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蘊含着兩種截然不同情感的目光盯住,陳禹感到渾身上下都不自在起來——總有種自己是什麼珍惜物種的錯覺。
所以他撓了撓頭,遲疑了一陣纔開口:“這個,應該是算作謝禮吧。”
“謝禮……麼。”將他的話咀嚼了一遍,紀雪妍露出了果然如此的失落。
“沒錯。”不知爲何她會露出這樣的表情,陳禹遲疑了一陣才點下頭顱,“畢竟之前會長也幫了我許多,這就算是略作薄禮吧。”
“原來不只是這次教你的緣故嗎?”對方眨了眨眼,眉宇間帶着幾分難以置信。
“這次當然也包含在內。不過我要感謝會長的可不止這麼一點,畢竟也算是把我拉到了這個位置。”
“這基本上都是你自己的功勞哦。”白皙的下巴左右晃動,紀雪妍忽地一笑,“不過,這份感謝我還是毫不客氣地收下了。”
“請務必收下。”
“我說,”帶着不爽的氣息,洛凌筱強行插話進來,“那另外一個你是打算給誰呢?”
臉色微變,紀雪妍清了清嗓子:“別說沒眼力的話啊,那個當然是要送給人家的好妹妹了。”
“會長,總覺得你好像有點不爽。”
“是嗎?大概是你的錯覺吧。”
看着她扭開目光,眼角嘴脣一起下壓的表現,陳禹心說你這就差把“我很不爽”是個大字寫在臉上了,但表面上還是要順着她的意思點頭:“錯覺,錯覺。”
“切。”洛凌筱咋舌,“不但沒有自覺還是個白癡。”
紀雪妍表情嚴肅地指正道:“你說的其實是一個意思。”
“不,重點完全不在那裡吧?”強忍住拍桌子的衝動,陳禹努力在壓低聲音的情況下喊了出來。
“嘛,重點是你智商不足呢。”
“嗯。”
“纔不對。”
對於他的異議,兩人同時選擇了無視。
刻意扭頭不去看他的臉,洛凌筱朝着紀雪妍發問道:“對了,會長,你之前說過的幫我們選的那個,現在是不是可以揭曉了?”
“但眼下這個還沒有完成……”視線瞄向她手頭,紀雪妍露出猶豫的表情。
對方朝她眨了眨眼,嘴角綻放出意味深長的笑容:“沒關係,等這傢伙嘗試的時候我再回來做就好。”
“筱筱。”
“怎麼樣,我對你好吧?”
“那個,其實我是擔心你自己一根人完不成。”
“喂,被這樣看不起,就算是你我也是要生氣的。”
……
“這就是我們的保留項目。”攤開手掌比向牆邊,紀雪妍的臉上浮現出驕傲之色,“怎麼樣?”
“就算你這麼問……”帶着有幾分傻眼的表情,洛凌筱愕然開口,“這樣真的不違規嗎?”
“會長,這樣做不太好吧。”陳禹也跟着露出擔憂的表情。
“你們兩個,還真是不知道讓我說什麼好了。”伸手壓住眼角,紀雪妍無奈地搖了搖頭,“放心吧,正好踩在及格線上。話說你們看到的第一反應不應該是這個吧?”
表情鄭重地盯住對方的雙眼,洛凌筱深吸氣擡手拍在會長肩上:“你這,算是擅用職權了吧?”
“纔沒有,我這是完全在允許範圍內的做法。”
“別激動嘛,我也就是提醒你一下。”
紀雪妍翻了個白眼:“我還是第一次知道有人會用肯定罪狀的語氣來提醒的。”
“這不是讓你有點危機感嘛。”洛凌筱扯起嘴角,探到她耳邊小聲說道,“你可要多注意,雖然現在看上去沒事,但暗中想要看你笑話的人肯定不在少數。”
“這我知道。”同樣用耳語的音量回了一句,紀雪妍捲起髮梢,“我自有分寸。”
“那就好。”點點頭後撤一步,洛凌筱用和兩人交流時截然不同的嗓音說道,“現在就聽聽我們的會長怎麼介紹這個東西吧。”
“別說你沒見過。”
“見過歸見過,但會長你這麼興致勃勃我還是要給你個展現的機會不是?”
紀雪妍沒好氣地白了她一眼:“油嘴滑舌。”
不過,她還是接下話茬開始了說明:“這個是製陶會用到的拉坯器——功率在限定範圍內。”
陳禹苦笑起來:“這點可以跳過了吧?”
“不行,誰讓你們剛纔那樣擠兌我的?”
“咳咳。”他臉色尷尬地清了清嗓子。
經過了一系列的插曲,洛凌筱總算是戴好一次性的套袖,坐到了拉坯機前。
她咬了咬嘴脣:“可以把成品帶走嗎?”
“不行,高嶺土也不多,何況這東西光是晾乾也不能算真正的完成品。”
“那我不是虧大了。”
“是嗎?”紀雪妍挑起嘴角,沾水打溼了同樣紮好套袖的雙手,“真正操作起來你就會有不同的想法了。”
眯細雙眼思考了一陣,洛凌筱恍然大悟:“原來是這麼回事,那確實不能算虧。”
“是吧?”
“但是,之後……”
“先別考慮那麼多了。”見她同樣打溼了手掌,紀雪妍繞到後方拉起她的雙手按在泥團上,同時開啓了機器,“重要的是現在好好體會一下,可能以後就沒機會了也說不定。”
“這話什麼意思?”
“只是想說能夠任性的日子也就是到高中畢業爲止了。”
“這話就不用再提醒我了。”
“是呢,你應該比誰都清楚纔對。”握着對方的雙手將泥土反覆按壓拔高几次,紀雪妍語氣舒緩地解釋起來,“這個過程可以讓高嶺土的泥質更細膩,同時也是爲了剔除泥中的氣泡。”
靜靜聽着她的講解,洛凌筱放鬆了身體跟着她一步步做了下去,開孔,塑形,模子漸漸成形,雖說還有許多瑕疵,但花瓶已經有了雛形。
然而副會長卻在此時開口了:“就這樣吧。”
她的聲音帶着些許沉重,更多的卻是決心與解脫,“沒必要做到最後了。”
紀雪妍臉色不變,輕聲問道:“這樣真的好嗎?”
“沒什麼不好的,反正最後也不會有成果不是麼?”
“你能想通就好。”
“我去把那個項鍊墜子完成掉。”說着,洛凌筱把剛見到端倪的雛形狠狠按了兩下,已然面目全非。
“洗手的話,在那邊。”伸手指了方向,紀雪妍面向陳禹,“該輪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