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芒山,梧桐谷。
離湮的鳳凰塢裡,面色蒼白的離湮靜靜地躺在竹榻上。她的雙目依然緊緊閉着,雙手輕合在胸前,光滑如羽的綢緞衣襟上,沒有了血痕,那模樣,便似剛剛熟睡過去了一般。
辛展席地坐在竹榻前,雙眉微蹙,凝望着離湮,目光中透着隱隱的擔憂。
一個身影慢慢地靠近了離湮的鳳凰塢,在距離辛展不遠的身後停了下來。
辛展雖未回頭,卻似後背也長了一雙眼睛一樣,淡淡地說:“來了卻不現身,想做什麼?”
一個身披五彩羽衣的美麗少女出現在離湮榻前,看了看辛展,那少女便低下頭去,不安地搓揉着自己的衣角。
辛展擡頭看了那少女一眼,皺了皺眉:“怎麼了,琳琅?”
被喚作琳琅的少女看了辛展一眼,又看了離湮一眼,突然眼含淚花,朝鳳凰塢外狂奔了出去。
辛展一愣,看了離湮一眼,起身跟了出去。琳琅正在梧桐樹下對着梧桐樹抽泣不已,雙肩微微抽動,看樣子委屈極了。
“怎麼了,琳琅?”辛展不解地問。
琳琅又抽泣了許久,才轉過身來,抹去淚,望着辛展問:“離湮現在是這樣的境況,她到底還能不能活過來?”
辛展嘆了口氣,道:“若能找到她的凰族靈根,或許還有希望,若是找不到,只怕她便只能永遠這樣睡下去,無法醒來了!”
琳琅聽了,着急地道:“那,就沒有辦法了嗎?”
辛展又嘆了口氣:“我打算就這兩天再到益城皇宮去問慕子羽討要離湮的靈根,只是不知道那慕子羽肯不肯給。”
“莫如到鳴翠山莊去找吧!”琳琅提議。
辛展一愣:“爲什麼?”
“我……”琳琅欲言又止。
辛展抓住琳琅的胳膊:“你知道什麼?琳琅?”
“我……”琳琅避開辛展的目光,“我不知道……”
“你一定知道什麼!”辛展果斷地說,“你知道什麼你趕緊說出來,琳琅!你跟離湮是從小就形影不離的好夥伴,如今離湮出了這樣的事,你一定要幫她渡過難關!不然的話,難道你願意看着你的好姐妹就這樣永遠地躺在那裡無法醒來嗎?”
“我……”琳琅痛苦的扭過頭去,“我不願意這樣,但是我又能有什麼辦法?”
“你一定知道什麼!”辛展盯着琳琅的眼睛,“告訴我,你都知道什麼,琳琅?”
琳琅仍是不肯直視辛展的眼睛,面對辛展的苦苦追問,琳琅含淚大喊道:“你別逼我了,辛展!”
辛展一愣:“你怎麼了,琳琅?”
琳琅轉過身去,抱着梧桐樹好一番痛哭起來,辛展不解地扶住琳琅的肩膀:“怎麼了,琳琅?你有什麼事瞞着我?”
琳琅哭泣道:“我這段時間也過得好辛苦,好煎熬,我不是故意的,我對不起離湮!”
“到底怎麼回事?”辛展有些生氣了。
琳琅勉強止住哭聲,轉過頭來,看了辛展一眼:“
我知道丹妬媽媽在哪裡。”
“什麼?”辛展大吃一驚,“你知道丹妬媽媽在哪裡?”
“是。”琳琅看了辛展一眼,低下頭去,“丹妬媽媽就在鳴翠山莊。”
“丹妬媽媽在鳴翠山莊?”辛展大吃一驚,“我去過鳴翠山莊很多次,爲什麼我在那裡都沒有感應到丹妬媽媽?”
琳琅低着頭:“因爲慕子羽施法讓丹妬媽媽進入昏睡狀態,又封存了丹妬媽媽的靈戒,所以你感應不到丹妬媽媽的存在。”
辛展的語氣變得有些冰冷:“這些事情,你怎麼知道?你知道這些事情,爲什麼一直沒有告訴我?”
辛展的語氣令琳琅不敢再開口,淚水溢滿眼中,隨後便一顆一顆的淚珠落了下來。
冷冷地看了琳琅一眼,辛展展開雙臂,瞬間化作一陣煙影消失在天際。
琳琅朝着辛展的背影哭喊道:“這不能怪我!誰讓你整天圍着離湮轉,誰讓你心裡只有離湮?你明明知道我心裡喜歡你,可你總是對我一副冷冰冰的樣子,從來不與我接近,也不肯給我半點笑容,你好狠的心!可我,還是那麼傻,還是一心一意想跟你在一起,所以,我趁着慕子羽想要留住離湮的機會,纔出主意幫慕子羽將丹妬媽媽困在鳴翠山莊,這樣,慕子羽就能將離湮留在他的身邊,我,就有機會跟你單獨相處了!”
“我原以爲只要離湮不回來,我就會有機會得到你的心,可誰知道你還是一心只牽掛着離湮……”哭到這裡,琳琅傷心地跌坐在地:“我並不想要離湮的命,我只是想把你和離湮分開而已!我也不想丹妬媽媽發生什麼意外,慕子羽那麼愛離湮,他也答應過我,他是不會傷害丹妬媽媽的性命的!可我真的不知道會造成現在的局面,我並不想傷害離湮,我不想的……”
益城的皇宮裡,辛展落下身形。此時慕子羽醉倒在漱玉宮離湮的榻前,辛展揪着慕子羽胸前的衣襟,憤怒地道:“將離湮的靈根交出來!”
慕子羽睜開醉眼看了辛展一眼,笑道:“原來是你呀!你怎麼又來了?”
辛展沉聲重複了一遍:“將離湮的靈根交出來!”
聽到了“離湮”的名字,慕子羽睜開了眼睛,坐了起來。“怎麼,葬離湮還需要她的靈根一起嗎?”
“少費話!快把離湮的靈根還回來!”
想到自己沒有資格擁有離湮,同樣也不配將離湮的靈根留在身邊。慕子羽解下脖子上的金鍊,從懷中取出一個白玉葫蘆,放到辛展的手裡。
“就在這葫蘆裡面?”辛展問。
慕子羽點了點頭。
辛展如釋重負,就要離開,慕子羽見狀,連忙叫道:“等一等!”
“什麼事?”辛展皺了皺眉頭。
慕子羽站起身來,朝門口叫道:“武迪!”
“在!”武迪立即衝了進來。
“去,在我的枕頭旁邊有一個錦盒,取來給我。”
武迪立刻去了,很快,轉回來時,手裡多了一個小小的錦盒。慕子羽接過錦盒,遞到辛展面
前:“這裡面封存着靈湮與她母親的靈戒。你可以循着靈戒找到她的母親了。”
辛展冷冷地接過錦盒,打開,只見錦盒裡並排擺放着兩個白瓷小杯,杯中兩枚靈戒均被幹涸的血水封存。辛展伸手自杯麪拂過,血水頓時化開,靈戒破血而出,落在辛展的手心之中。
一隻靈戒毫無動靜,顯然,這隻靈戒與離湮關聯。而另一個靈戒在辛展的手中躍躍欲試,輕輕彈動,似在對辛展訴說着什麼。
辛展“哼”了一聲,轉身便欲離開,慕子羽連忙將他叫住。
“離湮葬在哪裡?我可不可以去拜祭離湮?”慕子羽臉上的表情是那般的小心。
辛展冷冷地道:“從此以後她與你再也沒有任何關係了,她葬在哪裡與你無關,也不需要你來拜祭!”
慕子羽怔了一怔,望着辛展化作一陣煙影消失在漱玉宮上空,心中不由一陣哽痛。
是的,從今以後,離湮與他再也沒有任何關係了,再也沒有任何關係了!
鳴翠山莊的地閣之中,高高懸掛在地閣頂端的兩顆夜明珠散發着熠熠的光輝。辛展自臺階拾級而下,藉着夜明珠散出的淡淡綠光,瞧見了地閣一隅的一張水晶牀,離湮的母親丹妬便靜靜地躺在水晶牀上。
辛展撲了過去,搖了搖丹妬的胳膊:“丹妬媽媽?丹妬媽媽!”
“別叫了,她已經處於深度昏睡狀態,你是叫不醒她的。”一個沙啞的聲音自黑暗處傳了出來。
辛展立即站起身來,警惕地望向那聲音的來源之處,只見走道對面的另一個房間裡,似乎見一個白色的人影蹲坐在地上。
辛展輕搖了一下手指,撥開黑暗,瞧見了那坐在地上的白色人影,原來是一個五十多歲的男人,這人形容甚爲猥瑣,不知怎的,不過五十多歲的年紀,竟然已經鬚髮皆白,老態畢現。
“你是什麼人?”辛展皺起眉,冷冷地問。
“我是什麼人?”鬚髮皆白的老漢哈哈大笑,“我啊,就是當今皇帝的舅舅,燕齊之地著名的巫醫扶庶!”
辛展冷“哼”了一聲,“巫醫扶庶?這麼說,剔除離湮的凰族靈根,用慕子羽的帝王之血,封存離湮與丹妬媽媽的靈戒,這些事情都是你乾的?”
扶庶乾咳了幾聲,“咳,這也不是出自我的本意,他拿刀架在我的脖子上逼我這樣幹,我也是無可奈何而爲之。所以,要算帳你理應去找他,不能怪我。爲了保守秘密,他將我關押在這地閣都六年了!原本答應我會以美女與美女招待我的,起初還好,可後來他就失信了,我也是受害人呀!”
辛展“哼”了一聲,說道:“自作孽,不可活!”說着,不再理會扶庶,將丹妬背到背上,轉眼便離開了鳴翠山莊。
“哎,哎,別走啊,把我也放出去啊!”扶庶從鐵欄門伸出胳膊朝着辛展消失的方向大喊,可惜,辛展已經消失了。
“完了!”扶庶一屁股坐倒在地,絕望地地道:“老鳳凰被人劫走,鳳止心狠手辣,得知此事豈能饒我?看來,我老命休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