冥無戈給我們的交代!他讓冥人帶來了那些人的人頭……可他並未出現,他也沒來尋你!”
我心中驚顫,那些黑點是頭顱?冥無戈,他知道這一切嗎?不,他一定不知道的,他不知道芙韻公主藉助北真國人害我……心泛起疼痛:“滄奚,你知道是芙韻害我?”
卻聽滄奚幽冷道:“今天的帳,終有一天……我會和芙韻算!”
我沉浸在迷茫和不知所措中,滄奚卻似花了很大的力氣,纔對我開口道:“桃花,有一個人,也等了你很久……他最先知曉你遇險,更連夜在這草原上尋你,他身邊暗人不多,便藉助了黯冥宮人,也是他傳信給我……”
我欲出聲,滄奚忽然覆上了我的脣,一動不動的貼着我,卻又慢慢退開來……他回眸看了一眼西南方向的數十男子,又回眸看了一眼他自己身後的千百鐵騎。
“既然你求助於他,想來他在你心裡,比我更重要,是不是?”滄奚情傷的看我:“如果有來生,你可不可以,把你的心……分一點點給我?”
月光下,千百鐵騎前,我怔愕的發呆,心卻無來由的顫動起來……我分不清是痛,是傷?唯有這藍瑪瑙般的深眸,流露着無盡的悲愴。
恍惚在飄渺間,如漣漪般的,心底泛起疼痛,似有那弱水噬人般的聲音吹拂過來:‘我等你,今生你要好好爲自己活……來世,你許我一生,可好?’
似真似幻的聲音恍如隔世……卻讓我心一陣陣的抽離開來!耳際似乎有莫名的佛號縈繞,我的意識卻漸漸渙散了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