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青從外面進來:“王爺,秦嬤嬤有事要稟報。”
彥信嘆了口氣,對初晨道:“你好生將養,我會經常來看你。”他正要走,卻聽初晨淡淡的道:“王爺留步,臣妾有話要稟。”
他略帶些驚喜:“晨兒快講。你我夫妻,不要如此多禮。”
初晨回過頭來,眼神清亮,“臣妾這裡很好,王爺這些日子太忙,沒事就不要過來了。側妃就要進門,只怕到時又會冷落其他姨娘,這段時間王爺還是多去陪陪她們的好。”
彥信的瞳孔縮了又縮,幾乎咬着牙道:“你聽誰說的?”
初晨微微一笑,“臣妾並不需要誰來告訴,恭喜王爺雙喜臨門。”她不過是根據這些日子下人們的表現和彥信的反常猜測左清應當就是最近要進門了。其實她一直都明白,不管這孩子懷得上還是懷不上,左清都是一定要進門的。左清的身後,站着兵部尚書,站着很多的力量。這個力量,是風氏遠遠無法與之比擬的。其實在瑞帝心裡,左清纔是那個真正的兒媳人選吧?而且,左清進門,不過是個開始,以後,還會有更多身份地位尊貴的女子一個接一個地進門。而她,根本不打算和這幫女人爲了這個男人拼得你死我活。
“時間定在半月後,我原本想着你身體不好,就不打擾你了。既然你知道了,到時候你可要盡你主母的職責。”
“聽說王爺迎了側妃之後就要去北地巡視邊境?”
“是,第三日就要出發,愛妃有事?”
初晨眼睛閃了閃,似乎流露出些高興來,轉眼又消失不見,搖頭道:“沒有,只是大婚不久父母就帶着幼弟回了北地,很久不見他們,有些思念罷了。到時請王爺幫臣妾帶些禮物,略盡孝心罷了。可否?”
彥信沒有放過她一閃而逝的高興,冷笑道:“我怎麼覺得你聽見我要走,似乎很高興?”她思念她的父母幼弟?是誰在她父母走的時候,裝病不去送的?
初晨垂下眼睛:“您多慮了。”
彥信冷冷地道:“你不關心我什麼時候回來?這是一個妻子應有地態度?”
“請問王爺什麼時候回家?”初晨從善如流。
彥信想了想。道:“多則一年。少則半年。”他地眼睛死死盯着初晨。不放過她臉上地任何表情。
初晨除了眉尖微微挑了挑。其他倒沒有什麼可疑地。她略帶了些遺憾:“若是一年。那可看不見孩子出世。真是遺憾呢。”
彥信扯扯嘴角:“你若是擔心這個。那倒是好辦。我地第一個孩子。我無論如何都是一定要親眼看着他平安出世地。”
初晨不以爲然的笑笑,若是這個孩子等不到你回來就沒有了呢?那便又如何?
彥信又坐了會兒,吩咐衆人好生侍候後方纔去了。
“王妃這幾日在做些什麼?飲食可好?”彥信靠倒在椅子上,懶懶的問。
柳青垂手肅立:“回王爺的話,娘娘這幾日與往常一般,就是飲食不好,吃什麼吐什麼,還有晚上會偷偷流淚。”
“可有什麼人來拜訪過王妃?”
“那位紫苑郡主來過,娘娘先前說不見,後來不知爲什麼又改了主意,二人相談甚歡。”
“相談甚歡?她們都談些什麼?”
柳青有些爲難的道:“郡主的脾氣不太好,一直在罵人。”
“罵誰?”
“罵未來的側妃娘娘,好像她們以前就不對盤。”
“王妃怎麼說?”
“娘娘阻止了郡主。但奴婢看她的樣子,大概是根本就沒往心裡去。郡主就罵娘娘沒出息,問她是不是忘了金玉滿堂的故事了,忘了自己當初怎麼說的了。娘娘說,她從來就既不想做金,也不想做玉,能做一縷自由自在的風最好。”
彥信皺眉問道:“什麼金玉滿堂?”
“奴婢也不知道。”
彥信疲倦的揉揉眉:“你下去吧,好好盯着。”
柳青的身形剛剛退去,重重帳幔裡走出一個謙恭的身影,“主上,紫苑郡主去找了幾個海瀾來的商人。郡主身邊的高人太多,說些什麼,屬下不曾打聽得。只看見郡主走的時候,好像很憂愁的樣子。”
彥信無意識的用筆在紙上划着,她到底要做什麼?
大紅燈籠高高的掛着,整個王府一片喜氣洋洋,今天是彥信迎娶左清的日子,初晨早早便起了身,精心打扮後由秦嬤嬤和阿憐扶着在前廳招待客人。其他的雜事她是一概不管的,也輪不到她管,她的作用無非也就是充充門面,在別人面前表演一副賢良淑德的貴婦風貌。不管別人的笑容或是話語中含着什麼意思,她一概只把它當做是耳旁風,聽過就算了,倒是付原萩一臉擔憂的望着她,她只當沒有見着這個人。沒有人注意到,阿憐在宴會舉行到一半的時候,消失了將近半個時辰。最後一個客人走了,初晨方緩緩笑酸了的腮幫子,坐上軟轎回到自己院子中。丫頭們大氣也不敢出,只怕她心中不好過,遷怒於自己。初晨當然知道她們在怕什麼,也懶得說明,她笑了一天,累的要死,就想早早睡覺。
第二天早上,她還是早早起身裝扮好了,等着左清前來敬茶。是彥信親自陪着左清來的,左清穿着一身粉色的衣裙,臉上帶着紅暈,無限嬌羞,看向彥信的眼神裡是毫不掩飾的熾熱愛意。彥信的臉色自然也是很好的,親熱的拉着左清的手,兩個人看上去就是郎情妾意,蜜里加糖。
左清敬完茶,初晨讓她坐了,送了一對精緻的珠釵並一對成色很好的鐲子,笑道:“妹妹,這些東西是我早早備下的,也不知妹妹喜不喜歡?”
左清笑眯眯的道:“娘娘備下的東西,清兒自然是喜歡的。清兒這裡也有敬獻給娘娘的一些東西,請娘娘笑納。”說着遞上一份禮單,初晨讓柳青接了,又說了幾句讓左清好好伺候夫君,早日爲王府開枝散葉之類的套話,便讓她退下了。左清走時,只拿眼望着彥信,彥信像沒看見似的,坐在椅子上不動。初晨只得提醒:“王爺,左妹妹剛來,不熟悉環境,是不是請王爺陪着左妹妹一起?”彥信面無表情地望着她:“本王乏了,要在這裡午休,愛妃若是有空,不妨陪清兒一起遊遊?”
初晨還沒答話,左清忙道:“娘娘有了身孕,怎能勞累?娘娘還是陪着王爺好了。清兒就不打擾王爺和娘娘休息了,清兒告退。”她的臉上看不出有絲毫不滿,言辭得當,進退有度。左清癡戀彥信的事情,在京都的貴族圈子中從來不是秘密,難得她此時表現得如此的賢良淑德。什麼時候,那個什麼都寫在臉上,咋咋呼呼,遇事定要爭一時之長短的左清也變得如此的進退有度了?初晨暗暗嘆了口氣,大家族的女兒,生來就註定不能天真純潔的。
彥信又溫柔的望着左清笑道:“清兒,你昨天累了一天,晚上都沒怎麼休息好。你回去休息一下,晚上我會過來和你一起吃晚飯。”他生怕別人不知道昨晚是他二人的洞房花燭夜一樣,重重地強調左清“晚上都沒怎麼休息好。”
聽了彥信的話,左清的臉色緋紅,容光煥發,含羞似嗲的先瞟了彥信一眼,然後偷覷着初晨。卻只看見初晨剛好將手中的美人團扇拿起來遮着臉,根本看不清她到底是什麼神情。初晨當然知道彥信當着她和左清說這些話的目的是什麼,無非就是要她難過。要說她不難過那是假的,不管愛或不愛,有誰會對自己的丈夫當面和別的女人**而無動於衷?但是她的性格就是這樣,越是難過,越要忍着,越是笑得比誰都燦爛。根據她從小得來的經驗,對不愛你不在乎你的人來說,哭是最沒有用的東西,白白讓人笑話,白白給人添些茶餘飯後的笑料。
丫頭婆子退了個乾乾淨淨,房裡又只剩下初晨和彥信大眼瞪小眼。初晨清了清嗓子,道:“王爺還是三日後要走?”見彥信點了頭,便又問:“不知行李可收好了?”
彥信冷冷的掃她一眼道:“這不是妻子分內的事嗎?怎麼你倒還來問我?”
初晨微微一笑:“平常人家,自然是妻子的事情。但在這府裡,臣妾就是想做,也是幫不了忙的。要我收衣服,也要知道那衣服在哪裡不是?就是知道那衣服在哪裡,也得有鑰匙來打開箱子啊?您說是不是這個理兒呢?王爺?”她不管家,自然不管這些事情。
彥信冷哼一聲,閉目養神。
初晨又道:“臣妾這裡準備了些東西,還請王爺帶給臣妾的父母和兄弟。”說着從箱子裡取出了幾個包袱。她要做的,就是千方百計擾亂彥信的視線,讓他猜不到她到底要做什麼。
彥信掃了一眼,“都是些什麼?”
初晨打開包袱,一個裝的是兩套錦衣,一個裝的是男女各兩套共四套家常袍子,一個裝的是兩套小男孩穿的家常衣服。初晨指着那錦衣道:“這是臣妾閒着做的,父母要過壽了,按北地的規矩,這父母過壽時穿的衣服要由女兒親手做的,這便是了。至於其他這幾件,是給二老和小弟弟平時穿的。”
彥信眼裡一縷精光閃過,“你不是恨他們得緊麼?這段時間怎麼總是跟他們做衣服?”
初晨淡淡的道:“養兒才知父母恩,生我養我都是父母。臣妾從前不懂事,現在知道了,當然要盡爲人子女應盡的孝道。”
彥信冷笑,“你若是真的要盡孝道,就應該恪守本分,想想怎樣纔不給家裡惹禍,添麻煩!”
“臣妾不明白王爺的話,難道臣妾做了什麼不守本分的事情了嗎?還請王爺明示。”
彥信拂袖而起,怒衝衝的道:“你既然這麼愛做針線,何不爲自家丈夫和孩兒做幾件衣服?總想着給別人做,你心裡究竟置我於何地!”
初晨靜靜的道:“這父母和兄弟又怎會是別人?王爺並沒有說您需要臣妾爲您做衣,否則臣妾又怎會不做?”
向別人討來的還有什麼意思?彥信一腳踢飛一個凳子,怒衝衝的走了。
彥信走的這日,天陰沉沉的,略有些涼,初晨帶着一大羣女人站在門口送彥信。左清一雙眼睛通紅,婚後不過三日,彥信便要遠離,叫她如何不難過?其他姬妾則各懷心思,但沒有人是高興的罷了,只有初晨,儘管她極力控制,仍然隱藏不了眼裡那一抹喜意。彥信看在眼裡,臉色不由黑了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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