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路漫漫 381 螳螂捕蟬(一)
妙玉冷冷的瞥了剛進船艙的淳王一眼,見他身材頗爲高大,頷下留着花白的長鬚,看着妙玉的眼神赤果果不加絲毫掩飾。饒是妙玉昨日已經見過淳王,身上還是激出一層雞皮疙瘩來。勉強壓下那作嘔的感覺,妙玉淡笑道:“小女子依照王爺千歲的要求,將時間換到此時,王爺可還滿意。”
淳王眯着眼,仔仔細細的打量着妙玉,哈哈笑道:“滿意,妙玉姑娘如此知情識趣,本王又如何能不滿意呢。”
妙玉聽着齷蹉他的雙關語,差點兒沒將隔夜飯吐出來,這個老不死的,若是自己真與理王成婚的話,恐怕還得稱他一聲叔祖,現在居然恬不知恥的調戲自己這個重孫媳婦,妙玉真恨不得自己手上有把刀,乾脆把他剁巴剁巴扔到江裡去餵魚。
黛玉一臉的鬱悶,她的感覺跟妙玉差不多,恨不得一腳踹到淳王的臉上,將他那老臉踩得稀爛,反正他也不需要。
惜春吱吱嘎嘎的磨着牙,低聲咒罵,夏玫在自己的身上抓了兩把,先活動活動自己的指甲,準備呆會兒一得了機會就趕緊往淳王身上招呼。
何俊看着她們一個個義憤填膺的樣子不覺一陣頭大,趕緊壓低了嗓子提醒,“我說少爺,姐姐們,你們頂好悠着點兒,打草驚蛇了可不好,還有,待會兒你們也不能把那老混蛋給打死了,那可是咱們的人質,咱們可還要靠着他離開這瓜洲渡呢。”
妙玉看着淳郡王四下打量,淡然道:“王爺放心,我一個弱女子,做不了什麼,王爺如此擡愛,小女子可實在是當不起呢。”
淳郡王被妙玉揭破行藏,也不害羞,哈哈一笑:“不敢當,蘇姑娘運籌帷幄,老夫可是相當的佩服,便是須眉男子也要慚愧,老夫又怎麼敢小看姑娘呢。”
妙玉心下暗惱,面上卻不顯,只淡笑道:“是麼,只怕小女子可當不起王爺的謬讚呢,實在是慚愧。”
淳王笑了笑,也不多說,隻眼睛卻在妙玉身上打轉。
妙玉微微蹙眉,在杯中斟了茶,宋嬤嬤將茶奉至淳王面前。
淳王皺了皺眉,含笑道:“看來老夫來得不是時候,擾了姑娘的雅興了。”
妙玉冷冷的道:“當此局勢,小女子哪兒來的雅興,咱們明人不說暗話,王爺你將人交給我,小女子留下便是。”
淳王不慌不忙的道:“不過小王實在是好奇,此人文不能文,武不能武,不過就空長了一幅皮囊,嘴巴甜點兒,會哄女人罷了,姑娘爲何要盯着他不放。”
妙玉心下微沉,看來這老傢伙已然生疑,不過她早就準備好了說辭,自也不怵,只冷笑道:“王爺倒是小心,王爺放心好了,小女要這個人,只是爲了一泄私憤,並無其他的什麼意思。”
淳郡王面色一肅,沉聲道:“蘇姑娘當真以爲老夫好欺不成,此人不過是一介小小工部員外郎的次子,能有什麼用處,老夫倒聽說姑娘在賈家之時與此人交情莫逆,時常書信往來互相酬答哦。”
妙玉不怒反笑,嘲諷的道:“既然王爺對此瞭解的如此清楚,那麼就應當知道他是誰的兒子,他的親人有哪些吧?”
淳郡王拂袖道:“這個不要你來提醒老夫。”
妙玉抿了口茶水,姿態優雅的將茶杯放下,冷淡的道:“他的姐姐是賢德妃。”
淳王冷冷的道:“那女人早就死在冷宮了,屁都不是。”
妙玉幽幽的道:“那麼王爺可知道她當初是如何爬上賢德妃的位置的?”
淳王冷冷的看着妙玉,眼中閃着幽光,“本王對你們這些雞毛蒜皮的事不感興趣。”
妙玉連看都不看他,冷笑道:“當年那賤人靠出賣了可卿的性命爬上皇妃之位,理王對她恨之入骨,只是爲形勢所逼,無法動她而已,現在理王雖然已經去了,但我卻要替他了了這個心願,爲可卿報仇。雖然賈王氏與賈元春都死了,可他卻是她們的心肝寶貝,那我就要把這口氣出在他身上,我的意思,王爺懂了麼?”
淳王微一遲疑,口氣卻緩了下來,“那蘇姑娘的意思是?”
妙玉眼中閃爍着瘋狂的光芒,“我的意思是將他交給理王最忠誠的舊部,他們會替我好好照顧他的。”
淳郡王呵呵一笑:“不錯,這些人對理王事敗耿耿於懷,如果能找到個發泄的對像倒是挺不錯的,像賈家這樣兩面三刀的牆頭草實在是最合適不過的了。”
妙玉看着淳王啓齒一笑:“現在王爺可以放心了嗎?”
淳王臉色不變,“哈哈,本王有什麼不放心的?對美人兒你嘛。”
妙玉擡手一指箱子,淡淡的道:“王爺要的都在這裡,現在王爺可以交人了吧。”
淳郡王眯着眼睛笑道:“這個麼,姑娘你是不是太着急了,咱們總得先驗驗貨吧,我怎麼知道姑娘的箱子裡都裝了些什麼?”
妙玉冷笑道:“既然王爺如此說,那麼小女子是否也該先看看人呢,不然待會兒王爺順便拿個什麼人來搪塞,小女子豈非吃虧。”
淳王冷笑道:“就憑他,也配本王如此做。”心下卻不禁微微生疑,這妙玉如何定要咬着賈鈺那小子不放,不是他捨不得,這小子當真長得不錯,又身嬌肉嫩的,那滋味,便是尋常點兒的女子也比不上他。
妙玉淡淡的道:“是麼,只是小女子還不曾與王爺打過交道,不得不小心點兒,俗話兒可都說是小心才能駛得萬年船呀。”
淳郡王怒笑道:“好,好,玫瑰花兒又紅又香,只是刺兒多,你信不信本王拔了你滿身的刺。”
妙玉冷笑道:“好啊,王爺大半生的心血若能捨得的話,妙玉便舍了這一殘軀又如何。”
淳郡王霍的站了起來,逼視着妙玉道:“賤人,你要如何?”
妙玉笑吟吟的道:“王爺被封在這瓜洲渡,費了半生心血,將這裡打理的如鐵桶一般,是爲了什麼?當今手段了的,未必不會看出王爺的心思,王爺便不怕忙活半輩子,到頭來卻爲他人做了嫁衣裳麼?”
淳郡王臉色一變,哼了一聲道:“賤人,你休得胡亂攀誣,老夫也不過就如常人般想過點兒好日子而已,能有什麼心思?”
妙玉咯咯一笑,“王爺這話兒說得可真好聽,只王爺心裡當真是如此想的麼?”
淳郡王衣袖一拂,陡然逼近妙玉,妙玉也不慌,看了他一眼,笑吟吟的道:“是,王爺沒有心思當然好,怕只怕,王爺就是沒什麼心思別人也未必肯放過王爺吧?”
淳王突然也如什麼都沒發生過,笑吟吟的道:“是麼,姑娘勿須花言巧語,本王行的正,坐的直,有什麼好怕的。”
黛玉在外暗罵:老狐狸,就憑你剛纔那表現便是傻子都知道你行的不正,坐的也不直。要說你這樣都還沒起什麼心思,豬隻怕都能上樹了。
妙玉似笑非笑的道:“是麼,那我就不知道王爺一年的俸祿是多少,王爺那麼大一家子人的嚼用是打哪兒來的?”
淳郡王再也坐不住了,“蘇姑娘,你這是什麼意思?”
妙玉捧着茶杯,微笑道:“沒什麼意思?小女子能有什麼意思?小女子便是有什麼意思,依着小女子的力量,又能將王爺奈何?”
淳郡王猛的站起,居高臨下的俯視着妙玉,冷笑道:“姑娘能明白這個理兒就最好。”
妙玉淡淡的道:“我自然明白,俗話說識時務者爲俊傑,不然小女子如何會上門來與王爺做此交易。”
淳郡王狐疑的看着妙玉,緩緩坐下,“姑娘就只要那個人?”
妙玉淡淡的道:“他不過就是引子,枝節而已,我要的是王爺給我換個身份,以後王爺不論是劃江而治,還是出海爲王,都不能落下我蘇氏一脈。”
淳郡王聞言猛的跳了起來,帶的桌上的茶杯什麼的都摔了一地,外面二人的僕從聞聲都衝了進來,淳郡王將手一擺,淡然道:“蘇姑娘,你煮茶的水太燙了,本王對你這茶藝可不怎麼適應啊。”
妙玉起身微微一福,含笑道:“倒是小女失禮了,不知王爺口味,還請王爺見諒。”
淳郡王哈哈一笑,妙玉也是淡然一笑,雙方又分賓主坐下,一派相談正歡的樣子。二人的隨從互相看了一眼,均都退下。
黛玉喃喃的道:“佩服,佩服,我實在是太佩服了,妙玉師傅當真是有大將風度啊,我比起她來可差遠了。有這些經歷,唉,難怪她當初能續出那樣的詩來。”不由想起去年中秋夜自己與湘雲聯詩,妙玉突然出來續詩的情景,只怕這妙玉也不是庸手,不然當初爲什麼她在一旁聽了那麼久自己都不查。暗思妙玉當初的詩,只怕此人也是胸中大有丘壑之人,否則也寫不出那樣的詩來。
惜春莫名其妙的道:“林哥哥,你都在說些什麼啊?我怎麼不知道?”
黛玉將她的臉扳到一邊,一面拿着千里鏡仔細看,一面漫不經心的道:“現在沒時間,等我以後得空再跟你講罷。”
淳郡王現在不敢小覷妙玉了,盯着妙玉的臉鄭重道:“不知蘇姑娘還知道些什麼?”
妙玉掩口一笑:“王爺勿須擡舉小女子,小女子一介女流之輩,哪裡能想到這麼多,原都是與理王殿下閒聊時聽殿下提及,小女子覺得好奇,就記了下來。”
淳郡王心下暗驚,做夢也沒想到哪怕自己平日裡韜光養晦,故作荒唐,居然還是瞞不過遠在京城的理王的眼睛,他盯了自己多久了?幸好這小子倉促起事,謀逆沒有成功,不然自己辛苦半輩子恐怕真的要爲他人做嫁衣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