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廳內足有上千人,不過大家都是高素質人類,除了素質稍微矮些的高先生說話聲音有些大之外,其他人說話更像相互偎在一起的情侶,所以這聲吼叫就顯得很刺耳,一下子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過去。
高飛也擡頭向那邊看去,就看到一個身穿白色工作裝的年輕人,從候機大廳門口那邊飛奔而來,指着前面一個矮小的身影。
那是一個孩子,看單薄的身材也就是十一二歲的樣子,穿的也不是很好,頭髮亂糟糟的擋住了臉,看不出男女,手裡抓着一個玩具,正急吼吼的向人羣中鑽。
追他的是個機場免稅商店的工作人員,在他身後還有一個胖胖的女人,看來是他同事。
看她那胖胖的身子跑的那樣飛快,高飛就懷疑她是不是踩了風火輪。
很明顯,在前面跑的那個孩子,好像是偷了商店的玩具被發現了。
要說港人的法律意識還是相當出色的,尤其是看到小偷只是個孩子後,馬上就有幾個男人站了出來,其中還有一個是女人,攔住了那個孩子。
小孩子看到此路不通後,折身轉向就跑——可因爲轉身太急,再加上地面太滑,一個不慎就摔倒在了地上。
還沒有等他爬起來,那個年輕人就追了上來,擡腳狠狠踢在了他腰上,罵道:“不要臉的大陸仔,敢偷東西,打死你!”
被狠踢了一腳的孩子,疼的扔掉玩具,慘聲高叫:“啊!”
聽他的聲音,竟然是個女孩子。
緊隨而至的胖女人,更是大發神威,彎腰就採住女孩子的頭髮,把她拽起來狠狠一個耳光,抽的那叫一個響:“就是你們這羣垃圾,敗壞了我們香港形象!”
十一二歲的女孩子。本來身子就有些單薄,哪能受的了胖女人這一耳光,當即就翻身摔倒,後腦重重落下——幸好。恰好落在了那個玩具上,要不然非得磕昏過去。
“起來,跟我走!”
年輕人抓起女孩子,就像老鷹抓小雞那樣,一隻手就把她提溜了起來,還沒有忘記和攔住女孩子的幾位熱心市民道謝。
女孩子掙扎着,哭道:“我不是小偷,我不是小偷,我有錢給你們的,可你們不要……”
“我們餐廳窗口明明貼着告示。說櫃檯不收這種錢,你眼瞎啊?”
年輕人擺了擺手中一張鈔票,不顧女孩子的哭泣,拖着她就向門口走。
高飛看到,年輕人手裡拿着一張面額一百的人民幣。就有些納悶:這是一張假錢嗎,要不然他爲什麼不收。
高飛知道,華夏人民幣已經是世界流通貨幣的第二大主要貨幣,影響力僅次於美元,別說是在香港了,就是在東南亞國家都可以直接購物的。
只是他不知道,爲了保護本土貨幣。這邊曾出臺過相關的專門規定。
打個比方來說,你拿我們的錢去買東西,商家可以拒絕收,因爲收不收的,是商家自己選擇的。但你要是給他的是港幣,就算他很想收我們的貨幣。他也不能要求你給人民幣,而是對港幣支付是必須接受的,這就是本幣的強制性。
那個女孩子的運氣很不好,恰好遇到了一個不收我們貨幣的商家,所以她才以爲商家是故意爲難她。這才扔下錢後搶了玩具就跑。
女孩子掙扎着,解釋着:“我沒看到,我真的沒看到,你放開我,放開我,不要耽誤我坐飛機……”
“你還坐飛機?切。”
胖女人擡手就在女孩子後腦抽了一巴掌,滿臉的鄙夷神色。
高飛忽地一聲就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他不知道女孩子手中的錢是真還是假,他只是知道這倆機場人員太特麼的沒人性,爲了一個玩具就這樣欺負她——尤其她還是個被港人看不起的大陸孩子。
不過高飛剛站起身,胖女人正要再抽女孩子後腦勺的手,卻被人抓主了。
這是一個年約三十的男人,穿着一件阿迪達斯外套,裡面是圓領體恤,相貌很酷,有點像鐵屠的樣子,尤其是那雙微微眯起的眼睛,很是犀利有神。
“你幹什麼,鬆開我!”
胖女人掙扎了一下,卻沒有掙開。
男人沒有理她,嘴角抿了抿,看着男服務生沉聲說道:“放開這娃娃。”
用娃娃來稱呼孩子,是內地某省的方言,聽上去很親切,純樸。
本來,商店服務生還未男人這冷酷的外表所震懾,正要鬆開女孩子的手時,卻聽出他的大陸口音了。
馬上,服務生的腦袋再次高傲的昂起,大聲回答:“對不起,這位先生,我們有權帶走她,讓她接受我們法律的制裁,請你鬆開我的同事,要不然我會以妨礙公民自由罪來起訴你的。”
面對法律意識相當強的服務生,男人冷笑着低聲說:“我再說一次,放開她!”
幾個機場保安人員,這時候從遠處跑了過來。
被男人氣概所震懾的服務生,第二次有了底氣:“對不起,先生,我不會……”
男人打斷他的話:“最後一次,放開她!”
“對不起,先生。”
服務生嘴裡說着客氣話,但眼裡的輕蔑神色就連瞎子也能看出來:“你如果有什麼疑問,請找機場安保人員,或者警察諮詢,請你不要干涉我的工作。”
服務生最後一個字還在舌尖打轉,就覺得耳邊砰的一聲大響,身子原地打了幾個轉,噗通一聲坐到在了地上。
男人擡手狠狠抽了他一耳光。
把女孩子拉在身後,男人滿眼都是不屑,看着被抽懵了的服務生:“自討苦吃。”
“你、你敢打人?”
服務生的同伴胖女人,驚得小口大張,高聲尖叫:“保安,保安,快過來,他打人了!”
幾個保安飛速趕到,爲首一個擡手就去抓男兒的胳膊:“走,跟我們去安保處接受處理——哎!”
“閃開。”
男人一甩,就把保安給推了個趔趄。
其他保安大怒。嘩啦一下圍了上來。
藏在男人背後的女孩子見狀,驚恐的抓主了他後衣襟。
“別怕,他們不敢把我怎麼樣的。”
男人回身低頭,莫着她頭髮安慰了一句。再轉過身來看那些保安時,仍舊滿臉的不屑:“剛纔他打娃娃時,你們怎麼沒有站出來?”
胖女人尖聲叫道:“她是個小偷!”
男人指着地上那張鈔票,淡淡的說:“沒看到那張錢?看來你是眼瞎了。”
這時候,已經有很多人圍了上來,還有人端起相機開始拍照。
胖女人辯駁道:“我們不收那種錢的!”
“全香港都不收嗎?”
男人反問道:“你敢確定全香港都不收?”
“我、我們……”
胖女人開始結巴起來,她看出幾個來自大陸的遊客,臉上已經帶有了怒氣。
就在這時,機場負責人急匆匆的出現了。
胖女人總算是找到了靠山,連忙湊過去。嘰裡呱啦的把事情經過說了一遍。
負責人的態度還算不錯,走到男人面前說道:“先生,我想這是一次誤會。我們有規定,有的窗口可以拒收人民幣的。這孩子該到別的窗口去購買,不該用搶來解決問題的。”
男人皺眉說:“她只是個娃娃。就算你們不收人民幣,搶了商店的玩具,可你的人也不該體罰她的。”
負責人的聲音變得生硬起來:“對不起,先生,我們這兒法律健全,任何人犯錯都必須得接受應有的懲罰,我想我們的人並沒有做錯。還有。先生請你跟保安走一趟,我們要求警方參與進來,處理你剛纔的打人行爲。”
男人冷笑,不置可否:“我要是不去呢,你們硬來?”
“我——”
負責人臉色一變時,忽然聽到旁邊有人說:“我是火雞衛視記者丘荷露。請問這位先生,我能採訪您嗎?”
負責人轉身,就看到一個身穿白色風衣的女人站在那兒,手裡拿着一支錄音筆,楞了下隨即點頭:“可以。可以。”
“謝謝,請問該怎麼稱呼您?”
“叫我張經理就好了,呵呵。”
“謝謝,張經理,我想問當事人幾個問題。”
丘荷露說着,把錄音筆伸向了捱揍的服務生:“請你把事情的經過說一遍。”
捱揍的服務生沒想到會有記者採訪他,趕緊擦了擦嘴角的血絲,連連點頭,把事情經過講述了一遍。
“謝謝。你並沒有做錯什麼,只是按照規定做了你該做的事情。”
丘荷露點頭致謝後,又問那個低着頭的女孩子:“你是哪兒人?”
女孩子有些膽怯的看了眼男人,接着低頭小聲回答:“我是縣功鎮的人。”
“是來自大陸嗎?”
“嗯。”
“你怎麼一個人在這兒?”
“我、我是從內地坐飛機過來的。”
“跟誰?”
丘荷露的語氣有些嚴厲了,就像是在審訊犯人。
女孩子有些驚慌,喃喃的說了幾句話,沒有誰能聽懂。
丘荷露又問:“你的錢是怎麼來的,偷來的嗎?”
“我、我——”
女孩子艱難的嚥了口吐沫,忽地放聲大哭起來:“我沒有偷,我撿的,是我撿的!”
“撿的?呵呵,不誠實的孩子,難道你長輩沒有教育你,撿到錢後要還給失主嗎?”
丘荷露曬笑一聲,放過了痛哭的女孩子,直起腰來開始問那個男人:“先生,請問你相信她的話嗎?”
男人淡淡的回答:“我信。”
“可我不信!”
丘荷露提高聲音說:“我有足夠的證據來證明,她是在撒謊!據我觀察,候機大廳每平米的地板上,每秒鐘都會有數十雙目光落在上面,假如真有人掉了錢,依着絕大多數旅客的素質,都會提醒對方……”
丘荷露的話還沒有說完,男人突地低聲喝道:“滾!”
丘荷露一呆,吃吃的問:“什麼?”
男人微微眯起的雙眼裡,閃過一抹寒光:“我說,讓你滾!”
“你!”
丘荷露臉上浮上羞惱神色,正要說什麼就聽有人說:“我能證明那一百塊錢是她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