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分鐘之前,他醉醺醺地扛着槍走出大門,幾分鐘之後,他用最張狂的方式,爲這個城市千百年的歷史,揀上了最鮮豔也最血腥的一筆。
他沒有動用橫行,儘管那些黑色的魔鬼,就隱藏在他的身邊。儘管包括常安在內的許多人,都已經猜出二十輛橫行,就是他最強大的金剛護體。他就那麼走了出來,一掌砍暈馮斷山後,向四周的狙擊手,發起挑戰!以動態對靜態,這種狙擊的對決,已經越了常人的神經強度。
可是,對他來說,那卻是如同閒庭信步一般的戰鬥。每當他手中古董一般的狙擊槍驟然一亮,數百米外,就有一名頂尖的狙擊手倒下。那不是狙擊,那是槍決。
殘酷而冷靜的槍決。
“看這一槍,停……”一位常家中的狙擊教官,向屏幕前的控制人員示意將畫面定格,口中說道:“根據情報,這位方中將曾經在*殺過世界排名第二的殺手,現在看來,這不是傳說。”
他轉身指着屏幕及右上角的數據,講解道:“他從翻滾起身到出槍,動作非常連貫,總共只用了零點三五秒的時間,或許你們不明白,這零點三五秒,意味着什麼,不過,只要這麼說你們就能明白。”
這位在整個華夏都有着極大名氣的狙擊教官轉過頭,一臉嚴肅地對包括族長常老在內的家族成員道:“我做同樣的動作,需要零點九秒,那個排名第二的高手,至少需要零點七秒以上!”
一陣驚訝地喧囂中,他凝視着屏幕上的段天道:“也就是說,他的反應度和身體素質,是我們的兩倍以上。如果在完全掌握了周圍狙擊點方位的情況下,別說十五個狙擊手,就算三十個狙擊手,也殺不了他!”
“這怎麼可能?”一個家族成員叫了起來。
“還記得他走出來的時候嗎?”教官冷冷地掃了不敢置信的衆人一眼:“他走出來了,可是,周圍十五個狙擊點沒有一支槍能對準他的腦袋!對於他這樣的狙擊大師來說,只要知道狙擊者的位置,他有的是辦法讓身形同時從大部分槍口前消失。”
教官一邊說着,一邊切換了幾個畫面,拿起電子筆:“大家仔細看,從他這幾次閃避就能看出,他每次面對的對手,不會過三個人!”
教官在畫面上瘋狂地勾畫着,速度飛快。整個會議室裡鴉雀無聲。
沒有人敢相信這是真的。
可是,只要看看教官在方楚天的騰挪閃轉上勾畫的線條和箭頭,再對比一下平面圖上的狙擊點,他們就可以清楚地看到,這個男人是如何利用動作和掩體從槍口消失的。
在一片倒吸涼氣的聲音裡,教官丟下手中的電子筆,坐了下來:“今天晚上,家族做出了一個明智的決定。對於這場對決的結果,我一點也不奇怪,以他的水準,要射殺什麼固定方位的對象,那簡直就是……”
家族會議室裡,一片安靜。只聽見他的聲音,帶着自嘆不如的經寞和對需要仰望的同行的敬畏,在房間裡迴盪:“大象踩螞蟻。”
每一個人,都在這位教官的分析中心旌動搖。他們親眼目睹了這場對決。在那絢爛如煙花般的殺戮中,他們看見了段天道的奔跑,跳躍,看見了他的殺戮,卻沒有想到,這只是一次魔術般的表演。
只要有足夠快的度和相應的技巧,魔術師就能欺騙每一個人的眼睛。
同樣,一個如同方楚天這樣的狙擊強者,在掌握了周圍十五個狙擊點的情況之後,他有大多的方式完成這一場大戲。這是一齣戲,演給整個世界看的戲。
可是,這樣的認識,卻更讓人背心發冷!
什麼樣的瘋子,什麼樣的狙擊大師,才能完成這樣的一次表演?
正當衆人交頭接耳議論紛紛,難以形容自己心頭的驚駭時,坐在會議桌尾的常老站了起來。
老人目光炯炯地看着屏幕上的段天道,嚴肅地道:“這是報復,也是示威!他在用這種方式,向襲擊李興海的人報復,同時,也讓包括我們在內的所有旁觀者知道,我們別無選擇!”
一片沉默中,常老走到坐在左側的長子身旁,伸手在他的肩頭拍了拍,聲音淡淡地道:“打電話給常安,告訴他,他做的很好!”
人們在衛星監控屏幕前,或震驚,或沉默,或慌亂。
屏幕上那個仰起頭,似乎相隔數百公里也能感覺到鏡頭的段天道,面帶猙獰和不屑,提着刀,渾身是血,狀若魔神。
二十輛橫行機甲中的十輛,已經迎上了沿公路而來的各大家族衛隊士兵。
虎入羊羣一般!
直通魔鬼天堂的專用公路上,到處都是爆炸的機甲和被擊斃的士兵。沒有人能夠抵擋這些由超級戰神駕駛的超級機甲。
普通的機甲遇上他們連一招還手的餘地都沒有,那些只有輕武器的士兵,更只是這些凶神惡煞腳下的血泥!
機甲燃燒地火光忽明忽暗,段天道伸手抓起暈倒在地上的馮斷山,如同抓兔子一般提溜進魔鬼天堂。
當他走到大門口,寂靜的夜總會裡,驟然爆出一陣響徹雲霄地歡呼聲和喝彩聲。
這些年輕人們眼睛閃着激動的光芒,用敬畏而崇拜地目光向歸來的段天道行注目禮,他們閃開通道,用力鼓掌。
能被黃小蕾邀請而來的,都是傾向於黃勝天家族一方或者中立家族的子弟。無論從個人還是家族立場來說,他們都牟青這樣的家族沒有絲毫好感。
當這個方楚天,在徒手擊殺了牟青,闖下彌天大禍之後,他們已經知道,今夜會有一場席捲整個華夏的風暴。
他們不知道黃勝天家族有什麼佈置,也不知道牟青等家族,會展開什麼樣的報復。他們只知道,他們中間有不少人都受過牟青的氣。他們只知道,他們和黃小蕾,和方楚天在這裡聚會,談笑風生。
當明知道外面已經被對手控制的方楚天,扛着一把狙擊槍,就那麼悍然走出魔鬼天堂的大門時,每一個人都承認,他們已經被征服了。如果可以,他們甚至恨不得能跟在這個男人身後,一同走出去!
從那一刻開始,方楚天已經不僅僅是一個華夏人,而是他們所有人的化身!
如果說,在戰鬥開始之前,大家的心還是沉重而惶恐的話。那麼,當段天道的槍在夜空中一次次劃過弧線,甩出一奪命子彈的時候,當那二十輛魔鬼機甲從光幕中出現,秒殺雷霆的時候,每一個人的血液,都已經沸騰!
還有什麼,比這樣的戰鬥,更讓人激動,更讓人心潮澎湃難以自己?
一通激昂的快鼓響起,彷彿敲擊着心臟,那是樂隊的鼓手,在爲數以百計的青年男女的掌聲和歡呼聲伴奏。
“刷!”段天道穿過人羣,掄起吧檯上的整整一壺冰水,澆到了馮斷山頭上。
當頭和衣服凌亂不堪,再也看不到一點紳士派頭的老頭睜開眼睛的時候,段天道蹲下身子,什麼話都不說,直接一耳光甩上了臉:“楊志豪先生。”
段天道的眼睛裡,滿是血絲。
失去父母二十多年,一直以爲自己已經習慣,但在這一刻,從出生開始就成爲一個人憎狗嫌連哭都找不到懷抱的孤兒的痛苦,在這一瞬間彷彿一下子從往昔的時空中酒來,擠滿了他沒心沒肺的胸膛,讓他在一種撕裂的劇痛中憤怒。
照片上父母的面容,從未在這一刻如此清晰。他咬着牙,一字一頓:“二十五年前那個很重要的日子,你還記得吧?”
身旁,黃小蕾和葉晚晴駭然瞪大了眼睛。
瞳孔放大的馮斷山,則在片刻的失神後,用右手拇指,驟然摁動了無名指上一顆戒子上面那個靠手掌部分,比米粒還小的開關。
當屏幕上的爆炸,接連亮起的時候,牟家位於上京南郊牧馬山的別墅,已經亂作一團。
在衝突爆發的第一時間,接連趕到的各家族族長們,以及秦妖集團的財團企業總裁,政府和軍方高官們,一個個面色鐵青。
一些人在瘋狂地撥打着電話,一些人在爭執,一些人目光陰鬱地就不作聲,還有一些人目光閃爍,在心頭盤算着。
戰鬥雖然還沒有結束,目標也還在王者大廈頂樓。可是,隨着二十輛橫行的出現,所有人都不對今晚擊殺黃小蕾和方楚天抱有什麼希望。
尤其是在看了方楚天那華麗到掉渣的狙殺表演後,每一個人的心頭,現在能剩下的,就只有一種深沉的無力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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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非動用大規模的軍隊,否則,憑藉輕武器和家族衛隊,誰也不可能突破那二十輛殺神一般的橫行機甲,把子彈送進段天道和黃小蕾的腦袋!
一種焦慮,在人羣中蔓延。
能坐到這裡的人,都是秦妖集團的重要人物。他們並不恐慌,也沒有什麼妥協的意思。事實上,在刺殺了主席葉京國之後,這裡的每一個人,都已經沒有了後路。他們就像一列沒有了剎車的列車,只能往前衝。
這三十年來,華夏一直牢牢控制在黃勝天的手中。在他的威嚴和公正之下,華夏共和國獲取了無數的金錢和資源,卻並沒有讓在場的家族,企業,從中分潤到什麼利益。
或許,不該說沒有,而是不夠多!
人心的貪婪,是永無止境的。對一些人來說,擋住財路,甚至比殺父之仇還不共戴天!
只是,擋路的是黃勝天,在一個可以取代他,有足夠的名望和民衆支持率的人物出現之前,誰也不敢輕易招惹掌控了這個國度三十年的軍神。直到……秦妖的出現。
作爲黃勝天的學生,秦妖能夠走到今天的位置,和軍神的扶植脫不開關係。
這個皮膚蒼白的青年,簡直就是年輕時代的黃勝天的翻版。
他英俊,禮貌,冷酷,強硬,有野心,有控制力!
從一個基層軍官,成長到一名上將,他帶的每一支部隊,都以他的領導爲驕傲。他每接手一支部隊,都會把這支部隊帶成同一序列作戰單位中的鋼鐵之師!不在乎疲憊,不在乎犧牲,甚至沒有感情!
在戰爭爆發之前的多次地區衝突中,秦妖指揮的戰役,都是犧牲人數最多,勝利果實卻最沉的!
有人罵他冷血,有人爲他驕傲。可無論褒貶,他都不爲所動,就像一個鐵人般,沒有任何的情緒波動。
許多人,都將他視爲黃勝天的接班人,可是,隨着他的戰功越來越顯赫,黃勝天卻對他越來越疏遠。到最後,甚至就是徹底的壓制。
秦妖,是不會甘心受壓制的。只有這些緊緊圍在他身邊的人才知道,他的野心,有多大。
當黃勝天在這場曠世大戰中不置一詞,將一切都交給麾下的將領,任其自由發揮的時候,大家已經知道了他的病情,同樣也知道,一個沒有黃勝天的時代,在等待了數十年之後,終於到來了!
身爲華夏五虎上將之首,秦妖的聲望,遠比錢柏林,趙小算等人要高得多。
而這十年來,這個以軍人爲核心的團體,也從來沒有停止過壯大。戰爭的降臨,簡直就是上天對這個團體的賜福。
擊敗擋在面前的所有對手,統治這個國家,統治華夏,進而擊敗北約,統治整個世界,是所有秦妖集團每一個軍人的夢想。
那些驕傲的年輕人,已經對軟弱而混亂的所謂民主深惡痛絕。他們需要的,是一個新的政體,一個以軍人的利益爲第一要素,讓他們在浴血奮戰之後能夠爲子孫後代,打出千年富貴的帝國!
是的,沒有人聽錯。
帝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