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晨怔了一怔,下意識的跑到窗子邊看了看,彥信笑道:“不要擔心,我來的時候沒人看見。就是看見了,你我馬上就是夫妻,也不會有人說什麼。”
他這算是來與她偷會麼?初晨覺得怪怪的,一看彥信手裡拿着的東西,白色的布料,粉色的牡丹,很眼熟,突然臉都羞紅了,忙疾步上前一把搶了過來藏在身後。
彥信不以爲然的笑道:“羞什麼?不過一件繡品而已,是你繡的?看不出來你真的還會繡花,手藝還不錯,那朵牡丹似要活了一般。是做的什麼?改日也跟我做一個?”
初晨低咳了一聲,臉越發紅了。她從小就學習詩詞琴藝,修習武藝,但是女紅一樣也沒落下,而且師從名家,很是出色。但是今日繡的這東西確是不能讓外人看見的,因爲那是她的肚兜。她看彥信的樣子似乎毫不知情,心中安慰自己也許他剛拿到沒看清楚是什麼也不一定,這樣一想,臉上的紅暈稍微退了些,儘量做得義正辭嚴的道:“你來做什麼?你我尚未成婚,這樣私自相會只怕於禮不合。”
彥信嗤笑一聲:“傷風敗俗,不知廉恥的事情你都做了,還怕這一點僅只是於禮不合的事?”眼看初晨就要發飆,他笑笑,亦真亦假的道:“聽說你前段時間身體不好,綠綺夫人照顧人又很沒耐心,我來看看你好了些沒有?怕大婚那日擡來個病怏怏的王妃,那樣不好看。”
彥信讓人來給綠綺夫人打招呼,綠綺夫人大發雷霆的事情,初晨曾聽阿憐有意無意的提過,而且自那以後,綠綺夫人待她是要寬鬆很多,輕易不拂她的意,她這段時間也因此要過得舒心很多。初晨想過很多,始終摸不透彥信的意圖,但畢竟是承了他的情,心中這樣想,卻恨極彥信言語刻薄無禮,“您確定是怕我死掉?我從萬春湖上回來那會兒,病的要死了,也沒見您過問過一聲那?”
彥信淡然一笑:“我以爲你不想看見我。”他的表情看上去是那樣的悵然,如果不是深知此人的皮厚心黑,初晨都幾乎要以爲自己真的就是那不近人情到讓人連問候一聲都不敢來的冷血冷心的人了。
“那些衣料你可喜歡?”
初晨想也沒想便點頭:“很好看,我很喜歡。”剛說出來便紅了臉,她什麼時候這樣理所當然的和他討論起出嫁要用的衣料來了?
彥信眼睛亮閃閃的:“喜歡就好。我想你穿上一定很好看,如果你不要這麼瘦,再豐滿一些的話會更好。”說着眼睛直往她胸前和臀部瞟,初晨被他看得一下子又惱羞成怒起來,剛對他生出的那一絲不過意和羞意全都飛到爪哇國去了,“看什麼呢?”想起上次在萬春湖時彥信也曾諷刺她身材不好,臉都氣紅了,聲音也大起來。
彥信搖頭:“你這脾氣真是太糟糕了,難怪綠綺夫人不喜歡你。你若是不改改,以後怎麼討夫君的喜歡,怎麼和別的女人爭寵?”
因爲彥信戳穿了初晨地傷疤。她臉色越發難看。背脊也挺得筆直。惡聲惡氣地道:“我向來就是這個樣子。你若不喜歡又沒有人強迫你喜歡。我還求之不得呢。我又沒讓你給我藥吃。我早死了早好。”想了想又添了一句:“就是全天下地人都不喜歡我。我也不稀罕你喜歡我。”
彥信靜靜望着她。突然柔聲道:“我沒說我不喜歡啊!”
初晨沒想到他會這樣說。一時語塞。抹不下面子。強橫地道:“我不稀罕!”
“太子有沒有見過你這個樣子?像個母老虎似地。”
初晨不雅地翻個白眼:“你以爲隨便一個人都可以看見我這個樣子麼?”話說出口。心臟突突直跳。她什麼時候與他這般親近了?她自己都沒有發現她生氣地樣子比平時多了幾分生動活潑。看上去多了幾分不同於平時地明媚可愛。半天沒有聽見彥信地聲音。她奇怪地擡頭。只見彥信表情怪怪地看着她。也不知看了多久。
初晨摸了摸臉:“我臉上長花了麼?”心裡警鈴大響。不知他又要打什麼鬼主意。不是她對自己地美麗沒有數。而是彥信長期以來對她地無視和無情地打擊讓她從不敢往那方面想。
“沒有。只是比花還要美千百倍。”彥信一本正經的回答。
初晨的臉紅了。一時房裡的氣氛有些微妙,甚至還帶了那麼一點點曖昧。
“爲什麼選在這個時候逃?”彥信低沉的聲音響起,不適時的打破了房中美好靜謐的氣氛。
“嗯?”他果然是不肯輕易饒過她的。
“以前你功夫在身,她也不在身邊,你爲什麼不逃?從萬春湖回來,你身邊的防衛是最鬆的,爲什麼不逃?偏偏要等到這個時候,以這樣的方式逃,爲什麼?”
這大概纔是他今天來的真正目的,想來也是,以彥信的性子,怎麼可能不明不白的吃虧,吃了虧後又怎麼可能忍氣吞聲?先戲弄她一番,再打她個措手不及,這果然是他的風格。面對他的溫柔,自己居然也有那麼恍神的時候,難道是因爲他真的長得太合她的意了?初晨一邊暗自嘲笑自己花癡,一邊恢復了慣有的冷然:“逃?我做了那麼多,不就是爲了出人頭地做皇子妃麼?事到臨頭,我爲什麼要逃?”
“如果你真的想做這個皇子妃,我求之不得。但你想過沒有,我爲什麼這麼問你?我手裡必然是有證據的。你想不想知道到底是誰勸走了那個人?”彥信的聲音聽上去很篤定,帶着隱隱的冷厲和威脅,就像他平時的爲人。
“哪個人?”初晨徹底裝暈,那個人從始至終沒有出現過,他怎麼會知道?至於是誰勸走了那個人,她早猜到這個人八成是阿憐。
“呵呵,你以爲我真的是最後纔看見你的?我告訴你,你剛剛把蕭竹衣弄暈,我就找到你了。我一直跟着你,就是想看你到底要做什麼?不要想抵賴,你看這是什麼?”彥信冷笑,手掌打開,豁然是那條榴紅色裙子上的一塊衣料。
“這是我裙子上的衣料,只是這又能說明什麼?”既然是這樣,他必然已知月茵蘿的秘密,也可以解釋他那樣暴怒隱忍的情緒所爲何來,他沒有掐死她已經算對得起她了。
“這衣料用月茵蘿的花汁浸泡過,月光下人聞得久了就會像喝醉酒一樣的醉倒。你好算計,太子就是中了毒,也不會懷疑,只當是酒醉,這樣一來,就是我沒去,最後太子也並不能把你怎樣,是不是?他就是懷疑,也沒有任何證據。不過還好,我留下了這片布料,對了,還有你那件衣服,現在也在我手裡。”彥信得意的踢了踢腳邊的一個包袱。“你這些旁門左道是從哪學來的?不要說是綠綺夫人教你的。”
因爲月茵蘿極其難得,所以那件衣服初晨捨不得丟,而是好好的收了起來,誰知道竟便宜了彥信。不過,他又是怎麼找到的呢?初晨還沒想明白,彥信又道:“最後給你一個機會,我打聽到了蝕心錐骨散的配方,要不要由你。”
蝕心錐骨散的配方實在很誘人,有了它,雖然還不能完全解毒,但卻是解毒不可或缺的關鍵一步。沉默了一會,初晨識相的道:“以前不是我不想走,而是不能走。不管怎樣,我是風家的人,沒有風家就沒有我。雖然她對我不好,但是其他人並沒有欠我什麼。那時候,我只想用我自己的力量,爲家族做一點事情,爲我父親做一點事情,哪怕就是因此送了我的命,我也是心甘情願的。所以不管怎麼難,我都忍下了。”說起了風子瑛,初晨臉上呈現出一種溫柔和嚮往。
“我父親,他長得很好看,對我很親切,我小的時候,很想要母親抱,但是母親幾乎不見我,就是見了我也是冷冷的罵我,厭惡我,更別說抱我了。我見到父親的次數也很少,可是每次見到他,他都會很高興的抱我,親我,誇我漂亮,聰明,還會在逢年過節和我生日的時候送我禮物。那時,我最開心的事就是見到他。後來他病了,我想要他快些好起來,爺爺給我講了家族責任,我也一直牢記在心。”
“在萬春湖之前,我沒想過跑。萬春湖之後,我發現對於家裡人來說,我存在的意義便是無休止的利用和索取,心裡很寒心,所以我開始考慮逃走的事情。但是那時候,我不敢走,我什麼都沒有,出去後可能就是死路一條。”
“我一直等我要找的人來,如果我隨便逃走,會給風家帶來很大的麻煩,如果是那樣,我先前做的一切還有什麼意義?剛好金玉露送上門來,我就利用了那個機會,後來的,你都知道了。”初晨停下等他兌現自己的承諾,告訴她蝕心錐骨散的配方。
“你還沒說你從哪裡學的這些旁門左道。”彥信對着地上的包袱努了努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