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雲錦的笑容頓時垮了下來,哀怨又委屈的看了蕭晉一眼。
他早上還哄自己說孕婦怎麼樣都美,根本是騙人的。連杜郎中都看不下去她此時的樣子了!
蕭晉重重的咳嗽了一聲。
杜郎中壓根就沒聽懂蕭晉咳嗽中的暗示,秉持着郎中的職業道德,繼續說道:“胃口好雖是好事,可孕婦太胖了卻不太好。娘子還是剋制些飲食的好。”
夏雲錦的眼神更哀怨了,盈盈的大眼裡滿是指控。騙子!大騙子!
蕭晉不敢再咳嗽了,忙哄道:“錦兒,其實你真的一點都不胖......”
“好像確實胖了不少。”周蓉在一旁插嘴:“三妹,你最近肯定沒怎麼照鏡子吧!原來是尖尖的瓜子臉,現在都快成圓圓的餅子臉了。”
周蓉難得的幽默,惹得衆人都笑了起來。
唯一笑不出來的,大概只有孕婦本人了。
蕭氏見夏雲錦心情低落,忙笑着安撫道:“你如今懷着六個月身孕,一個人得吃兩個人的飯,胖一些也是難免的。等生了孩子就會好了。當年我懷你的時候,比你現在可要胖多了,等你出生之後,還不是幾個月就恢復過來了。”
果然還是做母親的最瞭解女兒,蕭氏這番話,頓時讓夏雲錦的心情陰轉晴:“娘,你懷孕的時候真的比我現在還胖嗎?”
蕭氏昧着良心點了點頭。
杜郎中卻不怎麼贊同的說道:“孕婦太胖可不是好事。行走不便就不用說了,胎兒的個頭若是太大了,生產的時候風險也會大的多。依我看,娘子還是要多小心注意的好。”
蕭晉一聽說生產會有風險,面色頓時凝重起來:“杜郎中,你說的都是真的嗎?”
杜郎中正色說道:“當然是真的了。孕婦胖了,一般來說胎兒的個頭也會大一些。生產的時候肯定會多一些風險。”
這個道理淺顯易懂,稍微一說,衆人就都明白了。
夏雲錦也沒心思再哀怨了。暗暗責怪自己怎麼沒想到這一點。此時的女子生產,可沒有後世那麼好的醫療條件,更沒有剖腹產什麼的。若是胎兒太大了,臨盆的時候必然會有風險。
“杜郎中說的對。從今天起,我就剋制飲食。”夏雲錦立刻下了決心。
蕭晉不假思索的點頭附和:“對,確實要少吃一些。”剛纔杜郎中的話把他嚇到了,一想到夏雲錦生產可能會面臨風險,一陣無法抑制的心慌瞬間就涌上了心頭。
杜郎中見衆人都是一臉如臨大敵的模樣,不由得失笑:“我只說有這個可能性,又沒說一定會如此,不必緊張。娘子日後剋制些飲食,平日裡多走動多鍛鍊就是了。”
蕭晉還是不敢大意,認真的應下了。
傅氏知道杜郎中的叮囑之後。也不敢大意,立刻果斷的將一日六餐改回了一日三餐。順便叮囑廚子多做些清淡可口的食物,少做些葷食。
飯量減半之後,夏雲錦又開始堅持每天在園子裡散步,上下午各一個時辰。傅氏不放心。特地指派了兩個經驗豐富的管事媽媽跟着,蕭如月以“閒着無事不如隨便走走”的理由,每天陪着夏雲錦一起轉悠。再加上荷花幾個,規模堪稱浩浩蕩蕩。
蕭晉恨不得天天留在府裡陪着嬌妻,可惜事與願違。
兵部的一紙命令送到了神機營,神機營全體將士休整三日,三天後大軍開拔去鄭州平亂。
“我不去!”蕭晉看着軍令。一張俊臉都快成黑炭了:“眼看着就要過年了,年後三月錦兒就會臨盆生產。我們這一去平亂,還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萬一錦兒生產的時候我不在怎麼辦?”
武濬翻了個白眼:“女人生孩子,你在不在有什麼關係?又不用你生!”
蕭晉陰鬱着俊臉說道:“我想陪着錦兒,我想親眼看到孩子出生。這種當爹的心情,你當然不會懂。”
武濬被噎了一下。哭笑不得的瞪了他一眼:“喂,又不是我下的命令,你有怨氣別衝着我來行不行。你不願意去平亂,你當我願意去嗎?”過個年都不得安生!誰樂意這個時候去什麼鄭州!
可是兵部已經下了軍令,不去也不行。還是自認倒黴算了!
武濬正打算勸蕭晉幾句。蕭晉卻用一臉期待的表情看了過來:“你說,如果我裝病告假的話,兵部會不會批准?”
武濬嗤笑一聲,毫不客氣的戳破了他的幻想:“你就別做春秋美夢了。你整天生龍活虎的訓練新兵,昨天還下場揍翻了十幾個。就你這樣的還敢告病假,你當別人都是傻子嗎?那些言官御史一本上去,參你一個懈怠職守,看你到時候還拿什麼臉去面聖。”
蕭晉長長的嘆了口氣,徹底鬱悶了。
“好了,別再拉着臉了。”武濬笑着拍了拍蕭晉的肩膀:“我們神機營今年招募了近一萬新兵,平日裡雖然天天訓練,可到底成效如何誰也不好說。不見血的兵算不上真正的兵,這一次,就是檢驗我們成果的時候了。”
訓練新兵的最重要的一環,就是上陣殺敵。經歷過血戰淬鍊的,纔是一名合格的士兵。這個道理,蕭晉當然比武濬理解的更深刻更透徹。
他剛纔也就是發些牢騷而已,兵部有令,神機營全體將士前去平亂,他這個副指揮使怎麼可能臨陣躲開?再說了,武濬以智謀擅長,真正行兵佈陣領兵殺敵的人卻是他。他若是不去,單靠武濬一個人,肯定不行。
這趟鄭州之行,非去不可!
兩人剛從軍營裡出來,還沒來得及各自回府,太子便命人來請他們兩個過府一敘。
蕭晉和武濬對視一眼,交換了一個會心的眼神。太子這麼急着見他們,顯然是有要事商量。
“六郎,阿濬,這次領兵平亂,是我特地和父皇申請的。”太子也不繞彎子,直截了當的說道。
蕭晉一驚,反射性的擰起了眉頭:“爲什麼?”語氣裡已經有了幾分隱隱的不快。太子明知道他此時絕不願離京,偏偏還要主動爲他們請纓出征。他心裡要是痛快纔是怪事。
太子早就料到他會是這樣的反應,略有些歉然的說道:“此事說來話長。你別生氣,聽我慢慢道來......”
這半年多來,康王一直夾着尾巴做人,處處表現的謙恭老實,果然漸漸挽回了皇上的信任。寧王身爲太子,行事有了諸多顧忌。尤其是在皇上面前,更要表現出儲君的風度。因此,兄弟兩個頗有幾分兄友弟恭的意味。
可平靜的表象下,卻涌動着洶涌的暗流。
“......鄭州今年大旱,朝廷下令開糧倉賑災。卻沒想到鄭州知府楊禮貪婪無度,竟然暗中違抗聖命。不僅沒有開倉賑災,反而暗中和糧商勾結,高價賣糧。百姓們賣地賣房賣兒賣女,可還是浮屍遍野,終於導致了民亂。”太子面色沉凝,語氣沉重:“幾百個平民百姓趁着半夜衝進了府衙,一把火將官衙燒的乾乾淨淨。楊禮的家眷都死了,楊禮本人卻乘亂跑了,不知躲到了哪裡。那些百姓在燒了官衙殺了人之後,又搶了糧倉,將本地的糧商也都殺的一乾二淨。在幾個領頭的百姓帶領下,如今已經自封爲義軍。鄭州附近同樣受了旱災的百姓,基本都聚攏到了鄭州。亂民有幾萬之衆!當地的幾千駐軍都是本地人,根本沒辦法對着自己的父母親人動手,也一併叛亂了。”
蕭晉和武濬雖然知道鄭州民亂,卻沒想到情況已經嚴重到這一步,面色俱都凝重了起來。
“這個楊禮,實在是該死!”蕭晉憤然張口:“簡直就是在逼着百姓造反!”
武濬也是一臉的憤怒:“這種人居然還有臉躲起來,等我去了鄭州,第一件事就是把他抓出來斬首示衆!”
太子苦笑一聲:“阿濬,你別衝動。父皇已經下了命令,必須在最短的時間裡平定民亂。這個楊禮也必須帶回京城來。”頓了頓又道:“康王當時搶着要去鄭州平亂,我總覺得有些蹊蹺,所以費了不少口舌才把平亂的差事搶了過來。別人我都信不過,所以此事只能由你們兩個出馬。你們兩個不僅要迅速的平定民亂,還要找到楊禮,把他押解到京城來。”
平亂這樣的功勞,絕不能被康王搶走。
蕭晉此時也沒了怨言,不假思索的點頭應下了。然後,不知想起了什麼似的,忽的皺起了眉頭。
太子留意到他的面色不對勁,立刻追問道:“六郎,你是不是想到了什麼?”
蕭晉扯了扯脣角,擠出一個笑容:“我只是在想,此次民亂非百姓之罪。先用雷霆之勢控制住局面,只要殺了幾個領頭作亂的加以威懾,再安撫民心,應該很快就能平定亂象。”
太子讚許的點了點頭:“你和我想到一起去了。”
商議了一番之後,蕭晉和武濬才各自告辭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