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五十二,指公主
說完幾個錦衣衛又上前去,每人踢了徐有貞幾腳,把徐有貞打的遍體鱗傷,這才滿意而去。
徐有貞在詔獄之中,過的是生不如死的日子。
他本來還以爲孫祥用可能會來救自己,或者在皇上面前爲自己說幾句好話,但是事實證明,他想的是錯的,他的希望很快就破滅了。
不知不覺,他已經在詔獄中呆了半個多月了。在這半個多月裡,他受到的非人的待遇,已經被責打的奄奄一息。就在他幾乎完全絕望的時候,忽然發生了一件大事。
本來石亨和曹吉祥打算不按照皇上的命令,偷偷把徐有貞解決掉。就在他磨刀霍霍之際,忽然出了這麼一件事。
這天,京城下了一大雷雨,狂風暴雨十分猛烈,很多人家的房子都被大風破壞了,而石亨家裡也被水給淹了,石亨覺得很是奇怪。他家的地理位置原本就在高處,那水卻像是生了眼睛一般,專撿他家的宅子淹,這豈不是事出有因嘛。
石亨這個人素來迷信,他平日裡做任何事情都要講個吉利,婚喪嫁娶也要先看看日子,查查黃曆,殺人也不例外。如今出了如此大的天災,京城中人人人心皇皇,石亨更不例外。他始終想不明白,爲何自己的宅子建得如此之高,還會稀疏被水淹掉。
想來想去,他就不由自主的想到徐有貞這件事上了,到最後他終於下定決心。和曹吉祥商議後,按照上的吩咐,把徐有貞發配到雲南去充軍。
徐有貞本是宣德八年的進士,他在官場上一連混跡十六年,毫無成就。他年輕的時候,只因爲說錯了一句話,被人取笑,便隱姓埋名了七年。一直到天順元年他參與了“奪門復辟”,本來以爲可以就此飛黃騰達,從此之後他飛揚跋扈。誰知僅僅過了四個月而已,他便被關入詔獄之中,受盡非人的折磨。之後雖然僥倖免死,卻被充軍雲南。
可謂是“冤有頭債有主,凡事都有報應,不是不報,時辰未到;時辰一到,報應就報啊。”
徐有貞的事情解決之後,簡懷箴又同朱祁鎮談了一番,她希望朱祁鎮可以放過李賢,並把李賢的所作所爲給說了一遍,讓皇上覺得李賢乃是一個賢明的臣子。
石亨和曹吉祥他們也都覺得李賢對他們非常好,便也跑到皇上面前爲李賢求情,說:“李賢爲人良善,他之所以幫助徐有貞策劃彈劾自己二人,乃是受了徐有貞的矇蔽和威脅。”
他們懇求皇上能放過李賢。
朱祁鎮見李賢參與了彈劾曹吉祥和石亨,二人既然都來爲李賢求情,可見李賢這人的確是有幾分賢才。
朱祁鎮也不是是非不分的人,他便放過李賢,李賢重新入官。
經過徐有貞一案後,朱祁鎮在朝堂之中下達了一條詔令,詔令之中說:“以後凡是參奏奏摺一律不準出現‘奪門’二字,如果誰敢出現,以欺君之罪論處;還有那些冒功領賞的人,趁早出來認領吧。”
朱祁鎮這句話一出,誰還敢來冒功領賞。
於是人人噤若寒蟬,心中生威,再也不敢提“奪門復辟”一事了。
簡懷箴和李賢聯手對付徐有貞之後,他們接下來要對付的人就是曹吉祥和石亨。
李賢和簡懷箴聚在一起,分析過後兩人一致認爲:曹吉祥爲人十分精明,而石亨則非常蠢鈍。徐有貞垮臺之後,他們應該先對付石亨,再對付曹吉祥,逐個擊破。
李賢想了半日,始終想不出對付石亨的法子,他認爲石亨出盡正得到皇上的信任,要想皇上動搖他的想法恐怕是有些困難的。
簡懷箴倒是顯得很淡定,她心中早就有了主意,她對李賢說道:“石亨爲人如此暴戾恣睢、飛揚跋扈,又何必我們想法子引他犯錯?只要我們什麼都不做,他的狐狸尾巴很快就會露出。”
李賢聽簡懷箴這麼一說,一顆心頓時放了下來。
於是,兩個人什麼都不做,靜等石亨出錯。
果然,發配徐有貞之後,石亨愈加張揚跋扈,不肯把任何人放在眼裡了,他自覺功高蓋世。加上此時瓦剌入侵,也需要石亨帶兵打仗。石亨就越發覺得自己對朝廷的重要性,更覺得皇上不會處置他,所以他變得非常的無法無天。
有一次,石亨帶着手下出行,恰好遇到十幾個瓦剌商旅。當時雖然大明和瓦剌征戰,但是雙方還是經常會有貿易往來,時常有瓦剌商旅進入大明,也時常有大明的商旅進入瓦剌。按理說,瓦剌商旅進入大明是受到保護的。
石亨見到那十幾個瓦剌商旅,想起剛剛被瓦剌人殺了幾個兄弟,心中很是不忿。
他的手下人趁機在他耳邊說道:“石將軍,這十幾個瓦剌商旅表面上看着是商旅,誰知道他們是不是被瓦剌大王派來刺看軍情的。不如石將軍就此把他們拿下,便是朝堂之上這也是一筆大功勞呀!”
石亨聽手下這麼一說,心頭大喜:這可真是一個立功的機會。倘若把這幾十個瓦剌商旅當作瓦剌軍隊殺掉,回去之後再向皇上邀功,豈不是美事一樁。
想到這裡,石亨大手一揮,吼道:“把這幾十個人統統拿下,若有反抗格殺勿論。”
於是,石亨的手下統統衝着那十幾個瓦剌商旅砍了過去。那十幾個商旅本是尋常的商人,他們根本就不懂武功。
如他們剛剛要進客棧休息,卻見到有大明軍隊向自己衝過來,覺得甚爲驚惶,便向四下而逃。可惜他們都還沒有逃掉,就已經被石亨的手下給攔住了。
石亨的手下見人就殺,很快就把這幾十個人殺了個片甲不留。
殺完他們之後,石亨的手下便來向石亨討功。
石亨看着橫了一地的屍體,極爲喪心病狂的狂笑道:“好、好、好,你們做得真好。來人哪,把這些屍體統統丟掉亂墳堆裡去,把他們的衣裳扒下來。”
於是,石亨的手下聽他這麼吩咐,便都上前來把那些瓦剌商旅身上的衣服都給扒掉,又把他們給扔掉亂墳崗裡去了。
到了第二日,在朝堂之上朱祁鎮問諸位大臣有什麼要啓奏的,石亨便向前兩步,耷耷拉拉的說道:“皇上,臣有一事要啓稟。”
朱祁鎮最近正對石亨心頭不滿,見石亨非常囂張跋扈,很不把自己放在眼中。他蹙了蹙了眉頭,問道:“石將軍,有什麼想說的?”
石亨拱了一拱手,說道:“皇上,昨天石亨帶着一羣人遇到了一大隊瓦剌軍隊的襲擊,臣以少勝多,只帶着一百個人就殺掉了瓦剌兩千多人,取得了一次大捷。”
皇帝聽石亨這麼一說,心裡就覺得狐疑,這明明是大明地界,哪裡忽然之間冒出兩千多個瓦剌人來?
想到這裡,他不禁有些懷疑的看了石亨一眼。
石亨見朱祁鎮懷疑自己,心中憤然,便生硬的說道:“皇上,難道不相信我嗎?”
朱祁鎮搖了搖頭,說道:“朕也不是不相信你,只不過這是大明地界,怎麼會忽然冒出兩千名瓦剌軍隊來?”
石亨笑了笑,說道:“這是爲何臣也不知道,想必他們是瓦剌派出來打前鋒的,要不是屬下精明,識穿了他們的陰謀,恐怕他們如今已經取得我們大明的秘密情報了。”
“好,既然你這麼說,那麼這兩千多瓦剌軍隊的屍首如今在什麼地方?”
石亨想了想說道:“我是在城西遇到他們的,把他們殺掉之後便拖到小樹林中埋了。”
朝臣們聽到石亨這麼一說,都忍不住掩口胡盧而笑。
石亨見衆人嗤笑自己,不明所以,便扯了扯身邊一個官員的袖子,悄聲問道:“你們爲何要嗤笑?”
那官員素來懼怕石亨,聽石亨這麼一問,立刻低下頭道:“石大人,城西都是沙漠,哪裡有什麼小樹林啊。”
這個官員的聲音說得有一些大,其他的官員和朱祁鎮都聽到了。
朱祁鎮聽那官員這麼一說,就知道石亨想冒領軍功了。
他還沒來得及說話,石亨便吃趾高氣揚的說道:“是,城西是沒有小樹林,是全是沙漠,那是我記錯了。不過儘管我記錯了,這兩千個瓦剌士兵的確是我和我的手下拼死殺死的。”
衆人見石亨句詞狡辯,只是不知道說什麼好。
朱祁鎮見石亨爲了搶功勞,不惜敢欺君罔上,心中很是憤怒。
石亨不覺得爲恥,反而拱拱手向朱祁鎮說道:“皇上,如今臣和臣的手下帶着共一百人,把瓦剌兩千多士兵殺得片甲不留,難道皇上您沒有什麼表示嗎?我有兩個副將,一個叫石彪,一個叫李漢,請皇上賜他們左將軍和右將軍的職務。”
左將軍和右將軍在軍隊之中乃是非常高的職務,僅次於左右先鋒。
皇上聽石亨這麼說,肯定是不能夠答應,這麼重要的職務怎麼可以隨隨便便的就封了呢?何況石亨說的是莫須有的詞話。
石亨卻不依不饒,又繼續說道:“皇上,倘若您不封石標和李漢做左右將軍,整個朝廷的人也不服啊,傳了出去天下人也不服,所有有功的人都會對皇上您的所作所爲感到寒心。”
石亨竟然敢指責朱祁鎮,朱祁鎮內心頓時升騰起一股濃濃的怒火,他剛要說什麼,朝臣之中已經有近一半的人跪了下來,對朱祁鎮說道:“懇求皇上封李漢和石標爲左右將軍。”
朱祁鎮強壓着心中的怒火,他把跪下的大臣們都看了一遍,這些人便是石亨的同黨了,他便把每個人都給記了下來。
這時候有人在一旁說道:“石大人,您說要封石標和李漢爲左右將軍,據老夫所知,這兩個人一個是您的侄子,一個是您的外甥。您爲自己的侄子和外甥討官,似乎有些說不下去吧?”
石亨見那個人既然揭穿了自己,不禁對着他舉起拳頭,逼着他退了好幾步。石亨惡狠狠的對他說:“所謂舉賢不避親,難道你連這個道理都不懂嗎?既然你已經老糊塗了,連這個道理都不懂了,爲何不告老還鄉,回去享你的清福。”
那個人見到石亨樣貌兇悍,在朝堂之上當着皇上的面居然敢做出恐嚇的事來,心中非常害怕,便禁聲不言,一句話都不敢再說了。
皇上見狀,心知今日若是不封石亨的外甥和侄子爲左右將軍,恐怕這事就沒有辦法收場。因此他點了點頭,說道:“既然石愛卿已經這麼提出來了,那麼一切就按照石愛卿所說的去做吧。就封石標爲左將軍,李漢爲右將軍,石大人你現在可滿意了吧?”
朱祁鎮說這些話的時候,語調之中隱約含了幾分怒氣,他雖然盡力壓抑,可是明眼人一看就能看得出來。
石亨此時此刻完全已經被名利矇蔽了頭腦,他哪裡想得到這麼多。他見皇上這麼一說,心中大喜,大大咧咧的向皇上行了個禮,說道:“如此,就多謝皇上了。”
下朝以後,朱祁鎮氣得怒火中燒。
最近除了徐有貞,還沒有人敢在朝堂之上這麼和皇上說話,石亨還糾聚了那麼一羣人,擺明了就是對皇上進行威脅。
皇上越想越生氣,對石亨的怒意更加加深了幾分,他記起簡懷箴對他說的話,“奪門之變”並不是徐有貞的功勞。那麼當時石亨和曹吉祥也是因爲“奪門之變”而發跡的,那也就是說“奪門之變”也並非他們二人的功勞。他們二人無功,反而有過了,他們的過錯就是讓朱祁鎮背上了一個不忠不孝、不仁不義的惡名。
朱祁鎮想了這些,心中便已然有了主意,他決定找準機會,藉着石亨犯了一個過錯,便把石亨貶到地方上去。
恰好這時候皇上的姐姐寧馨公主新寡,這日石亨入宮拜見皇上訴說軍中的一些事情,說完之後他從乾清宮中走出來,無意之中看到一個打扮的十分漂亮的少婦走了過去。
那少婦三十多歲,穿着大紅的錦袍,眉如黛畫、目如丹鳳,身上穿着雪白的素錦。素錦上有幾點極淺的乳白色團花,整個人走起路來婷婷嫋嫋,非常漂亮。她的頭髮如瀑布一般鋪在身上,白雪一般的脖頸上帶了一套孔雀綠翡翠珠鏈,顆顆翡翠渾圓通透,十分均勻,雕出來的色澤又綠又潤,映着美麗的臉龐,越發襯的臉色白皙如玉。
石亨見到寧馨公主之後,他並不知道寧馨公主的公主身份,只是覺得眼前的女子很漂亮,不由自主的便對她生了幾分好感。
恰好此時石亨的妻子新喪,正想爲自己找個續絃,便向周圍的宮女、太監打聽。
宮女、太監聽石亨問起,焉敢不說,其中有一個小太監回答道:“啓稟石大人,這位不是別個,卻是皇上的親姐姐寧馨公主。寧馨公主才新寡不到一月,如今正爲駙馬守孝,現在住在皇宮之中。她與皇上感情親厚,便時不時的會來乾清宮走動。”
石亨聽小太監這麼說,心中頓時有了主意,這寧馨公主生的如此好看,又是堂堂的長公主。倘若可以向皇上請求把寧馨公主指給自己作爲續絃,那麼自己在宮中的勢力又會多了一重。而有這麼美麗的佳人在身邊相伴,也算是美事一樁啊!
想到這裡,石亨就覺得很是得意。
於是,他馬上重回乾清宮中去見皇上。
皇上見到石亨去而復還,覺得很奇怪,便開口問道:“石將軍,你不是已經走了嗎?爲何又忽然回來了?”
石亨便給皇上跪下來,說道:“臣來求見皇上,特意懇求皇上一件事情。”
朱祁鎮見石亨居然行此大禮,倒是覺得很奇怪,他便說道:“石將軍,有什麼事兒起來在說吧。”
石亨耍起了他的無賴本色:“皇上不答應臣所要求的事情,臣就不起來。”
朱祁鎮不禁微微皺了皺眉頭,心道:“你這是在威脅我嗎?”
他雖然心裡這麼想,面上卻仍舊緩和,問道:“石大人,有什麼事兒不妨說來聽聽?”
石亨這纔對朱祁鎮說道:“臣懇請皇上把寧馨公主指給臣做妻子。”
“你要朕把寧馨公主指婚給你?”朱祁鎮聽石亨這麼一說,心頭不由得添了一絲怒意,這石亨也太過於張揚跋扈、無法無天了。
寧馨公主不僅是宣德皇帝和孫太后的親生女兒,也是朱祁鎮的長姐。她和朱祁鎮的感情素來甚篤,姐弟二人也曾經相依爲命。
如今石亨竟口出狂言,讓皇上把寧馨公主指婚給他,這豈不是異想天開嗎?
想到這裡,朱祁鎮便望了石亨一眼,語氣冷淡,說道:“寧馨公主新寡,不適合指婚。石大人想要續絃妻子,天下美貌的女子多得是,又何必非要寧馨公主。”
石亨心頭想到:什麼?讓我娶別的女子,別的女子便是有寧馨公主這般美貌,也沒有她這般的權勢啊!我若是能娶了她,我就是當朝的駙馬,到時候在朝廷之中豈不是更能作威作福,想要做什麼就做什麼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