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心散?我笑容微凝,慢慢擡眸,這個美麗絕倫的男子……總是如此篤定的安撫我?看着他少有的溫情,我倒是坦然了:“風情,你見過明爺了?”
他眸光清幽,點了點頭。
我心緒複雜,卻是譏諷道:“他明明那麼憎惡我,卻要設法爲我解毒……真正是有趣了!原來這世間,還有明爺料想不到的事呢?”
風情聞言搖了搖頭,似乎頗有些無奈的看我?我輕哼一聲:“做什麼這樣看我?我說錯了嗎?”
“你總以激怒主公爲樂……這對你有何好處?”
“我有嗎?”我故作訝異道:“可別給我加這項罪名,他老人家可掌控着我的小命呢!”
“桃花……夫人,”風情喚了我一聲,直到我看向他,他才正色道:“不論何種境地,你都要活着……切莫有尋死之心。”
我面色微變,強裝無謂道:“何必這麼說?難不成,我臉上寫着生無可戀?”
風情眸光越加深沉:“也許,是風情過於直接了……風情只望夫人莫要忘記,他曾經說過:一定要好好活着,不管多難,一定要活着……”
我的心一陣顫慄,眼眶瞬間溫熱,倉惶的偏開了眼眸,深深呼吸道:“你真的不用擔心……我會做個最配合的病人!既然來了北真國,我有什麼理由逃避?”
風情身形微轉,來到我身前,目光如此寧靜:“風情知道,有些承擔很辛苦,要解除血咒也不是一朝一夕之事,如果……”
“如果不能輕易解除,我也不會因爲這個理由而自生自滅!有一線希望,我都會活着……”我擡眸,望進他清幽的眼底,努力堅強:“敢問風老闆,這樣的答案……可以了嗎?”
風情眸光深了些,置於身側的右手輕輕擡起,就在快貼近我的手腕時,他又停了下來:“天色不早了,我送你進去。”
我依然凝看他,他卻又淡然一笑:“明日便到林州了,早些歇息吧。”
風情,我真想踩你幾腳……把人惹不痛快了,笑一笑就了事了嗎?老天,這世上怎麼會有這種男人?偏偏,我又沒有發泄叱罵的理由!深呼吸,深呼吸……如此相視,我語氣終究回覆了一些:“怎麼……不診脈了嗎?”
“今日不必了。”他淡淡點頭,偏轉了眸光。
我略微怔愕,他剛剛的動作,明擺着是想執起我的手診脈啊?狐疑的看看他,風情只是輕風拂塵般的淡然垂眸……
他一表現出這種超脫的神情,我就知道:不管我說什麼,他一律就打太極了!嘆息一聲的往廂房走去,邊走邊道:“林州,是北真國局勢最亂的地方……爲何先去林州?”
風情側首看我一眼,卻是笑了?我不禁有些鬱悶:“這問題很可笑嗎?”
“你不想看看林州嗎?”
我一怔……怎麼說得是爲我去一樣?我不得不感嘆出聲:“你可知曉,你和狐狸最相似的地方在哪裡嗎?”
“狐狸?”風情有些愕然。
“我是說鬼青竹……”我忙意識回來:“他那人,總是不着痕跡的探我心思,他也總是給我下套……總是將‘詭計’,行使的理所當然!”
風情靜靜的聽着,讓人看不清他在想什麼?我見狀,繼續接道:“不過,我現在才發現,這方面……你和鬼青竹倒是相像的很呢!”
風情忽然凝看我,淡淡道:“風情一直聽聞,那鬼爺不同尋常,但他能讓夫人如此記掛在心……卻是風情沒想到的了!”
我微愣,隨即失笑道:“那是自然,值得明爺算計的人……又豈是常人?”
風情面容微沉:“算計鬼青竹?這些往事……是甄嫄告訴你的?”
“你爲什麼……會認爲是甄嫄所說?”
風情不再看我,只是眸光沉靜的看向遠方:“除了……她母親,她還會忌諱誰?”
我心中微忖:風情定然認識甄嫄的母親吧?這可是連狐狸都不知真面目的人呢!明着問風情也是白問,當下笑了笑:“甄姑娘爲人還是不錯的……你們是自小的友人,還是不要結下仇怨的好。”
風情沒有做聲,我們就這樣靜默的走了一會兒。
我終是打破靜默道:“怎麼說,你們也是爲我而起的怨懟……其實,你也沒什麼理由怨她的,你不是常勸我和冥無戈在一起嗎?她雖然瞞騙了你,但根源還是一樣的。”
風情微微一笑,卻是縹緲的緊……
我心中洋溢起一種難言的感覺,爲他美麗飄渺的笑容嗎?好像不是……倒是他這笑顏下的難測心思!“風情,你若是打啞謎,我可猜不透你!我也沒力氣去猜人心思!”
“夫人說的很對。”風情淡淡一笑。
呃,他這麼直接的認同?卻讓我更難解了:“你不必敷衍我,說到底你們是幾十年的友人……也輪不到我說什麼。不過,你說甄姑娘只忌諱她母親,倒不一定呢!”
風情輕輕‘哦?’了一聲,似乎聆聽的模樣。
我見氣氛溫暖了許多,笑了笑:“如果只忌諱她母親的話,甄姑娘怎會寧願接受懲戒……也要給我種下情蠱呢?”
風情微怔,慢慢才道:“或許如你所言,甄嫄不該受我責難……她和目兒,何其相似。”
怎麼牽扯目姑娘了?這個風情,真是說變就變啊!他此刻的神情,好像真的有所觸動了?“何意?”
風情微微一笑:“甄嫄能聽從無戈的話,私下接種情蠱……其根源還是因了她母親,難道夫人不知麼?”
我呆愣一下,眼見廂房已到,風情爲我推開了門……我忙道:“什麼意思?”
風情背靠門扉,聲音帶着特有的飄渺質感:“甄嫄捱了懲戒……可這頓打,一半是罰,一半是戲罷了!”
我有些迷糊:“戲?風情,你這樣說話……我會死很多腦細胞的!你再這樣,我真要跳海了!”
風情微微一笑:“今日,夫人如此隨性的說話,實是想知曉甄嫄母親是何人……然否?”
我有些怔愣,原來他已經看出來了?不禁面色有些不自然:“……你不想說,就算了。”
我說罷便欲轉身入房,卻聽他適時出言道:“夫人在南音國的時候,可有見過一個人?”
我停住了腳步,回眸道:“誰?”
風情眸光看着海面,悠然道:“錦娘。”
看着他眸光中的晶瑩光澤,我吶吶道:“見過……怎麼了?”
風情依然沒看我,平靜凝視海面,嘆息道:“錦娘待你如何?”
錦娘?我忽然發現,腦海竟想不出這人的容貌……唯有恬靜的感覺,始終淡定的氣質?她曾那樣溫婉的對我說:論心計,論謀略,黯冥宮是天下之最,所以,無戈不需要心機卓絕的女子……
耳邊有風情幽幽道:“風情若是猜得沒錯,錦娘一定待夫人甚好!否則以錦孃的爲人,怎會爲了一個外人,而棄自己弟子於不顧?”
我神色一變,他說什麼?風情也知道‘綠荔糕’事件嗎?在我這一刻怔愕時,風情又續道:“夫人不必驚疑,此事……主公也是近期才知曉!錦娘護你之心,可見一斑。”
我心下有些觸動:“你想……說什麼?”
風情微仰臉龐,海風浮動他如墨的青絲……真是謫仙氣質盡顯!他淺笑道:“錦娘品性,素來是幫親不幫理的……可她卻幫了你,足見你在她心中,比之南宮夭嬈更重了!”
我只聽說,有幫理不幫親的人……錦娘雖然冷淡,可她看上去是那麼識理的人,如果反其道而行,豈不是不講道理了嗎?可是,風情更沒有理由亂說……
猶記得,那一日芙韻公主請錦娘品評她與南宮夭嬈,錦孃的言語倒是周旋而過了!我確實是似沒看出什麼來……
我下意識的回看風情,但聽他輕吟道:“錦娘素來向着無戈……這在南音王宮怕是無人不明瞭!而甄嫄,偏偏揹着她爲無戈種下情蠱,她豈會不怒?”
“揹着?”我心裡隱約明瞭,卻又有難以言說的感覺:“你的意思是,錦娘是無戈的姨娘,她更是甄嫄的……”
風情對我點了點頭,我只覺得驚愕不已:“照你這麼說,錦娘待無戈……比待自己的女兒還要好了?”
風情笑了笑:“這也沒什麼稀奇的……甄嫄,自小也是被打慣了的。”
呃?這個人……到底是淡然,還是冷情?我不由嘆道:“看來,我見到的錦娘,不是她的真面目了?想來也是,她的女兒這麼秀美,她的姐姐也那麼絕色……想淳太后,也是美豔絕倫的人,錦娘……”
我目光看向風情時,只見他容顏有着一絲冷凝?霎時話語頓了一下:“風情?”
風情似乎意識到我的不解,微斂了神情:“早點歇息吧。”
“風情。”我忙喚住他,他腳步微頓,卻不回身。
看着他的背影,我解下身上的披風,走上前遞給他:“謝謝你。”
他伸手接過,淡淡點頭。看着他的淡然,我終又出聲道:“謝謝你告訴我這些……”
“知曉也好,”風情垂眸:“現下,你總不會因困惑而跳海了……是麼?”
他話落,脣際帶起了細微笑意,竟讓我愕然半響……他竟一直記得我剛剛的玩笑?直到風情轉身走遠,我纔回過神來!
風情,你到底是什麼樣的人?爲何,這些日子的接觸下來,你是如此的溫情了?還是,這是你的另一面?
我怔愣看着消失的風情:發現,好像每次我發呆的時候,他從不打擾……就如今日,我吹着海風,他也陪我佇立?如果是槐兒和清煙,那是了不得的大事了!
遙想當年情莊的冬夜:他也總在我不經意間出現,聆聽我的琴音……任由我開着窗戶,任由細雪吹入窗櫺?如果是當時的桃桃,那也是值得數落的事了!
彼時的風情,也是解開自己的輕裘給我披上;彼時的風情,還教會我賞月……這樣一想,原來風情從始至終都沒變過嗎?爲何,我怨過他?爲何,我恨過他?
是我變了嗎?還是,風情隱藏的太好?腦海浮現起眉姑娘,我終於了悟:想來是風情的溫柔太飄渺了吧?風情永遠溫柔,風情也永遠冷淡……一如眉姑娘的堅守!這世間,可有比眉姑娘更瞭解他的女子?
風情啊風情,你可以對明月溫情,你也可以對我這樣無關的人溫情……你爲何不能回眸看一眼,那深愛着你的女子?她的癡,她的情,你真的沒看見嗎?我顧自搖了搖頭:不,你怕是比誰都明瞭吧?你能看到牧的情,你能看到無戈的情,你也能看到目姑娘的情,怎會不知眉姑娘的情意……
“夫人,你怎麼站在外面?”槐兒驚愕的拉我入房。
我思緒被她打斷,隨着槐兒入內,直至在房中落座,槐兒還在念叨:“手爐都這麼涼了……來,些喝杯熱湯。”
我乖乖依從她,槐兒方纔安心了些:“夫人,風老闆走了?”
我點了點頭:“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槐兒笑了笑:“你入亭廊沒多久,風老闆便來啦!原以爲,您很快便會回來的……誰知過了這麼久呢,您和風老闆又有什麼好說的?”
看着她嬉皮笑臉的模樣,我倒是有些好笑了:“你這是什麼表情?很稀奇麼?”
槐兒緩緩搖頭:“您不是不待見風老闆嗎?”
我狀似點頭道:“對哦!你不說,我倒是忘記了……槐兒姑娘,你明知我的心思,還敢偷偷溜走?”
槐兒驚愕一下,忙擺手道:“夫人……槐兒知道風老闆不會難爲你的!”
“何以見得?”我故作生氣:“我看啊,倒似你收了風情什麼好處呢?”
槐兒忙喊冤:“夫人,風老闆真的對您很好的……連清煙都說了!”
我哼了一聲,槐兒忙拉住我的袖口:“真的!夫人,清煙見風老闆也不是一次兩次了……但是清煙說,知曉風老闆精熟醫術的人極少呢!除了冥尊主,風老闆寧可旁人死去,也不出手相救的……”
我愣了一下:“清煙說的?”
槐兒忙點頭:“是啊!清煙可不會亂說話的……咱們初到北真國,祭族便來人了,當時就被風老闆打發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