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聽到宙斯,吳三江的臉上浮現出又畏懼,又痛苦的表情,問:“奧沙利文的事,宙斯沒有生氣吧?”
他的聲音壓得很低,好象生怕被什麼東西聽去了一樣。
繆斯說:“只要能抓到徐有容,付出奧沙利文作爲代價也是值得的。不過,我親愛的父親,我早就說過你的方案不可行。如果你能夠少花點精力在這些傀儡身上,就不會犯這種低級的錯誤了。我非常希望,你還能夠變回當年我那個戰無不勝的父親,儘管那是不可能的事。”
“當年?當年我有強大的能力,可我現在有什麼,我一無所有!除了跟一堆傀儡在一起,我還能幹什麼,何況我現在連真正的女人也碰不到!”迪亞斯特臉孔扭曲,用盡全身力氣吼着。
“你的能力是宙斯甦醒的祭品,能夠成爲宙斯的一部分,你應該爲此感到驕傲,而且宙斯也給了你回饋,那就是你到現在還能活着,而且完全是以自主意志在活着。”繆斯的聲音越來越冷,並且逐漸轉向毫無感情的機械音:“所以我親愛的父親,抱怨對你來說毫無意義。現在你需要做的並不是女人,而是接應好辛拉迪,在抓到徐有容之後第一時間送到鳩巢來,宙斯已經等得不耐煩了。在運送徐有容的時候,如果被對方的高階黑兵再給劫走,你的意識存在就到了盡頭。”
吳三江有些掩飾不住的畏縮,但他仍然說:“辛拉迪?他能夠抓得到徐有容嗎?我很懷疑他的演技。何況徐有容會自己投入到陷阱中去?至少到目前爲止,她都表現得足夠聰明,而且非常精明。這不是個容易對付的對手。”
“在我的模型推演中,辛拉迪抓到徐有容的機率在百分之八十以上,所以可以視爲必然會發生的事件。”
“可是戰鬥不是程序,即使是百分之百的機會,也總會有意外發生。”吳三江說。
“百分之八十的辛拉迪,一定比奧沙利文的百分之三十五強。這事到此爲止。”繆斯冷冷的說,完全不將吳三江的質疑放在心上。
空中的少女影像左腳略向前伸,吳三江上前一步,低下頭,恭敬地親吻了她的靴尖。然後光影一陣閃爍,房間中又恢復了原狀。
吳三江皺眉站在原地,苦苦思索着,完全把房間中的女兵給忘記了。
“徐有容……這傢伙看上去可不好對付!”吳三江看上去有些焦燥不安。
徐有容慢慢鬆開了食指,讓扳機一點點地復位。長時間保持待擊發的狀態,讓她手部的肌肉也有些酸脹。
已經過了午夜十二點,新的一天雖已來臨,不過深沉的夜色沒有任何變化。中央廣場的營地已經變得十分安靜,大部分的胡鳩戰鬥和工程人員都已經入睡。營地周圍並沒有哨兵之類的設置,飄浮的電子眼比最敏銳的士兵還要隱蔽和高效。
整個營地唯一不變的,就是那棟依然亮着燈的小樓。
從窗戶中看進去,可以看到那個男人依然在看着眼前的屏幕,偶爾會扭動一下身體。或許是太過健壯的緣故,他的動作看起來有些不太自然。
徐有容深深地呼吸了兩下,再次扣上了扳機,瞄準了窗前坐着的這個男人。
“原來,這是個陷阱……是爲我準備的嗎?”徐有容默默地想着,並不急於扣動扳機。
這個營地表面上看沒有任何問題。小樓窗前的男人也完全符合高價值目標的一切特徵,但是,經過長時間的觀察,徐有容發現那個健碩男人面前的屏幕是有規律的在變動着,過上幾分鐘就重複一次。
雖然在這個距離上他不可能看清屏幕上究竟是些什麼內容,但是徐有容憑藉精確的記憶力已經發現,那男人面前屏幕上的內容其實是在不停地重複着。
也就是說,他根本沒有在看屏幕上的內容,只是做了個看的樣子出來而已。
既然不看,還一直坐在窗前不動,意思其實已經很明顯,就是要誘使隱藏在暗中的狙擊手開槍射擊。
可是,對方怎麼知道自己今晚會來?
還是說,這個陷阱天天都會擺着,只等她上勾而已?
“陷阱嗎?”徐有容的呼吸漸漸變得悠長,全身上下,幾乎每一根肌肉纖維都在微微顫動着。在幾個呼吸之間,徐有容已經動員了全身的潛力,現在的她就如一個裝滿了火藥的倉庫,只要一點火星,就會爆炸出恐怖的力量。
徐有容將步槍收回,從揹包中取出一顆子彈,重新壓入了槍膛。
這是專門用於對付輕裝甲目標的穿甲彈,而不是普通的狙擊彈,精度上要差一些,可是威力遠遠不是普通的狙擊彈所能比擬的。子彈的彈頭上附加了刻紋,可讓彈道變得更加穩定。
準星重新套上了健壯男人的後腦,而預計子彈的落點將會是他的後背。
徐有容的瞳孔深處,閃過一陣如刀鋒般森寒的光芒,這顆子彈,一定會給這男人一個大大的驚喜。
而在一槍之後,徐有容也準備了足夠的禮物奉送給胡鳩。
陷阱與獵物之間的關係並不是絕對的,過於強大的獵物有可能反而成爲獵人。
徐有容扣下了扳機!
槍聲頃刻間迴盪在胡鳩基地的上空,男人應聲而倒!
子彈出膛後,徐有容沒有一刻停留,槍口在平移過程中做了兩次輕微停頓,兩顆燃燒彈離膛而出,射向最外端的兩輛燃料車。
接下來,又是三聲沉悶的槍聲,青靈卉手製的試用一型智能機械專用彈已經盡數離膛,飛向了三架靜靜停着的收割者。
窗前坐着的男人倒下了,子彈落在他的肩背上,飛濺的鮮血噴滿了窗戶。兩輛燃料車的車體上也如期燃起了淺藍色的化學火焰。
這些都在徐有容的預料之內,但是收割者的反應卻讓他非常的意外。
根據幾次戰鬥累積的經驗,收割者的胸甲是防護最堅實的地方,很難正面用武器攻擊直接一次破開。而它的頭部除了傳感器之外,其實沒有什麼要害部件。
如果被它的外形迷惑,集中火力攻擊頭部,那麼最多摧毀些電子眼和輔助電腦,收割者的龐大體積內,有得是電子眼這類裝置,就是把頭部整個轟飛,也不妨礙機體取得外部信息數據。
所以徐有容瞄準的是頭部和身體的交界處,這裡是可以找得到的收割者最薄弱的部位,專用彈如果能夠從這裡破入機體內或許會有意想不到的收穫。
中彈之後,收割者頸部立刻泛起一團幽藍的光芒,然後空中竟然飄浮出幾顆閃耀着耀眼藍光的電漿球,幽藍光幕下浮飛了幾圈,再一一鑽入收割者的盔甲縫隙中。
收割者幾乎同時轟鳴起來,全身上下所有隱藏着的電子眼都伸了出來,閃耀着各色不同的光芒。
胸甲、肋甲等等可開合的裝甲都在瘋狂地打開又關上,內置的武器系統則在不停地怒吼着,拼命將彈藥向外傾瀉着,至於攻擊目標,那些散亂盲目的落彈點看起來根本就沒有目標。
甚至於當外裝甲合攏時,機炮都還在怒吼着,直到內置的安全裝置強行關掉機炮爲止。
但是如狂風暴雨般射出的子彈也已經打得外裝甲邊緣翻卷,甚至在機體內部炸得火焰噴濺。
三臺收割者全部發動起來,在營地中四處衝撞,根本不看被碾壓過去的是什麼,甚至有一臺撞進了一座樓房,完全被破裂的牆壁和支柱卡住了,卻還在拼命加大馬力,似乎想要把眼前這座阻礙了它前進的樓房硬給推倒。
它們都瘋了。
這是徐有容的第一個感覺,可是機械人也會發瘋?
還是說,是因爲它們已經有了初步智能的緣故?
再看到這些收割者時,徐有容更覺得它們象是痛極了的變異生物,無法承受痛苦,卻又無法立刻死去,正在承受着無窮無盡的煎熬。
徐有容完全沒有想到,青靈卉的子彈竟然會產生這樣的效果!
給智能機械人帶來無盡的痛苦,除了讓徐有容對她內心的冰冷本質產生隱約的懷疑之外,好象沒有什麼其它的用處。
理論上來說,智能機械應該根本不知道什麼是恐懼,而讓它們如此瘋狂,似乎只能解釋爲青靈卉的某種特殊喜好。
這樣想着的時候,徐有容已經離開了狙擊陣地,向另一個方向跑去,就象任何一個經驗老道的狙擊手都會做的那樣。
她已經將所有的感知能力,特別是超距觸感擴展到了極限。既然這是個陷阱,那麼對方應該不會爲這預料之中的攻擊變得混亂,攻擊應會接踵而來。
果然,還沒有跑出五十米,徐有容就感覺到背後的氣流有些紊亂,但是並不是被狙擊瞄準的感覺。
徐有容身體一頓,忽然向側方閃出,同時已將一把斯格拉手槍握在了左手。在她閃出的剎那,幾道若有若無的黑影掠過了她原本站立的位置,濺起了大片火星,然後在屋頂上留下了幾道深深的溝壑。
徐有容又向後閃退了幾米,面前又有一道黑影劃過,雖然仍然看不清那是什麼東西,但是從隱隱約約的銳利呼嘯以及自臉上掠過的絲縷涼風可以感覺到它那恐怖的殺傷力。
黑暗中,似乎有一個極淡的影子在來回閃動着,繞着徐有容高速奔跑。
徐有容也在以高速移動着,不時變幻方向,但對於同樣在進行無規律運動的對手,徐有容也無法瞄準。
在高速的運動中,撲面的風也在變得即冷且硬。兩個人閃電般追逐着,從一個房屋閃現到另一處房屋上,甚至進入廢棄房屋內不停地穿繞。
在追逐與閃避的同時,兩人還在不斷地互相攻擊。
徐有容並不是單純地閃避,她在躲避對手攻擊的同時一直在試圖鎖定對手,手中斯格拉已經調節到速射模式,但是始終沒有發射。
不過對手對於徐有容手中的斯格拉手槍顯然非常忌憚,一旦被槍口準星套入,就會果斷地放棄攻擊迅速閃開,根本不給徐有容開槍的時間。
偶爾也會有一兩個胡鳩的士兵進入到兩人追逐戰鬥的範圍內,他們會驟然定住,呆呆地站上幾秒,然後就轟然倒地,身體上不住噴出綵綢一樣的血幕。
追逐戰已經進行了超過半分鐘,徐有容都沒有看清楚這個可怕的對手究竟是什麼樣子,甚至沒有看清對手的武器。
這個對手的動作……
已經超出了視網膜殘留影像的最高延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