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飛問身材、相貌都稱得上上佳的大堂經理,能不能現在就陪他那個啥時,沒有理睬旁邊的龍雲兒,反正他只是有些不滿沈銀冰的某些做法,提出這個要求時,帶了賭氣的成分。
而年輕貌美的大堂經理,在解開旗袍釦子,把她那傲人的身軀,毫無保留的展現在高飛面前時,同樣也沒有理睬旁邊的龍雲兒,就走到他面前,作勢要款款坐在他腿上了。
這兩個人,都把龍雲兒當作了不存在的透明人。
龍雲兒先是愕然,隨即臉上攸地浮上怒氣,正要拉開椅子的左手手背上,淡淡的青筋繃了起來,很明顯。
就在高飛以爲,龍雲兒要低罵一聲什麼,然後就轉身走人時,卻看到她又忽然平靜了下來,緩緩拉開椅子坐在了上面。
就好像,她根本沒有看到大堂經理已經坐在了高飛腿上,正要雙手去摟他脖子那樣。
“還是算了吧,我就是隨便提個小要求,你不要當真啊。”
大堂經理爾等配合,讓高飛很有種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的感受,苦笑着推開了大堂經理的手:“你出去吧,如果有什麼需要,我會再找你的。”
大堂經理沒有撒嬌,更沒有矯情,站起深伸手裹住了衣服,邊扣扣子邊笑着說道:“好的,高先生,我就在外面走廊中,隨叫隨到,力爭能讓您最滿意。”
說完,大堂經理才衝龍雲兒抱歉的笑了笑,踩着精緻的細高跟捆綁式皮涼鞋,噠噠的走出了包廂。
龍雲兒拿起紅酒,給自己滿了一杯時,高飛說話了:“咳,那個啥,對不起啊,我剛纔有些生氣,所以才——”
“不用跟我說,反正又不管我的事,這只是你們兩口子之間的打情罵俏罷了。”
龍雲兒滿臉都是無所謂的,端起高腳杯輕輕抿了下紅酒,才說:“其實很恩愛,很讓人羨慕,不是嗎?”
“先吃飯吧。”
高飛訕笑着轉移了話題,拿起了筷子。
龍雲兒的飯量不大,撿着比較清淡的菜餚吃了一會兒,就放下了筷子,卻沒有放下酒杯:身體屬陰的人,多喝點酒有好處。
高飛卻是風捲殘雲般,什麼紅燒肘子八寶鴨,蔥油海蔘炒腰花的,甩開腮幫子吃開,吃開,卻沒有喝酒。
話說,自從身中烈陽蠱後自暴自棄的喝酒,差點讓自己遺恨萬年後,高飛就不怎麼愛喝酒了,再說等會兒還得開車回冀南,就算他身份特殊沒人敢惹,可也不想被交警逮住。
吸菸,卻是沒事的。
拿起紙巾剛要嘴巴,高飛又放下來點上一顆煙,忽然說:“哦,對了,我忽然想到了一個有關你們香港人的笑話,你想聽聽不?”
盯着酒杯發愣,不知道在想什麼的龍雲兒,有可無不可的說:“你說。”
“話說一個香港人,跟一個大陸鄉下人鬧了點小矛盾,在大街上相互諷刺了起來。”
高飛拿手撥拉着紙巾,說道:“香港人諷刺鄉下人說,沒見過世面的土包子,你知道普拉斯是手機,伊麗莎白二世是婚紗嗎?就知道大肥肉好吃,脖子裡拴根金鍊子好看了?”
“鄉下人想了想,說是啊,我們鄉下人的確不如你們香港人的。”
高飛繼續說道:“鄉下人說,以前我們鄉下人啃窩窩頭時,你們吃肉,現在我們吃肉了,你們反而開始啃窩窩頭了,說這叫健康。以前我們鄉下人擦屁股用土坷垃時,你們用紙,現在我們也用紙擦屁股了,你們卻用紙來擦嘴了,還說這叫講衛生。以前我們……”
“打住,別說了!”
龍雲兒打斷了高飛的話,緊緊的咬着嘴脣,眼裡全是忍不住的笑意,卻硬邦邦的說:“噁心啊你,不知道我不能笑嗎?還故意諷刺我,真沒點男人該有的風度。”
“總有一天,我會讓你笑的,想怎麼笑,就怎麼笑,想笑多久,就能笑多久。”
高飛看着龍雲兒的眼睛,很認真的說:“這一次,我沒有撒謊。”
“那就是說,你此前跟我說過的那些,都是在撒謊騙我了?”
龍雲兒撇撇嘴輕哼一聲,可心裡卻覺得有種莫名的暖意。
在香港,因爲是龍師父唯一的孫女,本身又是風水界最有潛力的新星,所以可以說龍雲兒從小就生活在某個光環中,受人尊敬。
再加上她在公衆場合時,從來沒有笑過,總是冷冰冰淡淡然的樣子,在無形中就被人們以爲她是高不可攀的,從本能上就會跟她保持一定的距離。
她從小就沒有朋友,除了龍師父之外,她更是從來不跟任何人,有過工作之外的交談——人們都以爲她是在保持她冷傲的‘大師風範’,但又有誰知道,她其實是很自卑的?
一個不能笑,甚至不能哭,只能生氣的女孩子,如果還不自卑的話,那麼她絕對不屬於人類。
孤獨,是龍雲兒二十五年來最形象的描述詞。
未來黯淡,沒有任何希望,則是她無法更改的命運。
所以哪怕是龍師父告訴她,華夏大陸有個叫高飛的傢伙,能改變她當前的身體狀況,讓她從本質上成爲正常人時——龍雲兒也沒因此,在見到高飛後給他好臉色,反而對他有着一定的敵意。
如果不是爲了寬慰爺爺,龍雲兒根本不會來大陸。
二十多年的孤獨,自卑,沒希望的生活,早就養成了龍雲兒的孤僻性格,從而導致她早就做好了這樣死去的準備。
病好了,活下去……又有什麼用?
能改變她在二十多年來養成的性格,生活習慣,爲人處事的心態,和看待生活的眼光嗎?
或許,從徹底瞭解到自己不幸的那一天開始,龍雲兒就已經放棄了整個世界,生死對她來說,只是多一口氣,少一口氣的區別。
她活着,潛心學習龍師父傳授的那些東西,都是因爲爺爺:她不想讓爺爺看到她自暴自棄的本質,更不想讓爺爺看出等他死後,她就會也告別這個世界。
龍師父不死,龍雲兒不能死。
龍師父不在了,世間很快就再也沒有龍雲兒。
這是龍雲兒確定在這個世界上,除了爺爺之外就再也沒有讓她留戀的任何事物後,已經形成在腦海中的固定思維,哪怕是來到冀南,看到能‘治療’自己的高飛後,也不曾有半點改變。
環境,總是能影響人的心態。
這個道理很淺顯,龍師父又是風水界的高人,沒理由看不出孫女對這個世界早就絕望,始終堅持的或者都是因爲他的緣故。
龍師父希望通過環境(在風水界中,環境其實就是一種氣場,不同的環境,有種能改變人對生活不同看法的氣場,比方在寺廟中就會給人一種鄭重,在婚禮上能讓人開心,在墓地中只能讓人感到消沉),來改變龍雲兒的心態。
而他本人更是風水佈局這方面的宗師級人物,想爲孫女布出一個勃勃生機的環境(氣場),那是輕而易舉的。
但很可惜的是,龍雲兒從小就不喜歡接觸陌生人,哪怕是身居鬧市內,也會躲在房間裡,躲在汽車裡,能不拋頭露面就不出面。
這個世界上,最大的生機來自人類,人們開心時露出的笑臉——但這也是龍雲兒最爲拒絕的地方,所以饒是龍師父精通佈局,但也無可奈何。
這就像一個廚師,做的菜再好吃,可人家就是不吃,能有什麼辦法?
強扭的瓜不甜的。
帶着龍雲兒來大陸找高飛,也是龍師父拯救她的最後一絲希望。
所以在龍雲兒跟高飛第一次見面後,龍師父就很聰明的選擇了迴避,不管孫女跟飛哥鬧得再多麼不愉快,他也不在意。
哪怕是龍雲兒事後獨自離開古墓,龍師父也沒絲毫的慌張,反而是欣然自得的靜觀其變。
沒有誰比龍師父更瞭解龍雲兒了。
龍雲兒離開後會去哪兒,龍師父不用掐指一算,也能猜出她要去做什麼——果然,在河堤公路上閒逛的龍雲兒,被高飛帶回了方家村。
再後來,高飛去找解紅顏離開了方家村,就把龍雲兒一個人扔在了方家老宅。
說起來,方家老宅在方家村的地理位置,還有老宅中的氣氛,其實都是相當壓抑的。
壓抑,卻是跟龍雲兒從小所生活的環境不願意:龍師父是不會讓自己所居住的地方,有絲毫壓抑氣氛的,只有——他都無法破解的孤獨。
壓抑會讓人心裡發慌,哪怕是一個對生活沒有任何希望的人。
龍雲兒習慣了孤獨,卻受不了壓抑,在高飛離開後,就想當然的出來閒逛。
前文說了,高飛在無意中挖掘出了方家村‘二龍戲珠’的格局,而吸引財氣的格局,其實也是在吸收人氣:沒有人氣,哪兒來的財氣?
二龍戲珠強大的吸引人氣氣場,很快就影響到了龍雲兒的心態,使她情不自禁的走上了街頭,第一次獨自坐在酒吧中,在五顏六色的霓虹燈下,在震耳欲聾的電子舞曲中,端着一杯紅酒坐在吧檯前,靜靜享受着這種以前被她拒絕的生活。
方家村近乎於天然的二龍戲珠格局,所產生的強大氣場,在短短几天內就影響到了龍雲兒,使她再次孤獨了起來。
她以前對孤獨的態度,是享受。
現在,她卻是受不了。
她開始想一個人——把她獨自丟在方家村的高飛,那是一種從沒有過的感覺,還很生氣,尤其是在聽到他在外面結婚,竟然不通知她這個客人後。
想都沒想,龍雲兒就打車去了飛冰酒店。
然後,她在花壇上看到了颶風的標誌,再加上從方立柱那兒得到的消息,龍雲兒確定高飛惹上了麻煩。
幫助高飛解決麻煩,最起碼得讓他明白,他現在面對的是一羣多麼強大的敵人——這個想法,忽然變得那麼強烈起來,促使她不顧女孩子該有的矜持,攔住了高飛的車子,說出了一些秘密。
她不知道,她說的這些,對於高飛來說有多重要。
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