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紅樓篇 250 亡羊補牢(四)
王子騰嘆息了一聲,自作孽不可活,妹妹啊,哥哥已經盡了力了,奈何你當初做得太過,哥哥現在也是迴天無力啊。微一拱手,嘆息道:“此姑娘家事,我一個外人,怎好多說,一切還請姑娘自裁。”
賈政在內躺着,他被方纔那突如其來的一陣折騰,弄到現在都還動彈不得。聽得王子騰如此說,也是一聲嘆息,倆滴淚流了出來,他知道,這赫赫揚揚已近百年的大族,生生被自己葬送了,王氏,你這賤人,我決饒不了你。
黛玉眸光一掃,淡淡的道:“小侯爺,方纔我的話,只有以後咱們再兌現嘍,現在還是先辦正事吧。琥珀,你繼續和敖潤對賬,我們都在裡面等着。敖潤,你派倆個人去訂點兒吃得。咱們鬧到現在,只怕大伯伯和七哥都餓了。”
慕容景嶽微笑。小丫頭終於還算是長大了一點,知道多替別人想想了,含笑道:“這個大妹妹不用放在心上,我們出來時,都吃過一點東西了,不用着急。”
上皇點了點頭,了結一切,哪兒有那麼容易,自己便是有前世記憶,但現在想要了結,尚覺不捨,何況是這個小丫頭。溫言道:“婠婠,不着急,咱們陪着你慢慢來便是。”
王子騰心下一涼,太上皇這是擺明要給林家撐腰了,賈家此次真的是再無翻身的希望了。不由的想起玄女方纔的話來,又想到皇帝方纔聽了這話的態度,心裡不由的七上八下,自己要不要如玄女所說的,再來一次壯士斷腕呢。自己現在是聽着好聽“內閣大學士”,其實是明升暗降,上皇與皇帝陛下不動聲色的在這幾年基本已將自己手中的權力回收的差不多了,要怪也只能怪自己太笨了,升九省都檢點的時候就該發現不對勁兒的,可惜自己當時光顧着高興去了,居然都沒發現自己從此失去了對京都的掌控,大概從那時起陛下就開始佈局了吧。王子騰搖了搖頭,自己還真是笨呢,人家給個甜棗自己就撲上去了,也難怪新皇對自己看不上眼了。
不一時琥珀報了進來,王夫人藏下的只有這十萬兩金子,摺合一百二十萬兩銀子,其餘的都沒找着。
賈政聽得臉上發燒,只好硬着頭皮道:“扶我去太太那裡,我再問問她。”
黛玉抿嘴道:“賈二老爺不用着急,琥珀,給賈二老爺唸叨唸叨,免得賈二老爺待會心裡無數,又被人幾句話就說動了。”
琥珀打開單子,面不改色的開始報賬:修建大觀園耗銀二十三萬兩;裡面的陳設什麼的共耗銀四十七萬兩,這個大家也能理解,擺設東西都是古董什麼的,肯定比木頭瓦塊要值錢得多。買小戲子什麼的花了兩萬銀子,元宵節貴妃省親共計花費六萬兩銀子,然後給二老爺走關係花了十萬兩銀子,二老爺爲官不慎被宵小所趁,留下一堆亂攤子,王大人爲了擺平,又花了十萬兩銀子。賈政只聽得滿面通紅,看着屋內衆人各異的眼色,恨不得自己面前有個地洞,自己好鑽進去。只聽琥珀接着報道:爲賢德妃拉關係用銀共計十五萬兩。
王子騰臉色發白,忙打斷道:“不對罷,當初璉兒不是說二太太只截下了二百萬嘛,現在已經不止了。”
賈璉起身道:“王大人有所不知,二太太后來又從老太太那裡拿了七十萬。”
王子騰頓時面如死灰,這個我的確是沒法子了,妹妹啊,人家只怕比你自己都還清楚你做了些什麼事。
琥珀見王子騰無話,接着報道:交由薛家五十萬。
王子騰坐不住了,這個賤人,還嫌害的人不夠多麼?連薛家你都還要拉上,吃驚的道:“怎麼還有薛家的事,她把這些錢給他們做什麼?”
琥珀看着他意味深長的一笑,“好教王大人知道,薛家拿着這銀子在放高利貸。”
王子騰只覺得自己頭頂一個焦雷,轟的一聲,頂上頓時走了三魂。高利貸!這可是朝廷明令禁止的啊。更何況還是這麼大的數額,完了,只怕連着薛家也完了,這兩個混賬女人,你們看看你們都幹了些什麼是啊!這是要抄家滅族的啊!他真的快要被自己這兩個寶貝妹妹給氣死了。身子一晃,一頭栽倒。賈璉慌忙扶住,王子騰掙扎起來,跪在地上,仰天呼道:“皇天后土在上,萬歲啊,下臣實在是不知道此事啊,下臣教妹無方,願意以死謝罪啊。”
賈璉看他一跪,再那麼一說,險些將魂都嚇飛了,叔叔啊,皇帝陛下可沒說要你暴露他的身份啊。後來一看,王子騰是斜着跪的,人拜的皇城裡的皇上,就是被王夫人與薛姨媽做的好事打擊過度了,都還記着自己臣子的本分,沒敢泄露兩宮微服的事兒。他也不得不佩服這個叔叔聰明,自己的妹妹做出這等好事,他當然不敢說我反正都不知道,與我無關。人家是當庭謝罪,雖然是拜的皇城,但那意思不言而喻,估計上面那兩位自己也明白。以後便是打起官司來,只怕他還要落一聲好。有誰見過當哥哥的還要管自己出嫁了幾十年的妹妹的家事的。斜眼溜賈政,只見那位就沒法跟王子騰比嘍,一個人呆若木雞的坐在春凳上,簡直都被嚇傻了。
慕容景嶽皺了皺眉,咳了一聲,安撫道:“王大人放心,咱們好歹也是一殿之臣,日後自當在御前替王大人分辯一二。”
王子騰得了他這句話,方纔放下老大一團心事,躬身道:“那麼罪臣多謝林大人援手了。”他現在纔有閒心來詛咒王夫人,當真是個禍害,禍害完賈家,連嫁到薛家的姊妹都不放過,自己只怕也難逃此命了。
黛玉轉眼向傻了的賈政看去,咳了一聲,纖指敲了敲桌子似笑非笑的道:“賈二老爺,大老爺躺在牀上不能理事,璉二爺又辭了貴府世襲的爵位。現在算來,你可是一家之主呢,不知二老爺打算如何給我林家一個交代。”
賈政這個時候方纔知道這個家主不是好當的,賈璉這混賬小子扔給自己這麼個燙手山芋,簡直就是存心要看自己的笑話。搖搖晃晃的站起來,咬牙道:“外甥女兒,這些事我都不知道,我要再去問問。”直着眼睛朗朗蹌蹌的向外走去。黛玉一使眼色,琥珀微微一笑,不做聲的跟了上去。王子騰實在是不想再管他們這攤子爛事,只自己來都來了,不想去也得去,一面在心裡賭咒發誓,一面也只好咬咬牙哀聲嘆氣的跟了上去。
賈政一走,賈家便只剩下賈璉一個主事的人,自不可能跟着走了,只得留下來照應。只是也早被嚇得腿軟,他都沒想到二太太居然有這麼大的膽子,五十萬啊,估計二太太就是有十個腦袋都不夠皇帝陛下砍得。二房這次完了,徹底完了。
賈璉一面抹着冷汗,一面在心裡不住的唸佛,幸好王熙鳳夠聰明,當初因着黛玉一事,早就收拾的乾乾淨淨,什麼尾巴都沒留。還好,自己這個老婆雖然同是王家的人,可好像遺傳的是王子騰的聰明,至少比自家二叔那個強上十倍都不止。
留下的衆人互相看了看,都轉過臉去,連他們都不得不替賈政悲哀了。上皇嘆息着道:“倒也算個好人,只是……”下面的話看在代善面上也不好出口,只轉眼看了慕容景嶽一眼,警告道:“老七,你要切記。”
慕容景嶽起身肅容恭立道:“父親大人放心,兒子記下了。”
玄女撇嘴道:“小弟弟,你記下了有什麼用,關鍵的是你得管住你手底下的那班人,不然的話,別人還是會把這樣的”好人“推給你的,嘻嘻,沒誰會喜歡一個比自己強的人坐在自己頭上指手畫腳的,那樣會讓別人很沒有存在感的。”慕容景嶽臉色一變。
唐瑞文連忙站起來,訕訕的道:“唉,我也去看看,他們怎麼都還沒把飯送過來呢。”他實在是怕了玄女了,這個女人還真是百無禁忌,什麼都敢說啊,這皇帝傳位的事,你居然也敢多嘴。
賈政直着眼睛,如夢遊般進了自己的院子,彩霞、玉釧兒、麝月等正哭天叫地的,見賈政進來了,便如見了救星一樣,慌忙上前回道:“老爺,你快想想辦法救救寶二爺吧,二爺突然魘住了,差點連命都沒了。太太也被那妖女的針紮在手上,疼得死去活來的。”賈政打了個激靈,回過神來,看着麝月森然道:“哦,倒真是個忠僕啊,你沒看到老爺我當時是什麼樣子了嘛。”擡腿便是一腳,將麝月踢到一邊。看都不看她一眼,直奔內室,將正守在寶玉哭哭啼啼的王夫人抓着頭髮提了出來,一把扔到地上,瞪着琥珀道:“你問,我看看這賤人還有何話說。”他現在對王夫人是半點都不客氣了,一個害得我家要被抄家滅族的賤人,還用得着我對你客氣麼。
院子裡所有的人都嚇呆了,除了王子騰與琥珀。賈政雖然素來對王夫人不冷不淡的,可到底看在她是正室夫人的面子上,還是禮敬有加的。況且賈政平日裡都是一副文質彬彬的樣子,現在突然這樣,王夫人房中的人都嚇得不輕。麝月蜷在一旁,話都不敢說,賈政那一腳不輕,他今天受了那麼多的氣,基本都在那一腳裡發泄出來了,麝月只覺得自己嗓子裡一股腥氣,忍不住哇的一聲吐了出來,衆人都低聲驚呼,卻是一口鮮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