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分鐘後,這名克里戰士已經重新站起了身來。他拾起了自己的斧頭,眼睛裡一片渾渾噩噩的,像個剛從酒吧跌跌撞撞出來的醉漢向着黑黢黢的密林深處去了。
斯凱這會兒也已緩了過來。她靠樹幹支撐着站起身,望着那兇惡的克里人遠去的背影,問:“就這麼放他回去......真的沒事嗎?”
“我對他的記憶稍微做了點調整,他不會記得自己在地球上的遭遇。”邁克爾說,“他只會以爲自己的偵察一無所獲,然後告訴他的上級異人實驗終究是失敗了。”
斯凱長長地吐了一一口氣,她捂着胳膊軟綿綿地靠在樹幹上:“你剛剛對他做的事......和你在神廟裡對我做的一樣是嗎?”
“你說催眠咒?確實。你當時失控了,差點拆掉整座城市。”邁克爾說,“我幫助你冷靜了下來。”
斯凱沉默了半晌。
“謝謝。”她說。
“別謝我。我去那座城市只是爲了取一件東西,而我現在來這裡是因爲一部深空探測衛星監測到剛剛那藍色的傢伙在這一帶着陸。”邁克爾頓了一頓,強調,“而且我是恐怖分子,一個壞人,記得嗎?”
“神盾把所有擁有非凡力量並且身份不明的人物全部列在高危通緝名單裡,我瞭解他們那套程序怎麼運作。”斯凱試探性地打量着他,就好像想試着透過那身黑黢黢的裝甲看出他的反應,“但我覺得你不是壞人。”
頓了頓,她看着自己滿是泥污的手,苦笑:“事實上,如果要按神盾的那套評估程序,我覺得我離上那個危險名單也不遠了。我已經做好下半輩子都在這片樹林裡過的心理準備了。”
邁克爾想了想。
“也許也不是非得這樣。”他說,“也許神盾不是你的唯一選項。”
斯凱一怔:“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你的新能力對於神盾來說已經屬於無法理解的東西了,所以或許神盾已經不再是你適合待的地方了。”邁克爾道,“但如果你想繼續出外勤、繼續你之前的那種工作,我這裡恰巧有空缺。”
“你是說......就像神盾特工一樣?”
“有點像,只是工作內容更精確一些。”他聳聳肩,“我在組建一支特別的應對小組,一支由像你一樣擁有非凡天賦的人組成,專門處理涉及常規特工可能無法應對事件的隊伍。”
斯凱狐疑地打量着他。
“你不會是說......你背後恰巧也有一個像神盾一樣的機構,負責維護世界安全之類的吧?”
“類似,但只有你答應接受這份工作才能知道得更多。”邁克爾道,“當然,和現在的神盾一樣,這個機構從理論上來說不存在。但最重要的是,你不再會感到孤立。團隊中沒有人會覺得你是異類,因爲所有人都一樣。”
斯凱咬了咬嘴脣,似乎確實感到這個提議很具誘惑力。
糾結半晌,她半開玩笑道:“那如果我說拒絕......你不會就擡起手,一炮炸掉我的腦袋之類的吧?”
“我不是那種喜歡強迫別人違背意願的人,斯凱特工。我衷心希望你加入團隊,但這是邀請而不是強求。如果你拒絕,我也只會表示遺憾。”
斯凱深吸了一口氣。
“我......好吧,非常感謝你的提議,真的。”她說,“但是我覺得我還沒準備好離開神盾。成爲神盾特工真的對我意義重大,神盾對我來說就像是家意義,我沒法就這麼......我很抱歉。”
“沒關係。”邁克爾擺擺手,激活了鎧甲背後的推進器,“那祝你好運,斯凱特工。希望你早日歸隊。”
他說完真的完全沒再停留,推進火焰倏地噴射,托起他的鎧甲衝上天際,很快消失在了夜色裡。
斯凱又歇了一陣,接着努力打起精神沿這個小土坡折返了回去。她拖着沉重且疲倦的身子回到了木頭的安全屋裡,像被抽了骨頭一樣軟綿綿地躺進了客廳的沙發裡。
倦意再次襲來,劫後餘生的經歷讓她的睡意比之前更加濃重了。但她暫時還不能休息,她得向科爾森彙報一下今晚刺激的經歷,然後還得找個醫藥箱,處理一下身上的傷口。
這會兒她的右胳膊已經逐漸恢復知覺了,雖然還是痛得不行,但似乎好歹是沒傷筋動骨。她花費了好大力氣才強迫自己從沙發中站起來,到房間的幾個大櫃子裡翻找醫藥箱。
一陣敲門聲詭異地響起。
斯凱動作一頓,以一副見了鬼的表情望向門口的方向。
不會吧?又來?
她已經對白天告訴科爾森這地方太無聊的事感到後悔了,事實證明這間林間小屋唯獨跟“無聊”這個詞完全沾不上邊。她有種預感,她走上去一開門就會發現又一個藍臉的外星人站在門口,手裡提着斧子衝她嘿嘿一笑,說別太得意你們剛剛打發的只是我們克里四天王中最弱的一個,要不咱再比劃比劃?
比劃你個大頭鬼啊!按照電視劇節奏一集一次高潮也該差不多了,再來就過分了吧?
冷靜點。至少這次對方禮貌地敲門了,所以肯定應該不會是像剛剛那克里人一樣粗暴的傢伙。換剛剛那傢伙的話更可能二話不說一斧子就劈門進來了。
斯凱竭力維持呼吸平穩,慢吞吞地朝着門口走去。她輕輕打開一條門縫,向外一看,不由愣在了當場。
和她預料中完全不同,外面站着個人,棕色的外套、灰色的直筒褲,打扮還算像模像樣,但卻也絕對稱不上正常。
因爲這個人沒有眼睛。
不是指雙目失明,而是就是字面意義上的沒有眼睛。他臉上原本應該被雙目佔據的位置是一片空白,什麼都沒有,就好像他打從孃胎裡出來就沒有眼睛這種器官一樣。
“你好,斯凱。”這個男人開口了,聲音很平和,“你很害怕,但我想你保證這沒有必要——尤其是沒必要對我害怕。因爲我和你一樣是個異人,我是你的同伴。我來這裡,就是爲了帶你去你本應屬於的地方......我來這裡帶你回家。”
***
某處,陰暗的實驗室裡。
男人躺在實驗用的板牀上,他赤着上身,露出了一身岩石般隆起的肌肉。他兩隻手和一條腿都被固定在牀板上——之所以另一條腿沒有被綁縛是因爲他根本就沒有。
他只有一條腿。
穿白色西裝、留着金髮的洋氣男人面帶笑容地走來,滿面春風地對男人說道:“放輕鬆,沒什麼值得緊張的。多年以後當你回首往事,你會發現志願參與我們的項目是你這一生中最難忘的決定。”
白衣的研究人員帶着注射器走了過來,西裝男人退到一邊,打了個手勢示意他們可以開始了。
注射器刺進男人右臂的肌肉,淡紫色的液體順着針頭被推進了他的血液。幾秒後,男人的臉色就開始變得扭曲了起來。起初他咬牙堅持,但痛楚很快就超出了他所能承受範圍的極限。他開始呻吟,低吼,火光在他皮膚下亮起,就彷彿有一堆柴火在他的皮囊下燒得正旺。但他原本斷了的那條腿卻在某種不可言說力量的催動下開始飛速生長,短短不到十秒的功夫便長出了一條滾燙紅熱的新腿。
白西裝的男人露出了滿意、欣喜的笑容。
“女士們先生們,”他朗聲說,“讓我們熱烈歡迎新同伴的加入......一位全新的絕境戰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