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定後,那主任低聲道:“你貴姓?”江寒道:“免貴姓江。”主任點點頭,道:“小江啊,小秦他們倆只是失聯而已,估計只是去了通訊聯繫不方便的地方進行調查,比如大山深處,又比如煤礦深處,再說山區條件艱苦,基礎通訊設施不到位,通訊本來就不方便嘛,只是失聯,而沒有失蹤,你不要擔心,我們多等一段時間,相信就能聯繫上了。”江寒見他屢次強調不是失蹤,說明他應該能夠確定秦雨姍二人就是失蹤了,道:“我給主任你看下我的證件吧,看過後,我相信主任不論於公還是於私,應該都會跟我說實話的。”主任臉色微變,皺眉道:“你什麼意思?難道我還跟你說假話了不成?”
江寒沒說什麼,只是摸出證件,打開後展示給他看,卻沒遞到他手裡。
主任湊過頭去,凝目觀瞧,只看了一眼,臉色就變了,不可思議的看向江寒的臉,又跟證件照片上的人做了下對照,失聲道:“你……你竟然是……竟然是……”江寒把證件收起來,道:“我的身份需要保密,主任你一個人知道了就好,不要再往外傳,否則若是出了什麼事,主任你要付法律責任的。”主任聞言叫苦不迭,看向他的眼神也有些怨恨,心說早知道不看你小子的證件了。江寒道:“現在,我相信主任應該能夠對我坦誠相告了,到底出了什麼事情。”
主任懾於他身份帶給自己的巨大壓力,不敢不遵,嘆了口氣,苦澀的說道:“好吧,那我就實話實說吧,是這樣,這次我派小秦二人去邯鄲調查之前,吩咐他們兩個,每天傍晚下班的時候,也就是五六點鐘的時候,給我打個電話,彙報當天的調查內容與進度,我好根據他們的發現作出最新的部署以及應對措施。小秦他們到涉案煤礦住下的前兩天,還是每天按時給我打電話的,可是最近兩天,包括前天與昨天,我都沒有接到他們的任何消息。我也是從昨天上午開始,就嘗試着給他們打電話,問詢他們的情況,可是每個人的電話都撥不通。我以爲他們是去了信號不好的地方調查,也沒太往心裡去,打算等一等再撥,可直到今天、現在,我連續撥了不知道多少電話,都撥不通,纔想到他們可能是出事了……”
江寒臉色深沉的問道:“你怎麼知道他們是出事了?”
主任道:“很簡單啊,他們兩個大活人,兩部手機,分住兩個房間,正常情況下是不可能同時失聯的,更不可能一下子失聯兩天之久,可他們偏偏就同時失聯了,除去出事之外,就沒有別的什麼可能了。我這也是剛剛確定他們兩個出事了,所以趕緊到欄目組吩咐編導一聲,讓她一個人知情就好,幫忙控制着欄目組員工們的言論,同時要是碰上類似你這樣的家屬過來詢問的話,就找個理由搪塞過去,哪知道正好碰上你,讓你知道這件事了,呃……當然,你也早發現不對勁了,現在我……我現在也有點頭大,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江寒語氣淡定的問道:“假如他們倆出事了,你覺得會是遇到了什麼情況?”
主任不假思索的道:“類似的情況不是沒有過,我們的記者去下面郊區或者外地採訪,採訪的是當地的醜事,那麼當地政府聽聞後,會阻撓我們的記者採訪,如果我們記者不聽的話,他們會想盡辦法把我們的記者趕走,如果趕不走,就玩歪的邪的髒惡手段,譬如由當地警方抓起來送走,又譬如由政府方面出人把我們的記者扣押起來……在小秦這件事上,我覺得很有這種可能,是被當地政府派人抓起來了,不過政府抓人也要有個理由啊,不可能一聲不響就把人抓了,而且一抓就兩天多,這可透着不對勁了。”
江寒冷笑道:“你光考慮當地政府了,怎麼不考慮涉案的煤礦?”
主任奇怪的說道:“考慮涉案的煤礦?你什麼意思?難道涉案煤礦還敢抓人?煤礦抓人跟政府方面抓人性質就不一樣了,煤礦抓人那算是違法,而那個煤礦是屬於東海煤礦能源集團的,是正規國企,正規企業怎麼會辦違法的事情?”
江寒嗤笑道:“如果是正規企業,當年發生那次礦難的時候,他們也就不會活埋礦工了。換句話說,能隱瞞礦難、活埋礦工的煤礦,絕對不是什麼正經企業。主任,你把他們想得也太正直了吧?”
主任愣了下,不可思議的說道:“你是說,小秦他們也有可能是被煤礦抓了?”
江寒憂心忡忡的道:“雨姍他們此番調查行動,背後牽扯了多少人的利益,相信主任你應該也能明白。不說別家,只說那家煤礦,一旦被雨姍兩人查出真相,就是滅頂之災。換句話說,雨姍兩人是斷煤礦領導的財路去了。換成你是煤礦領導,你會眼睜睜看着偌大一家煤礦,被兩個小記者毀掉嗎?連礦工都能活埋,何況是兩個小記者?我現在擔心,他們不僅是抓了秦雨姍兩人,甚至已經殺人滅口了,我最擔心的就是這一點。”
主任失聲道:“不會吧?哪有那麼恐怖?”
江寒道:“不知道雨姍有沒有告訴過你,他們這次剛到目的地,就被煤礦方面上門行賄,而雨姍果斷的拒絕了,這其實就已經是站到了煤礦的對立面。煤礦既然能利誘他們,想來也應該有威逼的手段,我懷疑,雨姍他倆就是被煤礦方面抓了。”
主任回憶了一下,道:“小秦好像在電話裡跟我彙報過,不過我沒把這件事當一回事,畢竟這種事太稀鬆平常了,我們記者出去採訪,經常被人塞錢塞紅包的。”
江寒說:“好啦,說這些沒什麼意思,主任你不是不知道該怎麼辦嘛,我告訴你該怎麼辦,一,馬上報警;二,馬上知會臺領導。我聽雨姍說起過,重查礦難事故是某位市領導的意思,臺領導也是按這位市領導的意思來的,那就要馬上將雨姍二人失蹤的事情告訴臺領導,再讓臺領導轉告給那位市領導。”
主任納悶的問道:“告訴市領導幹什麼?人家市領導纔不會管你記者失蹤這樣的小屁事,你以爲市領導有那個閒心?”
江寒搖頭道:“不是讓他管,是讓他把消息傳遞給另外一個市領導、那個曾經授意臺領導不要再調查的市領導。你明白嗎,這個案子一共涉及到兩個市領導,一個要查,一個不要查,現在我們要讓要查的市領導,把消息傳遞給不要查的市領導。不要查的市領導與煤礦方面應該是有勾結的,希望他能考慮到記者失蹤事件帶來的負面影響,吩咐煤礦方面,不要傷害那兩個記者。當然,這要建立在雨姍二人是被煤礦方面抓走的前提之下,但這麼做一下總是有好處的。”
主任聽了個稀裡糊塗,但隱隱懂了他的意思,道:“好,我會彙報給臺領導的。”
江寒又道:“當然,你們市臺也可以以東海市電視臺的名義,電告涉案煤礦所在當地政府,讓他們如果誤抓了雨姍二人的話,要儘快放人;如果沒有抓的話,也讓他們幫着尋找。”
主任歎服而又驚訝的看着他,心說這小子年紀輕輕,但思慮敏捷、深謀遠慮、佈局周到,更難得是對官面程序如此熟稔,當真是令人欽佩,果然不愧是國家培養的特別人才,跟他一比,自己這遇事不知所措的老傢伙真是衰到家了。
江寒想了想,又道:“我給你留個手機號,如果你們發現什麼最新情況,譬如可以聯繫上雨姍了,就煩請儘快通知我。我本人會盡快趕到雨姍二人失蹤的地方查探找尋,希望能夠找到他們兩個。”
主任皺眉道:“你要去邯鄲?可你知道那個煤礦在哪嗎?”
江寒搖搖頭,道:“我只知道在涉縣。”
主任略一思忖,道:“我們欄目組知道那個煤礦的具體位置,而且發生了這種事,我們市臺也肯定會派人過去的。要不這樣,你先回去,準備一下行囊,我們這邊也準備準備,等出發的時候,叫上你一起,大家互相也有個照應,同時也能互通有無,你覺得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