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承恩微笑道:“你初來乍到平陽,我怕我不習慣這裡的日子,問你喜歡吃會麼,你又客氣不說,因此讓香桃留意一下,你喜歡吃什麼,喜歡喝什麼,也好按照你的口味來辦。我可不想你跟着我們來到平陽之後就變瘦了啊。”
殷越心中自然不信,果然只是留意她喜歡吃什麼,喝什麼?
不過,她還是接過了茶杯,含笑對慕承恩說:“多謝大人關心,秦素蒙大人收留,已經感激不盡,哪裡還有那麼多的要求。”
“不妨事。”慕承恩笑道:“只要我平陽府有的,能辦到的,那就沒有問題。這幾天我可能會很忙,沒有那麼多時間在家,你若是有什麼想吃的,想要的,儘管跟香桃說便是。”
殷越一愣:“大人這幾天很忙?”
“是呀!”慕承恩點了點頭,“最近可能會有些不太平,平陽位於徐國邊境,因此更得嚴加防範,不能給別人趁虛而入的機會。”
最近會有些不太平嗎?殷越有些驚訝過後,又甚感欣慰,這就是一個邊境重地守將的防患意識!沒想到他對大徐國竟然如此忠心!
雖然自己對父王很是冷心,也不想再回王宮去了,可是父王畢竟還是父王,江山也還是自己殷家的江山,慕承恩的防患意識與對國家的忠心頓時令殷越對他刮目相看。
這樣一個忠義之人,怎麼可能對她一個弱女子懷有不良之心呢?看來,自己對他的猜忌是有些多餘了!他關心自己,而自己卻將這份關心視爲他對自己的監視,這不是有些過份嗎?
殷越心中頓生愧疚之心,也許,是她向來對人不夠信任的緣故,也或許是自己一出走就遇到危險,因此有些驚弓之鳥的緣故,總之,這樣一個待人寬厚,溫和,體貼的人,自己怎麼能懷疑他呢?
於是,殷越說:“大人放心忙去吧,不需要太爲秦素操心,秦素會照顧好自己的。”
慕承恩微微一笑:“那就好。”
下午,寒梅回到了鳴翠山莊。
山莊裡各種雜活都是由李良與蘇源帶來的平陽士兵包攬了,除了寒梅與香憐,山莊裡便沒有別的女子了。依慕子羽的吩咐,她從宛城帶回來了兩個使喚丫頭,一個分在離湮的房裡,一個分在香憐的房裡。本來慕子羽讓她給自己也要一個使喚丫頭,但是寒梅沒要。
她一向可以自己照顧自己。再說了,她又不是什麼千金小姐,要人侍候她反而會不自在。
給離湮安排一個使喚丫頭侍候離湮,這不奇怪,畢竟離湮的身份與她和香憐不一樣。而慕子羽給她和香憐地安排使喚丫頭,這樣說來,慕子羽的意思是,她和香憐都不用再侍候少主了?
尤其是香憐……
香憐看慕子羽的眼神十分複雜,充滿了敬畏以及依戀。
大約是因爲看到慕子羽執劍刺傷離湮那一慕,所以對於慕子羽,香憐心存畏懼。但她同時又對慕子羽充滿了感情,正如當初在宿鳳宮時欣賞慕公子那般。
這樣的眼神,寒梅如何看不明白。
便如同她看主人時的眼神,該是與香憐看少主的眼神一樣吧!只不過,她看主人時只有依戀,沒有畏懼。因爲她的主人,是這世上最寬厚,最溫和,最善良,最體貼關心人的人。
可是,這世上最寬厚,最溫和,最善良,最體貼人的人,如今就要屬於別的女人了,她,再也沒有希望,也沒有機會了。
想到這一點,寒梅的心就刀絞般的疼痛。
離湮的牀上,她還靜靜地躺着,一動也不動。就彷彿她已經不屬於這個世上了。
寒梅在牀前坐了下來,握起離湮的手。此時看着離湮,她才忘了自己的心痛,取而代之的,是她對離湮的心疼。在益城王宮兩人互相依靠,互相信任的情形猶歷歷在目。
即使已經知道慕子羽纔是真正的慕公子,纔是真正的少主,可是在寒梅的心裡,她的公子仍然是離湮。
“離湮,你怎麼還不醒來呢,離湮?”寒梅輕聲喚道,“你快些醒來吧!你睡着的這些時日,我很孤單,少主也很孤單啊!每天除了你這兒和他自己的房間,他哪兒也不去。哦,今天少主去校場了,看得出來,他要爲自己的將來作打算了。”
“離湮,你不要怪少主,他肯定不是有心想傷你的,你不知道,你睡着的這些時日,少主有多愧疚。他派人到遙遠的燕齊之地找來了一個巫醫,不過,卻怎麼沒有醫好你呢?他每天都來看你,每次一來就會呆好長一會兒,他應該有跟你說了他的心思了吧?”
寒梅說完,望着依舊毫無反應的離湮,不禁傷感地長嘆了一口氣。
又坐了一會兒,想到該去把那個侍候離湮的丫頭叫過來,寒梅站起身,一回頭,見慕子羽正負着手靜靜地站在門外,不由吃了一驚:“少主?少主來了怎麼不說一聲?寒梅失禮了。”
慕子羽輕輕地擺了擺手,“沒事。”
寒梅側過身站到慕子羽身旁。
慕子羽走到牀前,望着離湮,眼神似乎很平靜。“使喚丫頭都找了嗎?”
“找了兩個。一個給香憐,一個給離湮。”寒梅低着頭回答。
慕子羽看了寒梅一眼:“我不是讓你找三個嗎?你怎麼不要?”
“奴婢侍候少主,哪有資格要人服侍。”
“我已經從李校尉手上要了兩個小兵做我的侍衛,以後你和香憐都不用管我了。”慕子羽說着,對寒梅揮了揮手:“你先出去吧,我跟離湮呆一會兒。”
“是。”寒梅低着頭走出房門,反手輕輕地掩上房門。
他從李良的手上要了兩個小兵當他的侍衛?
看來,少主長大了。
經歷了這麼大的變故,這個十三歲的少年迅速地成長起來了。
寒梅嘆了口氣,不知爲什麼,想到慕子羽的事,她的心情也那麼的沉重。
寒梅走了,慕子羽在牀前寒梅坐過的凳子上坐了下來。握着離湮的手,默默地望着她。
她的臉色是那麼的蒼白。剛纔他還爲了離湮的事去地閣問扶庶,爲什麼這幾
天過去的,離湮還沒有醒來。
扶庶說:“這也不是我能掌握的了!她想什麼時候醒來,自然會醒來的。”
雖然扶庶對他有氣,但他相信扶庶說的也是事實。一定是離湮在記怪他,所以才遲遲不肯醒來吧?
究竟你什麼時候才肯醒來呢,離湮?難道你要一直這樣睡下去嗎?
此時香憐呆呆地坐在自己的房間裡。本來,早晨聽到慕子羽命寒梅給她找使喚丫頭,她的心裡是一陣狂喜。若是她也有了使喚丫頭,那不是說明,她就一躍成爲主人的身份了嗎?這是不是也意味着,自己對慕子羽的意義已然不同過去?
過去,她只是一個小丫頭,應該侍候他的起居,低頭聽他的吩咐。而現在,他給她找了使喚丫頭,這是不是說,他準備接納她,讓她做鳴翠山莊的女主人?
慕承恩與慕子羽的關係,香憐是不知情的。
而慕承恩准備助慕子羽復國的事,香憐更是矇在鼓裡。
她不過是以爲,昔日的陳國王子落了難,如今只能在這個鳴翠山莊落腳了。鳴翠山莊也好,總好過在宮裡任人踐踏吧?總好過東躲西藏到處流浪吧?總好過寄人籬下看人臉色吧?
成爲鳴翠山莊的女主人……這對香憐來說,也是一種莫大的榮耀與期望!
可是,剛纔她準備去廚房看看晚飯準備得彼樣,結果她卻又看到慕子羽匆匆地向離湮的房間走去,怎麼,少主他心裡還是念着離湮,想着離湮嗎?即使離湮直昏睡在牀上,他也是天天守着她,看着她嗎?
像一盆冷水潑在香憐的心上。少主還這樣想着離湮,那他對她到底又是什麼意思呢?
若他對她什麼想法也沒有,爲什麼要將她從王宮裡帶出來,一直將她帶在身邊,還給她派使喚丫頭?
若是他對她有想法,可又爲什麼還要天天去看離湮,爲什麼又這麼冷落她,不曾給她一個笑臉?
爲了離湮,他的臉上總是陰霾不散,他的眉頭總是皺在一起,他將自己關在房間裡,哪兒也不去,除了離湮的房間。
香憐真想朝着天空大聲哭喊兩聲:少主,你到底要拿我怎樣?你爲什麼要這樣折磨我?
這樣的怨念,從來到鳴翠山莊不久後,就已經開始積壓在香憐的心裡了。
不,是從慕子羽刺傷離湮那時就開始了吧?
他明明狠心將離湮刺傷了,可是他爲什麼還要爲離湮那麼擔心?
雖然刺傷離湮的當天,他冷冷地說:“她死不了!”
可是爲什麼,離湮昏睡的這些時日,他是那麼憂慮,那麼擔心?
是瞎子都看得出來他的憂慮和擔心!
走出自己的房間,來到離湮房外的長廊。遠遠地望着那緊閉的房門,一股恨意就從香憐的心裡升起。
離湮,你不是想着乘風王嗎?那你爲什麼還要讓少主爲你如此着迷?
少主,你只知道天天來看這個心裡裝着別的男人的女人,爲什麼你就不肯看看我,看看我的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