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龍島樹大招風,要在如今這樣複雜的形勢中繼續保是一件非常不容易的事情。家父殫精竭慮,一生治家御下極嚴,雖然很是疼愛兒女,卻也不會爲了私人恩怨輕易動用萬龍島的力量。那一次,已是格外寬宏大量。凝兒不通人情世故,上次已是觸怒家父,若非母親和我求情,只怕姐夫是難以如願的。”
初晨微微一笑:“我明白了。還請妹夫放心,凝兒幼失寵,我心疼她還來不及,又怎會給她添煩惱?”
白鳴燦起身對她長長一揖,感激的道:“姐姐自可在此寬心住下,我當和凝兒一起敬重姐姐。有什麼需要,只需吩咐粉荷。”
“我想見見和我一起來的人,不知可方便?”陸宛凝這條路算是斷了,她很需要和蘇縝商量一下對策。
白鳴燦笑得有些勉強:“現在還不太方便,等合適的時候,我會安排。”看見初晨失望的神情,他又安慰道:“你放心,家父把他們安排得很妥善,只是其中涉及到一些身份很特殊、敏感的人,不得不小心從事。還請見諒。”
初晨至此已經明白,白老爺子是下定決心不踩這趟渾水了。白鳴燦深知其中厲害,他心疼妻子,自然不會答應讓陸宛凝摻和到其中。失去了陸宛凝這條路,她所剩下的唯一優勢就是可以在人家無限期地混吃混喝。
日子一晃就過去五六天,初晨每日無所事事,陸宛凝每天都會過來陪她一會兒,然後又會被人以各種各樣的藉口喊走。她那個小名叫丫丫的女兒,初晨也只見了一次,就說感了風寒,老夫人不讓帶出來了。
初晨說要拜見白家二老,也被推辭了,說是老爺子不在島上,老夫人病重體弱,不見外人,幾位白家少奶奶和小姐禮儀鬆散,不宜見客。人家的意思就在那裡擱着,初晨臉皮再厚,也沒地兒使。
雖然衣食無憂,下人服侍得極好,也極恭敬,但初晨明白,這都是看在陸宛凝的面子上,她若是識趣,就該早些自動離開。
初晨被獲准活動的範圍就在這所竹屋外圍的方圓十丈之內。雖然都是她從未見過的海島風光和植物,到底行動不自由,再美地風景落在眼中都失去了美麗。
夜晚。她越來越睡不着。一睡着就夢見彥信兵敗。每每嚇得冷汗泠泠。她從來沒有像此刻一樣感到無能爲力。覺得自己力量地渺小。粉荷看見她無精打采地樣子。狀似不經意地提起:“我們島上地風光是很美麗地。來過地客人都說這裡氣候宜人。很是養人。怎麼夫人竟然是越來越沒有精神了。”
初晨笑道:“地確很美。可以我不能一窺全貌。”
粉荷微微一笑。低下頭做手裡地繡鞋。不再接話。
初晨見她不答話。微微有些失望。仔細一咂摸。卻是品出些味道來了。恐怕是有些話陸宛凝不好直接對她說。通過粉荷這個丫頭提醒她呢。
擡眼看向粉荷。正對上她含笑地眼睛:“奴婢曾從二少奶奶那裡看見過一個百子肚兜。繡得極其精美。就連見多識廣地老夫人都誇好。二少奶奶視若珍寶。輕易不拿出來示人。幾位少奶奶和小姐都罵她小氣。她也不肯拿出來。奴婢聽說出自夫人手中。不知夫人可否指點奴婢一二?”
別人給了她這樣地機會。她怎麼能不珍惜?初晨馬上拿出自己地看家本領。賣力地教給粉荷。過了幾日。粉荷來告訴她。那雙竹鞋乃是白老夫人地。白老夫人很是喜愛她地手法。幾位少奶奶和小姐都想來跟她學手藝。隨之而來地。陸宛凝在她這裡呆地時間也相對要長一些了。
由此可見,白家雖然都是男人做主,但女人們也有她們的一套行事方式。只要一絲可能,初晨就不會放過任何機會。在初晨摩拳擦掌地等待白家女眷來,她好大顯一把身手的時候,令人沮喪的消息再度傳來。
白家的女人都被白老夫人勒令不許來打擾貴客休息,換句話說,把她曲線救國的一切可能都切斷了。初晨咬着牙想,誰不知道其實發這話的人是白老爺子呀?好呀,白老爺子,你是個人物!不服輸的心思頓時起來,她偏要和他耗到底!
初晨又找了個藉口,她第一次到這裡來,想看看海島風光與內陸有什麼不同。她現在是病急亂投醫,彥信不是說那位鮫人是他的舊識麼?如果她夠幸運,大概可以找找那位鮫人幫幫忙。兩天之後,有人來傳話,說是島上地大管事將在晚飯之後來領她去遊玩。
聽到這個消息,初晨一頭扎進被子裡,笑出了聲。雖然如此高的待遇,大管事親自來陪,防範如此嚴密,但她總算是離她的目標前
步。吃過午飯,她便上了牀,爲晚上的出遊養精蓄
晚飯以後,一個高高胖胖,慈眉善眼的婆子果然來見初晨。粉荷介紹這就是島上的大管事魚婆,初晨客客氣氣向她問了好,彼此恭維了幾句,魚婆乾乾脆脆地說:“老夫人吩咐了,讓老婆子領您去島上風景最優美的地方。這島上麼,日出日落時最美,氣候也最宜人。今兒晚上就先去看看日落景觀,明早上再去看日出。夫人看,可好?”
初晨哪裡又會說不好。粉荷取了些巾帕之類的隨身物品,扶了初晨,跟在魚婆身後向着海邊走去。萬龍島的風景果然是很美的,不談海邊常有地沙灘椰樹,各種茂盛的植物也是初晨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再加上魚婆極爲善談,把當地一些傳說和風景揉和在一起,說得活靈活現的,幾人倒也開心。可惜就是不見那位鮫人的影子,初晨也不敢提,生怕引起他們地注意。
眼看月已上中天,魚婆也說得口乾舌燥,粉荷更是走得東倒西歪,初晨仍然興致勃勃,誇着月色美好,要往更遠處走。
兩人的疲累她不是沒看在眼裡,但好不容易出來了,斷然沒有一無所獲就回去地道理。人家說是讓大管事在晚飯後陪她出來遊,但並沒給她限制時間,自然要抓住這個難得的機會。
魚婆也沒有催初晨,只是臉上清清楚楚寫着,初晨玩什麼花樣也翻不過她手心去地表情。初晨先前還帶了些好奇,走到後面越走越憋屈,心裡也越來越煩躁,幾乎就要放棄了。
前面是一片在月光下散發着柔柔銀光的沙灘,海水輕柔地衝刷着,猶如母親愛撫熟睡地嬰兒。初晨指着沙灘道:“這裡和我們那兒有個地方很像。”她倒不是胡扯,只是看見這片沙灘,就想起了萬春湖邊那一片彥信讓人鋪起的沙灘,由此想起了某人的笑容,連帶出些憂傷思念來。
魚婆笑道:“這片銀灘很是難得,諸位少奶奶和小姐拿着當寶似的。想必貴國那個地方有了這樣一片沙灘,貴人們一定很喜愛吧?”
輕柔的哼唱從海里傳來,粉荷臉色大變,魚婆倒是強作鎮定,笑道:“今兒晚了,夫人身體剛剛好些,還是不要太勞累的好,若是二少奶奶知道了,必然要責怪老婆子不知數。夫人若是喜愛,改日再來也不遲。”
初晨萬分不想走,卻不能不走。若是自己執意要違背主人家的意見,只怕會引起反感,今後再想出來就沒那麼容易了,說不定明天早上就會被人趕走。
怎麼辦呢?萬分焦急中,她看見海里一個模糊的身影,正在月下與魚兒嬉戲。計上心來,故作驚奇地指着那個身影大聲喊:“快看!那是什麼?鮫人!就是那個在海上唱歌的鮫人!”
鮫人聽見了聲音,微微回過頭來。
魚婆已經不管得罪不得罪初晨了,一把夾着她就走。魚婆既然身爲島上的大管事,自然身手不弱,初晨估摸着自己若是與她拆招,大概也能勉強支撐個十來招,肯定能引起鮫人的注意。問題是,她不能與魚婆動手,除非她想被趕走。
她使勁推開魚婆,生氣的說:“這是在做什麼?我自己能走!”魚婆到底不敢太勉強,賠笑道:“是老婆子魯莽,還請夫人不要見怪。鮫人性情多半,恐擾了貴客,還請夫人迅速離開這裡。”皺眉對粉荷道:“你這妮子!呆了頭了!還不來扶夫人?”
不等粉荷行動,溫柔的歌聲如同溫暖的夜風,瞬間包圍了三人,粉荷張張嘴,扶着額頭就倒了下去。魚婆眼睛睜大,也倒了下去。
初晨等了一會兒,睜開眼睛四處張望一下,拔足就往海邊跑。邊跑邊對着遠處那個半隱半現在海水中的美麗背影低聲問:“你是明珠嗎?”
那個美麗的身影緩緩轉過身來,臉色蒼白,黑髮黑眸,風情萬種,望着初晨微微一笑:“明知故問。”她輕挑手臂,“說吧,你想做什麼?”
初晨一喜,忙道:“有人一直掛念你的安危。吩咐我如果有機會,一定要把他對你的思念帶給你。”
明珠不語,目光犀利地看向初晨,被她眼裡的冷漠森寒刺得幾乎想倒退一步,假如初晨說的是假話,肯定經受不住這目光。初晨想起彥信跟她說起明珠時那種溫柔的神情,不由嘴角含笑:“他說沒有你就沒有他。他很想你,想知道你過得好不好。”
明珠垂下眼,面無表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我都已經要忘記了。不必再提。”
初晨心中一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