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違心和劉大千纏鬥許久,刀來刀往,各不相讓。我細細觀察劉大千的武功路數,他的武功奇詭,出手陰狠毒辣,有好幾次上官違心險被他所傷。不過上官違心反靈敏捷,他的刀法雖不及劉大千詭異,但頗有一種渾厚之感,有如滔滔大江,一刀比一刀更加有力,時如漫天飛雨,時如塵雲壓頂。
周圍士兵擠滿了甲板,但是懾於二人的權勢不敢上前,每當二人打鬥所及之處,士兵便紛紛後退。
我突然想起了靳大夫所說的話,他說那名癩頭道士可能隱姓埋名,俗話說小隱隱於野,中隱隱於市,大隱隱於朝,如果那名癩頭道士進朝做官,那可是誰也找不到他。
這個劉大千自從見我便有很深的敵意,而且身懷詭異武學,莫非他就是那名發惡毒讖語的癩頭道士,否則很難解釋他爲何欲對我除之而後快。
我瞅着上官違心,他的額頭已滲出了汗漬,雖是力撐但是與劉大千相比還是有所不敵,這加深了我對劉大千的懷疑。劉大千的武功匪夷所思,我曾見各大門派的武術拳譜、刀法、劍法,但劉大千的路數完全看不出來。
上官違心的刀法屬於摩天崖一派,這與他少年時帶髮修行爲道經歷符合,他的刀法雖是高深,但看得出來他的臨敵經驗不足,對於一般敵人是綽綽有餘,但對付劉大千此等老奸巨滑武功路數又別出一格的人來說,這個經驗的不足就顯現出來了。
眼見上官違心處於下風,我趕緊左右環視,所有人都在注意二人相鬥,並未有人在觀注我。我悄悄退出人羣,轉身向着火房跑去,在竈臺的附近有一筐土竽,我拾起幾個塞在衣襟裡,又快速趕了回來。
上官違心仍和劉大千相持不下,但他已是險象環生,而劉大千卻彷彿初生牛犢一般越鬥越勇,饒他年過半百竟然臉不紅氣不喘,刀鋒處處緊逼上官違心的要害。
我看準時機,偷偷地往劉大千腳下扔土竽,所幸這時大家都在緊張觀戰,根本沒有人注意我的小動作。也算是劉大千幸運,他恰好躲過了第一隻土竽。我不死心地繼續往他腳下扔土竽,這時上官違心正被他逼得接連後退,劉大千刀勢如潑水,瞬間他踩到了土竽,右腳背便成了弓型,只見他面上現出一抹痛色,手中的刀勢便緩了下來,上官違心立即抓住這個空隙趁勢而上。
劉大千舉刀相迎,但速度上還是慢了一步,上官違心刀法本來就快,瞬息之間上官違心的環首儀刀已經擱在了劉大千的脖頸上。
“我輸了,你要殺就殺,我無話可說。”劉大千垂頭喪氣,手中的刀垂了下來,刀尖着地。
“劉副使,你是我爹的知交好友,我是不會殺你。希望你給我一段時間,讓我查明官船投毒事件,這件事我深信絕不是阿塵所爲。”上官違心朗聲道。
瞧着他丰神如玉的模樣,我不禁有些沉醉了,他的風度比起蕭然要瀟灑幾分。
劉大千沉吟了許久,道:“好吧,上官正使,我給你半個月的時間查明真相,否則我只有再次請出聖上金牌。”
“多謝。”上官違心脣邊莞爾一笑,說完他從劉大千的脖頸移下刀,眉開眼笑地走向我。“阿塵。”
我注意着劉大千,此時他的眼眸裡有一種黑色在暗涌,彷彿深不見底的漩渦,薄薄的嘴脣勾起了一絲不明顯的弧度。
忽然船身劇烈的一陣晃動,所有人便向一側傾倒,上官違心正好趕至我的面前,我的身體向前一個收不住勢便往他身上撲去,霎時一齊跌倒在甲板上,跌倒的聲音很響,我趕緊道:“你疼不疼?”
“不疼,很舒服,希望還能再有一次阿塵跌到我的懷中。”上官違心的聲音裡笑意露了出來。
“什麼時候了還這樣油腔滑調。”我心內嘆氣,這傢伙總是這麼言語輕佻,蕭然看得起他纔怪。我撐着甲板爬了起來,只見甲板上一團混亂,無數人跌倒在一起,剛剛爬起,船身又是一次巨大的傾斜。
我環顧四周,只見海浪不斷捲起一丈多高的巨浪,甲板上已經匯聚了不少的海水。劉大千匆匆從甲板上爬起,指揮水手趕緊放下船桅,將甲板上的物資擡進船艙。
這時雲層已經很低彷彿就壓在頭頂上,伸手可及,黑壓壓得如同連綿的羣山,遠處烏雲如漏斗直抵大海深處。
“上官違心,糟了。”頓時我憂心如焚,以前我和水圍村的漁民出過海,看這巨雲的形象有點龍吸水的感覺,很可能海面上就會掀起可怕的風漩了,到時官船被傾覆也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這是怎麼回事?”上官違心一臉茫然。
我指着天邊呈漏斗狀的烏雲,道:“你看,那種如漏斗狀的烏雲,其實它並不是雲,而是風力強勁的風漩,而且還具有非常恐怖的吸吮作用,可以把海水吸離海面,形成水柱,然後同雲相接,所以民間一般稱之爲龍取水,龍擺尾,或者倒掛龍。如是行船遇到龍取水,瞬間便能翻覆。”
“那有沒辦法躲開龍取水呢?”上官違心臉上些微駭然。
我搖搖頭,道:“沒有辦法,現在只有儘快駛離這片海域,否則真的是凶多吉少。”一語剛完,如潑豆子一樣的急雨便滴答地落下來,瞬間雷聲滾滾,數條火蛇般的閃電劈將下來,整個官船都似乎在瑟瑟顫抖。
海面捲起的波浪愈來愈高,直有將官船吞沒之感,船身傾斜得厲害,已經有十多名來不及抓住船舷的士兵跌落海中,一個浪頭打來便再也瞧不見了。
“阿塵,你快躲到船艙裡去。”上官違心着急地捉住我的手。
“沒用,如果龍取水撞到官船,躲在哪裡都沒用。”
風力越來越大,船身搖晃不停,一會兒倒向東,一會兒倒向西,頃刻間又有無數的士兵落入海中。上官違心一手捉住船桅的柱子,另一手緊拽我的手腕。
“不好,龍取水已經快接近官船了。”我不禁焦急起來,才幾句話的時間那數條漏斗雲已經近在咫尺,我心驚不已,一條龍取水足以讓官船傾覆,何況還是九條龍取水,難道李無塵要命喪於此嗎。
“快去拜媽祖娘娘。”劉大千嘶啞的嗓音在喧囂的甲板上響起,卻是那麼的微弱無力,這個時候所有人都如驚弓之鳥,幾乎沒有人聽到他的聲音,就算有聽到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光色越來越暗,儼如黑夜一般,烏雲層層疊疊如大山罩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