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飛當然不是聾子,更不是死人,沈銀冰陡然發出的那聲尖叫聲,沒有誰比他聽的更清楚了,可他還是動也沒動一樣。
在死一般的凌晨寂靜中,能夠無視女人忽然發出的淒厲尖叫聲,這得需要多麼變太的鎮定啊,高飛的確很佩服自己。
尖叫的餘聲還在屋子裡迴盪,沈銀冰已經睜開了眼睛,額頭上流下的冷汗,順着鼻尖滴落在手背上,渾身顫抖,牙齒咯咯作響。
由此可以看出,她現在是多麼的恐懼,也多麼的無助。
夢中那嚇人的一幕,在眼睛睜開後就驀然消失,壁燈柔和的暗光,就像溫暖的母親的手,溫柔的安撫着她顫抖的身子,不安的靈魂,使她逐漸恢復了正常,看到了躺在地鋪上的高飛。
高先生很隨意的呈現大字型,躺在地鋪上,毛毯就搭在腰間,藉着昏暗的壁燈光芒,竟然能從他嘴角看出一抹笑意,很得意的嘲諷,讓沈銀冰看了很不舒服。
“高飛。”
沈銀冰張嘴叫高飛,卻沒有聽出自己發出任何聲音。
她的聲帶,竟然被噩夢給嚇得暫時失去了功能。
艱難的吞嚥了一口吐沫,沈銀冰揪起毛毯擦了擦汗浸浸的臉,端過杯子喝了幾口水,長長鬆了口氣後,閉眼慢慢躺了下來。
她確定自己現在能說話了,也確定高飛已經被她剛纔那聲尖叫聲給驚醒了,不過她卻懶得再說一句話。
這樣一個不懂得呵護、關心女人的傢伙,有什麼和他好說的?
讓這傢伙培寢,還不如買條小狗呢。
最起碼,小狗在被女主人驚醒後,還會懂得搖着尾巴跑到她懷裡來求安慰呢。
幸虧沈美女大人大量,纔不跟他計較什麼。
躺下來閉上眼後,沈銀冰希望自己不要再做夢了,就算非得要做夢,最好也做個美夢,千萬不要夢到自己再走進那個神秘的山洞裡了……
可怕的夢中,神秘中的山洞裡,放眼看去滿是棺材,年代最久的棺材,都已經散架了,露出裡面的屍身。
這些黑色的,由特種木材製成的棺材中,躺着的都是女子。
很年輕的女子,看她們的樣子,死時最多二十七八歲。
這些女子,個個都漂亮異常,身穿黑色的描金鏽龍袍服,雙手十指交叉的放在小腹前,就連看起來最古老的那口棺材內的女子,面目都栩栩如生,好像只是睡着了那樣。
這些年輕而美麗的女子,如果是活着的,肯定會被無數男人追,可她們都已經死了,就睡在不上棺蓋的棺材中,而且她們的屍身一點也不腐,只是呈現出一種詭異的透明。
在夢中那個神秘的山洞中,看到上百個甚至更多的美麗女屍,女屍的屍身幾近透明,帶着文字無法描述的詭異,這還是不是最讓沈銀冰害怕的。
最讓她害怕的,是因爲她走進山洞中後,那些女屍就慢慢的從管材內坐了起來——上百個漂亮的女屍,慢慢的坐了起來,睜開死灰色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你,讓誰,誰不怕?
如果上百個女屍只是從棺材裡坐起來直勾勾的看着沈銀冰,雖然已經足夠把她嚇得身子發軟,可還不會讓她尖叫着醒來。
那些女屍坐起來後,都攀着棺材走了出來,輕聲說:“你來了,你來了,來了,來了,了……”
那麼多漂亮的女屍,在看到沈銀冰後像是在看到苦苦等待的親人那樣,要走過來拉住她的手,一起躺在棺材裡天長地久——這的確能把她三魂六魄都嚇散了。
沈銀冰搞不懂,最近她爲什麼會夢到這麼詭異的一幕。
是什麼時候開始做這個夢的?
沈銀冰記得很清楚,那是在五年前秋天的一個晚上。
她記得這樣清楚,因爲那天是她20歲的生日。
她的生日恰好是中秋節第二天,所以能夠記得這樣清晰是很正常的。
第一次做這個噩夢時,沈銀冰被嚇醒過來後,就發誓永遠不會再看鬼片了,尤其是晚上。
果然,20歲那一年,她就沒有再做過這個恐怖的夢,也隨着年齡的增長而慢慢忘記了,畢竟沒有誰喜歡牢記住一個詭異的噩夢不是?
只是她沒想到,時隔五年後,確切的說是秋風颳起後,這個恐怖詭異的一幕,總是會闖進她的夢中,而且越來越頻繁,直到現在幾乎每三天就會夢到一次。
每多做一次,夢中所看到的就越清晰,感受也就更真實。
這麼多次,總是重複做一個相同的噩夢,這對任何人來說都是一個無法忍受的折磨,也幸虧沈銀冰現在爲了倔犟的活着,意志力已經相當強大了,要是換成別人,估計可能早就會崩潰了。
隱隱的,沈銀冰覺得這個夢和她的母親,和她特殊的體質很有關係,可她卻不敢深想,怕想的越多越深,夢境就越真實,也就越可怕,搞不好會在夢中被嚇死。
沈銀冰還不想去死,從某一刻開始,她就發誓一定要堅強的活下去,誰都不爲,就爲她自己。
女孩子在感到孤獨,害怕時,自然會希望有人來陪自己。
沈銀冰的親人都不在人世間了,除了一個高飛,她就再也不相信誰了。
所以,她在獲得貪狼的狼主之位後,才逼着高飛和王晨離婚,來到了她身邊。
除了讓高飛去島國的那三天,她不許他離開她,尤其是晚上,更是要求他必須呆在她隨時都能召喚的距離內。
剛開始時,沈銀冰是讓高飛在外面客廳睡的,到了後來,她就讓他住進了自己的臥室,打地鋪。
雖說孤男寡女的同處一室,會讓女孩子置於很危險的處境,不過沈銀冰卻不在乎,因爲她很清楚,就算她拿着刀子逼,跪在地上求,高先生也不會打她主意的。
沒有哪一個男人希望用變成太監,最終痛苦的死去的結果,來換取一時只樂。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留,這只是那些內心骯髒的騷客文人們說出的酸話罷了,不信給他們一個美女享用一個晚上,第二天把他們腦袋砍掉,他們肯定不願意。
滿肚子虛僞的騷客文人既然不願意了,高飛自然不會傻到貪圖一時之樂就不顧自家小命,再加上他身邊從不缺少美女,好像也不在乎多一個沈銀冰。
所以,無論沈銀冰有多麼的可人,惹人,高飛都不會冒犯她。
她和他在一起,是安全的。
年輕漂亮的女孩子,和一個血氣方剛的爺們共處一室卻是安全的,這對女孩子來說,無疑是個羞辱,絕對的羞辱。
要是放在以前,沈銀冰也許還會在意被高飛羞辱了,現在不了,她更在乎那個噩夢給她帶來的傷害——高飛的羞辱雖然讓她很憤怒,可只要能與被噩夢嚇醒後看到他在身邊心中就會騰起安全感相比起起來,還是可以忽視的。
必須忽視。
沈銀冰不止一次的在心裡這樣對自己說,然後逼着自己想象那些美好的過往,希望能安心的睡去。
那個夏天的午後,沈銀冰戴着茶色墨鏡,拎着小包踩着銀色鑲鑽細高跟皮涼鞋,白裙飄飄好像仙子那樣,從過街天橋上款款走下,盡顧着自戀了,卻沒有注意到一根臭腿子橫在腳下。
結果,她就被絆倒在了地上,眼鏡和手機都摔了出去。
那個絆倒他的傢伙莫名其妙的睜開眼,就看到了她裙下的無限風光,臉上立即閃出了狗見到骨頭的貪婪神色,那喉結一動一動的,明顯就是在吞嚥口水呢!
沈銀冰怒了,尖聲叫罵着擡腳踢向那個傢伙,恨不得一下子踢死他拉倒。
沈銀冰沒有踢死那個傢伙,因爲那個傢伙現在地鋪上睡的很香,連她發出的尖叫聲都耳聾的聽不到,恨的她幾乎要撲過去把他咬死!
“咦,不是要想一些開心的事兒嗎,怎麼想着,想着就想到和他第一次見面了?”
沈銀冰煩躁的翻了個身子,逼着自己不去想和高飛有關的任何事。
她的意志力是很強大的,說不想和高飛有關的任何事,就不想,徹底把那傢伙踢出了腦子。
朦朦朧朧中,她又來到了那個山洞中,看到了那些棺材,那些身穿白色秀金描龍袍服的女屍,一種熟悉的詭異的恐怖,再次包圍了她,在那些女屍坐起來走出棺材,含笑和她打招呼時,她再一次尖叫着翻身坐起。
女屍們消失,汗如雨下,壁燈光芒柔和,高飛仍舊動也不動的沉睡,發出輕微的鼾聲。
沈銀冰微微昂着下巴,任由冷汗雨水般的從臉頰上淌下,再次拿起手機看了下時間,已經是凌晨四點了。
第一次被嚇醒時是兩點,現在是四點,兩個小時的時間不算短了,可在沈銀冰的感覺中,卻是她喝了口水的工夫。
等呼吸、心跳都平穩了下來後,沈銀冰再次拿起毛毯擦了擦臉的汗水,無意中瞥見了自己肋下那塊一元硬幣大小的紅色美人臉。
紅色美人臉,是微笑着的樣子,很詭異,除了顏色不同之外,竟然酷似夢中看到的那些女屍。
呆愣愣的看着肋下胎記,沈銀冰愣了老大會兒,才放下了胳膊。
她不敢再睡覺,因爲她有種預感,只需一閉上眼,就能再次走進那個夢魘中,對此她毫不懷疑。
人可以幾天不吃飯,卻不能幾天不睡覺,尤其是美女,只要一個晚上休息不好,臉色就會憔悴的嚇人。
所以沈銀冰必須得休息,必須得。
那麼該怎麼才能安心的休息?
沈銀冰慢慢看向了地鋪。
地鋪其實就是一個防潮的窗墊,舒適彈性程度都不錯,最大的好處就是矮,滾下來也不會摔疼,而且也足夠大,就算高飛呈現出大字型,可仍然能容開兩個人。
沈銀冰慢慢的走下了地,穿着一身薄如蟬翼的白色輕紗睡袍,窈窕的身軀若隱若現,踮起腳尖走路的樣子,就像一隻走近老虎的小鹿,小心翼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