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漸漸深了。
隨着夜色越來越深,整個營地也越來越安靜,漸漸的,火堆開始熄滅,衆人開始慢慢沉入睡夢之鄉。
柳婧是在一陣嘶厲的吼叫聲中清醒過來的,她睜開雙眼的那一瞬,外面陡然燈火大作,無數個叫嚷聲破空而來,“敵襲敵襲!”“奶奶的,這些山匪還真的攻過來了!”“大家都不要動,不要亂……”
亂七八糟地喊聲中,柳婧坐直,她摸過自己的衣裳迅速披上時,吳叔急急的叫聲從外面傳來,“大郎不好了,山匪攻來了!”不過轉眼,他便在震天介的兵器交鳴聲中對柳婧寬慰道:“大郎別怕,護衛們早有防備,咱們人多,他們不是對手!”
這時,柳婧已經起了榻,她點燃營帳中的燈火,轉過頭看向外面,昏暗中,她目光熠熠地說道:“叔,我沒有怕!”一句話安撫了吳叔後,柳婧在榻几上坐下,輕聲道:“叔進來吧,這種事我們幫不上忙,還是安靜地侯着最好。”
柳婧的聲音剛剛落下,吳叔剛剛進來,又是一陣腳步聲傳來,轉眼間,乾三的聲音在營帳外響起,“柳文景?”
“在呢。”
“呆在裡面別出來。郎君不放心你小兒,讓我守着呢。”
“多謝。”
“行了行了,別廢話了,喂,柳小白臉兒,咱家郎君可沒有對人像對你這麼用心過,你可別馬屎迷了眼,看不清心意。”
直過了一會,營帳中才傳來柳婧幽冷的聲音,“廝殺之際,乾大將軍卻有心與我說這個?”
她這話一出,乾三一陣哈哈大笑。他曬道:“這也算廝殺?算了算了,你是個小白臉兒,咱大老爺們不跟你計較!”說到這裡,他使喚吳叔給他搬了一個幾後,便大馬金刀地坐在外面不動了。
乾三不說話了,外面的叫喊聲,廝殺聲,馬蹄聲,兵器交鳴聲和慘叫聲便特別的響亮刺耳,似乎能夠把天捅破。柳婧安靜地坐在營帳中。一雙烏漆漆的眼黑亮地看着外面,也不知在尋思什麼。
從沒有一刻,時間變得這麼漫長。彷彿是一個時辰,也彷彿是經過了一段歲月,突然的,乾三高大的身軀重新站起,他打了一個哈欠。大賴賴地說道:“行了,也快結束了,柳小白臉兒,你可以去睡了。”說到這裡,他大搖大擺地轉身離開。
乾三離開了,吳叔卻沒有離開。他還警惕地站在外面,防着有什麼漏網之魚衝入營地傷害到自家大郎。
而營帳中,柳婧還真的想要睡了。她向榻後微微一倚,便閉着眼睛養起神來。
……其實,這一個晚上,她都沒有閤眼。
只要一靜下來,剛纔見到的鄧九郎。以及他說的話,他的呼吸。他的體溫,他的眼神,便清楚的再次呈現在柳婧眼前,令得她臉紅心悸的,令得她要發費很大的氣力才把他的影像從腦海中擠去。
現在也是,柳婧發現自己又開始臉紅心跳了。這般外面吵吵鬧鬧,歡喜聲叫嚷聲還有呻吟聲充斥了整個營地的,她卻什麼也不顧了,只想着自己的小心思?
柳婧猛然伸出手去,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令得自己冷靜一些後,柳婧變換了一個體位。
過了一會,她翻身坐起,朝着外面喚道:“叔。”
“在呢,大郎。”
“有酒嗎?給我拿點酒來。”
“好的大郎。”
不一會,吳叔提着一樽酒走了進來,他臉上紅樸僕的,笑得臉上的褶子都在發光,“大郎,這一次可是大獲全勝呢,那些山匪全部落了網。聽人說,把這些山匪送到官府,還能得到一筆賞金呢。”
說到這裡,他一眼看到柳婧的臉色,突然咦了一聲,“大郎,你臉好紅,你也這麼高興啊?”
“沒,我沒有高興。”
可是明明就是很高興很愉悅的樣子,吳叔暗暗腹誹了一句,他也不敢與柳婧爭持,把酒樽給她,便退了出來。
酒果然是好東西,柳婧把一樽酒全部喝完後,整個人終於從亢奮中轉爲暈沉。
她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入睡的,醒來時,是在一陣低喚聲中,“大郎!”
一聽到這聲音,早就恢復了黑暗的帳蓬裡,柳婧迅速地坐了起來。她身上衣裳沒脫,也就不用穿衣,她站了起來,低低的,強自壓抑着激動地說道:“快進來。”
帳蓬一拉,十幾二十人擡的擡箱,抱的抱着包袱地走了進來。在外面火堆的餘燼和天上明月滲過來的殘光中,一護衛強自壓抑着激動,顫聲說道:“大郎,幸不辱命!”“大郎果然料事如神!”
亂七八糟的低叫聲中,柳婧打出一個手勢,在令得一衆激動的護衛齊刷刷安靜下來後,柳婧低低地說道:“可有傷亡?”
“大郎把一切都算好了,那些個老弱婦孺,不過三兩下便被我們嚇得四散逃竄,哪有什麼危險?”
黑暗中,柳婧不由咧嘴一笑,不過最是亢奮,她還是記得警惕,側耳傾聽了一會後,她低低說道:“把東西收好,今天晚上就不要清點了。”
“是大郎。”幾個難抑激動的,強忍亢奮的應答聲中,一個護衛還是忍不住顫聲說道:“大郎,這下我們真的發了,大發了……除了好多金,那匪窩裡還有珊瑚樹等寶物呢。”
柳婧呼吸也有點急促,不過她在走出營帳,朝外看了幾眼後,還是說道:“你們馬上把東西收到馬車裡,然後大夥都回去安睡……有什麼事,咱們明天再說!”黑暗中,她終是忍不住露出雪白的牙齒一笑,喃喃喜道:“我有金了!”她雙眼熠熠生輝地看着那十幾個木箱子,直覺得掌心一片潮熱。剋制着想馬上清點的衝動,柳婧又道:“去把東西放好,各自休息吧。”
“是,大郎。”
目送着衆護衛抱着箱子離開,吳叔湊到柳婧身後。道:“大郎這也太小心了。”
柳婧垂眸,黑暗中,她的嘴角是遮也遮不住的笑容,沒有回頭,柳婧低語道:“我不想鄧九郎發現!”
她側過頭,朝着黑暗中咧嘴一笑,喃喃說道:“有了錢,我就什麼也不怕。”
吳叔不太明白她的意思,胡亂點頭道:“郎君說得是,有了錢。咱們就做什麼都有底氣了……郎君,天快要亮了,你還是睡一會吧。”
“恩。我睡一會,叔你回去吧。”
第二天,營地恢復鬧騰時,已太陽高掛。要不是因爲這是在荒野之外,又怕那些與山匪有交情的本地人前來報復。折騰了大半晚的護衛們直恨不得再睡一覺,下午再動身。
饒是如此,當隊伍啓動時,也到了中午。
鄧九郎坐在馬車中。
他穩穩地看着柳婧策着馬擠入了商隊衆人中,看着她離自己遠遠的,並且。自始至終,都堅決不向他看上一眼!
歪了歪頭,他低低一笑。
聽到他的笑意。乾三嗖地把頭伸出,好奇地叫道:“郎君,你笑啥?”轉眼他順着鄧九郎的目光看去,不由驚咦道:“這小白臉兒,怎麼躲到那裡去了?”也不需要鄧九郎回答。他搓着手樂道:“這小子肯定心虛了,我去把他叫過來。”
說到這裡。他也不等鄧九郎說話,策着馬便朝着柳婧追去。
不一會,一直低着頭的柳婧,便跟在乾三身後過來了。她剛擡起頭來,一眼看到鄧九郎那微笑的臉,不知想到什麼,小臉刷地一下變得通紅,直是紅到了頸項處,於是,接下來的柳婧,那是堅決地不肯擡頭,不肯說話。
見她策着馬伴在左右,戴着紗帽的身影隱見瘦弱,只是低着頭死死地盯着地面一直不吱聲的,乾三想要說笑幾句,瞟見鄧九郎的臉色,便是嘿嘿一笑,連忙策馬離開。
只是一個轉眼,鄧九郎的馬車旁,便變得空空如也,只有柳婧騎着馬乖巧無比地跟着他。
就在柳婧老實地瞪着地面,努力地想把地面用眼睛瞪出一個洞時,她的耳邊,傳來鄧九郎低沉磁渾的聲音,“阿婧……”
他的聲音一出,轟的一下,柳婧的小臉再次變得紅通通的,再一次的,那紅暈滲到了頸項處。
安靜了一會後,鄧九郎才用他與昨晚相差無幾的語調溫柔地說道:“阿婧,我昨晚沒有睡好……”
你沒有睡好關我什麼事?柳婧漲紅着臉,她咬着脣把腦袋朝相反的方向扭去。
鄧九郎低低一笑,聲音卻是越發磁沉,“我一直在夢見你……”
柳婧彷彿產生了不好的聯想,她忍着羞惱地低叫道:“不要說!”
鄧九郎忍俊不禁地笑出聲來,不理會她的抗議,徑自問道:“昨天晚上,阿婧可也有夢到我?”
“沒有!”真是特別特別果斷!
“真沒有?”
“真沒有!”
“哎,看來今晚上我得再接再厲,阿婧,我還有一件紅色袍子,它有很多地方都是方空織就的,我穿起來特別好看,今晚穿給阿婧看看好不好?”方空蜀地最爲出名的織錦之一,極輕極薄,其輕如霧,其空如夢,穿在身上雖是如夢如幻般美,那效果卻與沒穿相差不遠……
這人,怎麼能臉皮厚成這樣?柳婧漲紅着臉急急低叫,“纔不要,我不要看!”
“那,阿婧穿給我看好不好?”
柳婧都要跳腳了,她咬牙說道:“纔不!”
鄧九郎嘆息一聲,道:“可我要是不穿的話,阿婧連做夢也不夢我。”
“我,我夢見了。”因爲轉得急,這話顯得特別假。
可鄧九郎一點也不介意,他馬上溫柔地問道:“真夢見了?”
“真夢見了。”
“夢見我與阿婧在做什麼?”
柳婧:“……”見她在馬背上都搖搖晃晃了,鄧九郎生怕她一個不好給暈厥了,便連忙端起表情,溫柔說道:“傻孩子,你不想說那就不說便是,我又不逼着你……好了,路上無聊,吹一個曲子給你家郎君我聽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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