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又聽蕭維鈺道:“我看過了,那甬道上有血跡,這T了傷的。他肯定跑不遠。”
初晨暗自慶幸彥信把那些布屑收拾乾淨,否則他們現在只怕無處藏身了。
那兩人折身往回走,那人道:“你猜這個人到底是蕭摩雲呢,還是我們等的那個人?”
蕭維鈺道:“說不好,也不知道她到底把彥信那小子引來沒有。”
那人道:“你不相信我布的局嗎?他就是不想要寶藏,也會跟着她走這一趟。”
蕭維鈺道:“那他們到底要什麼時候纔來?難道他們剛好趕上雪崩,死了?那可不妙呢。”
那人冷笑:“她不可能會死,雪狼神護佑的人,怎麼可能會死在颶風雪原上?至於彥信麼?他如果死了更好,省了我一道程序。你放心,我什麼時候算錯過?不管怎樣他們都逃不出我的手心。”
兩人漸行漸遠,居然沒有重新啓動機關,關上洞門。初晨煩亂無比,全身都控制不住的顫抖起來。只覺咽喉像被火燒過一樣,又幹又疼。那個聲音何等熟悉,不是獨絕又是誰?他怎會在這裡出現?他爲何要設局把彥信引到這裡來?他的目的是什麼?到這裡,她已經明白了一件事情。
可是,怎麼會是他啊?她還記得他和她一起喝酒,他淚流滿面,敲着碗唱,“人生有幾?念良辰美景,一夢初過。窮通前定,何用苦張羅?命友邀賓玩賞,對芳樽淺酌低歌。且酪酊,任他兩輪日月,來往如梭。”
如果不是他,她可能早就被蕭摩雲帶到了北岐;如果不是他,在流風追殺她的那個晚上,她早就死在那片冰冷潮溼的泥地上了。想到流風追殺她的那個晚上,她像遭到電擊一般,心臟一陣劇烈的**。
獨絕爲什麼會在蕎山鎮的事情發生後及時出現?以他的功夫和江湖閱歷,帶她擺脫蕭摩雲的追蹤可以有很多種方法。爲什麼他會剛好在蕭摩雲出現的那天晚上喝醉上突然失蹤?爲什麼在她失去孩子,走投無路的時候,他又剛好出現了?不是巧合,而是一切都是一個早就設計好的圈套。
初晨覺得眼前一黑。琉璃谷在她心目中構建起來地那個溫馨平凡地世界轟然倒塌。一年多來地經過像放電影一般飛速從她眼前滑過。阿憐。獨絕。無二。王力。小七。他們到底是些什麼人?對她地那些好。到底哪些出自於真心?哪些出自於假意?這個局。又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地?只怕是從妙香山獨絕見到彥信地那一晚就開始了。幾年地準備。都只是爲了這關鍵地一步。讓她把彥信領到這裡。
彥信。她這纔想起自蕭維鈺他們走後。他就一直站在她身邊沉默不語。剛纔獨絕和蕭維鈺地話他都聽見了。她欠他一個解釋。她望向他。這一次。她做了別人地餌。引着他跳進了別人早就挖好地坑。
她啞着嗓子說:“我不知道。我不是故意地。”她等着他狂風暴雨一般地憤怒。她已經做好承擔後果地打算。
她不止是把他引入了這裡。讓他面對這未知地一切。還有生死未明地牟興等二十多個人地性命。以及他失蹤以後。蘭若皇朝內部即將會掀起地那一場權力更迭地腥風血雨。不知有多少人會抄家滅族。妻離子散。
這一切都是她輕信別人造成地。她一向都不會輕易相信別人。爲什麼他們不過給了她一點點地關懷。她就毫無保留地相信了他們呢?
黑暗中。彥信久久地沉默。沉默到初晨心慌到幾乎要崩潰地地步。她想得到地。他也想得到。他只怕已經懷疑她是爲了報復他。而幫助別人設局害他了。
“我什麼都不知道。我承認我恨你,但我就算再恨你,再希望你死,也斷然不會拿其他人的性命開玩笑。他叫獨絕,那個時候,就是我從蕎山鎮出來後,是他救了我,一路幫我,把我送到琉璃谷來的。”初晨急急的解釋,此刻她發現自己竟然非常害怕他不肯相信她,也許潛意識裡,她還是害怕他認爲她和綠綺夫人一樣是個惡毒的女人。
終於他開了口,說的卻是:“我相信你。”彥信言簡意賅的結束了關於這件事的討論,“這個餌,就算不是你,也還會有別人。何況我自己不是也朝着這個方向趕嗎?你不過剛好趕上而已。”
“可是,可是,牟興他們——”初晨還是不能擺脫罪惡感。那樣大範圍的雪崩,牟興他們不可能人人都有她們這樣好的運氣,還有小付,付原萩的幼弟,如果因爲她的莽撞而喪生,叫她怎麼對得起他?雖然她相信,就是沒有她,彥信爲了寶藏還是會朝這裡趕沒錯,但他的策略絕對不會如此實施,絕不會輕易就落入這個圈套。
她還在那裡糾結難過,一隻溫熱的手輕輕牽住了她,“不要想了。牟興他們是戰士,跟着我出來之前就已經想清楚了,包括我,都知道不冒險就不會有成功。生死有命,富貴在天,這句話我們都知道。再說了,他們不一定會死。如果你真的後悔,就好好配合我,不要再和我置氣了,我們一起好好活着,想辦法出去。”
“還有我。”蕭摩雲的聲音突然從他們身後傳來,他的輕功果然高明,高明到兩個人都沒有發現他的靠近。
彥信把初晨往身後一拉,萬分戒備的對着黑暗中的蕭摩雲道:“九殿下,爲什麼我們總是在意想不到的地方見面呢
蕭摩雲的聲音聽上去幹巴巴的,很是疲累:“廣陵王,對不住,或者該稱呼你一聲太子殿下,不過我還是比較喜歡廣陵王這個稱呼。難道你要在這個時候選擇和我做敵人嗎?你就不想弄清楚那個人爲什麼會長着你父皇的一張臉?”
“長着瑞帝的一張臉
晨被攪得頭昏腦脹,他們是說黑衣人吧?她記得當時蒙面巾掉落,蕭摩雲驚詫萬分,而彥信臉色發白。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黑衣人就是獨絕,他以前的臉孔是假的,他長着一張和貴國瑞皇帝一模一樣的臉。”蕭摩雲解釋給她聽。
是了,她可以用人皮面具,獨絕自然也可以用。那麼,無二,還有王力,還有小七呢?他們到底是不是真面孔?初晨煩躁得頭痛欲裂。
“我是該喊你小葉呢?還是風娘娘?亦或風初晨?”蕭摩雲問她,聲音聽上去很是懊惱,“我怎麼會沒有認出你來呢?如果早知道是你,我——”
“你爲什麼一定要認出她來呢?她是我的妻子,你認不出她並不奇怪。我認不出她才奇怪。”彥信冷冷地截斷他的話。
初晨自動忽略掉彥信的話,一本正經的對蕭摩雲道:“還是喊我小葉,葉疏桐。”
蕭摩雲得意地輕笑一聲,“三殿下,小葉又怎會是你的妻子?你的太子妃姓左。”
初晨感覺得到彥信蓬勃的怒氣:“你偷偷摸摸的摸到我身後,不會是爲了和我討論我妻子的姓氏吧?”
蕭摩雲笑道:“自然不是。我有筆對我們雙方都有利的交易要和你談。你我現在都是孤家寡人一個,而且你不但受了傷,還拖着小葉這個柔弱女子,我們不妨合作一起找出口啊?”
片刻之後,彥信輕輕的笑了:“好,我們合作。”
“真想不到,咱們居然這麼快就有第二次合作了。上次我們簽訂休戰協議的時候,我以爲會是最後一次呢。”
“有了第一次自然就有第二次,這有什麼奇怪的。走吧。”彥信的聲音聽上去很是平靜,他拉住初晨的手,初晨要甩開他的手,但他的手如鐵鉗,她根本甩不開,不由自主地跟着他往前走了兩步。
蕭摩雲好像靠他們靠得近了些。彥信突然把她往旁邊一推,不聲不響就對蕭摩雲發動了攻擊。黑暗中,初晨什麼都看不清楚,只聽見兩人拳腳相擊的低沉“噼啪”聲和沉重的呼吸聲。
“你們適可而止啊。”初晨有些焦急,如果他們這裡弄出的動靜太大,引來獨絕和蕭維鈺怎麼辦?那不是自投羅網嗎?
兩人相鬥一會之後又急速分開,彥信準確無誤地落在初晨身邊,伸手握住她的手,他手心裡全是冷汗,全身的重量都靠在她身上,身體微微發抖,卻勉力支撐着中氣十足的說:“原來你比我還不如。你除了身上有毒外,在進來的時候,是不是又在甬道的機關上受了重傷?如果我沒有猜錯,他們剛纔就是在找你。剛纔我們如果不是被獨絕的話驚住了,憑你現在的狀態,根本不可能靠近我們。現在,我們二比一,你還認爲是我要求你嗎?”
原來他剛纔是在試探蕭摩雲的深淺。相比他宏亮的聲音,蕭摩雲喘息良久才擠出一句:“好,你贏了。你想怎麼樣吧?”其實,剛纔他們兩個誰也沒討着誰的好。只不過黑暗中誰也看不清誰的狀況,而彥信更會僞裝一些,更會虛張聲勢一些。蕭摩雲的經歷算複雜,但他有一個寵愛他信任他的父皇,又怎能及得上彥信直接從血雨腥風裡摸爬滾打,殫精竭慮才生存下來的經驗那樣豐富呢?單憑這一點,他就落了下風。
其實彥信的目的不過是要蕭摩雲有所忌憚,不敢隨便打他和初晨的主意而已,他還是需要和蕭摩雲合作的。“我自然是要和九殿下精誠合作。此刻,又有什麼比我們平安出去更重要的呢?”
蕭摩雲低低的笑起來:“你說得不錯。”
有道是沒有永遠的朋友,也沒有永遠的敵人,有的只是永恆的利益。但就是在共同利益的驅使下,彥信和蕭摩雲兩人也還是不能完全相信對方的。在彥信的要求下,蕭摩雲走在了最前面,初晨在中間,彥信斷後。
蕭摩雲從懷裡摸出一顆夜明珠,在它微弱光線的照耀下,三人默不作聲,各懷心思的貼着洞牆往前走。蕭摩雲是擔心彥信和初晨在他身後做不利於他的事情;初晨則是在腦子裡整理一遍她從遇到獨絕之後的所有事情;彥信皺着眉頭顯然也在想關於獨絕的事情,又時刻注意着蕭摩雲的動作。
三人的精神都是高度緊張,任何一點細微的聲音都會讓他們緊張半天,畢竟獨絕深不可測的功夫在那裡擺着,再加上一個陰險無比的蕭維鈺,他們三人又不齊心,可以說他們的勝算非常之小。
通道中灰塵味很重,到處都是一模一樣的岔道,走來走去,三人都繞得有些頭暈。而且初晨最先發現,他們繞來繞去似乎又回到了原點。爲了證明她的猜想,她在牆壁上做了記號,繞完一圈之後,他們果然又繞了回去。
“怎麼辦?”初晨泄氣的蹲在地上,難道還要這樣無休止的走下去嗎?她原來吃下去的那點東西早就消耗乾淨了,肚子在大聲抗議,腳也痠痛,也在向她提出抗議。
彥信靠在石牆上,皺着眉頭思考。蕭摩雲似笑非笑的道:“小葉,難道琉璃谷主人沒有告訴你這裡面該怎麼走?他不會只告訴你入口在哪裡就算完了吧?有人得罪了你,我可沒有得罪過你呢。有什麼事情,出去以後,你還怕我不肯爲你出氣嗎?”
他這是暗示她想害彥信拖累了他呢,初晨有些生氣,“你是我什麼人?我爲什麼要你爲我出氣?”
蕭摩雲嘿嘿一笑:“你忘了我們的約定了?你答應過我要和我一起去北的。你可真是無情。”
初晨望了彥信一眼,他沒有看她,慢吞吞的道:“我正想問九殿下,你既然找得到我們,又怎麼會帶着我們繞圈?是不是因爲我得罪了你,你有什麼密圖捨不得拿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