盅雕久鬥不下,顯然憤怒,不住仰天長嘯,幾乎地動山搖,葉扶秋低聲道:“雲兄動作如此快速,必不能持久……錦兒,我們不能用藥嗎?”
花似錦正一手握着胸前衣襟,緊張的喘不過氣來,葉扶秋乍一出聲,倒把她嚇了一跳,好半天才回過神兒來,道:“不是,殺蠱雕應該沒這麼難,我猜雲哥哥是想收伏它……盅雕是火系的靈獸,這隻這麼大,修爲一定蠻高的……”
葉扶秋沉默的點點頭,兩人只說了這兩句,那邊盅雕攻勢又變,巨大的身影迴旋往復,竟有幾分進退有度,雲知處本就是久戰之身,又存了個收伏它的念頭,不能下殺招,一個不慎,竟被他鐵翼帶到,摔倒在地,一連滾撲了幾步,竟似乎無力站起。愛睍蓴璩
花似錦大吃一驚,整個人向前一衝,卻不妨葉扶秋緊緊的抱着她,竟沒有衝上前去。雲知處勉力一個翻身,一人一雕重又戰在一處。葉扶秋一直遙看着那盅雕的動作,雙眼幾乎一眨不眨,忽然轉頭向花似錦道:“錦兒?”
花似錦剛纔被他抱着不能衝上,明知他是好意,可心裡仍是有些怨意,明明聽到了,卻賭氣不答,他便曼曼的續道:“你想不想幫他?崢”
花似錦急回頭道:“怎麼幫?”
葉扶秋看了她一眼,眼神頗有幾分特異:“這盅雕飛行有一定的規律,雲兄身在局中看不出,你難道也看不出嗎?”
花似錦一怔,再去看那盅雕,仍是什麼都看不出,葉扶秋指了指不遠處的一顆樹:“錦兒,你不是有那種繩子法器?你把我放到那顆樹上,上次你用的那種天雷彈給我幾枚,然後你去那邊那棵樹上,我一叫你,你就將大把天雷彈拋下,時機稍縱即逝,千萬莫要耽擱……”他握握她手兒,正色道:“錦兒,信我一次,我保證可以幫他。客”
其實她倒有十成不信,可是看雲知處動作漸緩,雪袍也被盅雕抓破數處,直是心急如焚,再不做點兒什麼簡直要急死了,於是只遲疑了片刻,就抓了一把天雷彈給他,也忘記了他沒有靈力不能用。然後小白繩兒一出,就將他拋到了樹上,心急之下,竟並沒有對他說一聲要小心……然後她躍去他說的那棵樹,只隔了不大一會兒,就聽葉扶秋大聲道:“錦兒!”
花似錦看盅雕還在十幾丈外,可是手裡早扣好了一把天雷彈,下意識的就擊了出去,瞬間爆出大片金光。盅雕巨大的身影在空中劃了個弧,正要飛向這邊,不妨天雷突然爆起,盅雕受驚,在空中猛然折返,便堪堪到了葉扶秋所在的那棵樹下……夜色中白影一閃,葉扶秋竟合身撲下,落到了盅雕背上。
花似錦這一驚非同小可,尖聲道:“小秋!”一邊就想撲過去,誰知那盅雕與雲知處纏鬥良久,已經是強駑之末,葉扶秋雖身量不重,陡然撲下,也將它壓的一沉,在空中醉酒似的晃了幾下,葉扶秋只是死命抱着它的脖子,手裡緊緊的捏着天雷彈……
盅雕再飛了半柱香的時候,終於輕嘯一聲,平了雙翼慢慢滑動,葉扶秋緩緩的撐起身體,略略側頭感覺了一下,忽然就雙瞳閃亮,喜動顏色,遙遙道:“錦兒!蠱雕認我爲主了!”
雲知處仰面看着,神色卻毫無異樣,似乎早就料到了一般,見塵埃落定,便緩緩舉步走到一邊,盤膝坐好,入定了過去。花似錦卻是失語,連一聲恭喜也說不出。
她很想告訴自己,葉扶秋只是想幫忙而已,這只是個意外……可是雲知處孤身苦鬥,如此艱難,生死繫於一線,他卻……撿了個現成便宜,這怎麼也有些說不過去……葉扶秋觸到她的眼神,立刻沉默下來,收了蠱雕躍下地,一個踉蹌,險些摔倒。花似錦急伸手扶住,葉扶秋反手握住她手,輕聲道:“錦兒……”
他沒有試圖解釋,也不說對不起,只是這樣靜靜的看着她,一對眼瞳黑白分明,乾淨到沒有半絲情緒。花似錦實在不忍心,急笑道:“靈獸嘛!有緣者得之。小秋,這是個好兆頭,看來你要走好運了。”
葉扶秋淺淺笑出來,輕聲道:“借錦兒吉言!我……我也希望可以過幾天平平常常的生活,不要像現在這樣死不死活不活的……”
花似錦念及他長年纏綿病榻,不由得更放柔些聲音:“一定會的,你一定可以拜入藥王閣,以後就全都是好日子了!一定的!”
葉扶秋含笑點頭,他本就力竭,只是勉強撐着,精神一鬆,向後便倒,花似錦急伸手扶住,讓他倚在自己肩頭,卻遙遙望着雲知處出神。他正盤膝入定,臉色蒼白,緊緊抿着薄脣,平素整齊的發稍嫌凌亂,俊秀面上也劃了一道血痕,看着便覺心痛……這
三天他一直在打架,爲了三人的安全打架,到頭來卻被自己保護的人……
身在險地,雲知處入定不沉,不大一會兒就醒了過來,瞥了兩人一眼,便即站起,花似錦脫口叫道:“雲哥哥!”
他不答,花似錦猶豫了一下,還是將葉扶秋輕輕扶着躺到地面上,趕過去雙手抓了他的袖子,道:“雲哥哥!”他被迫停了下來,低頭看了她一眼,花似錦仰面看他,急急的道:“我不知道的,我真的不知道會這樣的……我只是很擔心你,我以爲這樣可以幫到你……”
他靜靜的看着她,她急的想哭:“你相信我好不好?我不知道他會這樣的,我……我也覺得這樣很不好……可是,可是現在已經這樣了啊!你……別生氣,別難過好不好,我替他跟你說對不起好不好?”
他微微一曬,目光淡漠:“沒甚麼好對不起的。他能以如此弱質收伏靈獸,也是一樁本事,眼光智慧缺一不可,而且……他如果真的想要說什麼,似乎也不必你替。”
“是的,”花似錦心裡好難過,垂下了頭:“可是雲哥哥,你別生我氣好不好,我不是有心的,我……你也知道的,我們妖族是有恩必報的……”
他微訝截口:“他是你的恩人?”
“不是的,只是,我的恩人要我做的事,就是跟着他,對他好……”
雲知處倒是微怔,脫口道:“爲什麼?”
她搖頭,“我也不知道啊,恩人哥哥沒有說。”停了一停,又道:“我說的都是真的!我沒有騙你,真的!你原諒我好不好?不要不理我好不好?”
良久,雲知處才點了點頭:“好,我知道了。”
她死都不肯鬆開他袖子,眼巴巴的看着他:“那你不生我氣了嗎?”
他淡淡道:“我生不生氣,又怎樣?”
他的口氣有幾分事不關已似的淡漠,她竟泫然,低低的道:“雲哥哥,我到人間,第一個認識的就是你。你打我,摸我尾巴,我都沒有生你氣……那麼,你也不要生我氣好不好?我很想跟你做朋友,我以後一定……”她忽然卡住,一定怎樣?如果他跟葉扶秋有衝突,她還是要幫葉扶秋的……
一時左右爲難,險些哭了出來,看他神情仍是淡淡,她紅着眼眶威脅:“你究竟肯不肯跟我做朋友?一句話!成就成,不成……我就再想想辦法。”
他一怔,竟不由失笑了一聲,她小松了一口氣,眨巴着眼睛便要湊過來。雲知處略略斂睫,忽然緩緩的道:“你真的想跟我做朋友?”她趕緊拼命點頭,他靜默了一下,低喃了一句:“我只希望,我的朋友可以在我身邊待的久一點……”
她完全沒有聽到他在說什麼,遲疑的看他,他卻忽然擡手,輕輕摸了摸她的小腦袋,淡淡道:“我不生你氣。”
花似錦大喜,“真的?”
他點點頭,“嗯。”
“那你……”
他頓了一頓,正色的:“我可以跟你做朋友,只是……”
花似錦頓時喜出望外,毫不猶豫的張手抱住他,就在他頰上親了一下,他一怔,俊面猝然泛紅,話說一半就嚥了回去,長眉微軒,猶豫要不要發怒……沾到便宜的小狐狸早轉身逃走,頭也沒敢回,飛也似的跳回葉扶秋身邊,抓着他的衣裳,竟沒留意葉扶秋的手兒不知什麼時候捏成了拳頭……
雲知處瞪着她的背影,一時竟不知要說什麼纔好。全無徵兆的,忽覺身子一輕,眼前情形陡然變化,三人已經置身一間大殿之中,一身錦袍的東方天籟正含笑拱手,道:“恭喜幾位過了第二關。”
常言道,有福之人不用忙,花似錦當然是廢柴,而葉扶秋更是廢柴中的廢柴,可是藉着雲知處這道東風,他們居然真的都成功過了關,最廢柴的葉扶秋還白揀了一隻火系的靈獸,正收小了身體雄踞在他肩頭,接受衆人羨慕嫉妒恨的眼神。
除了三人之外,餘下的還有九人,入谷二十三人,只餘下了這十二個。花似錦和葉扶秋毫發無傷,雲知處只是皮肉傷。其它人卻大多傷的十分嚴重,可是東方天籟居然視而不見,並沒提什麼必須“全身而退”的話頭,只笑道:“前面就是第三關,幾位請隨我來……只要能成功過關,就是我藥王閣的弟子了。”居然連一點休息的時間也沒有。
雲知處一言不發,便跟了上去
,葉扶秋微微苦笑,也勉力站了起來,花似錦急挽了他手臂扶他向前,餘下幾人互看了幾眼,也急步跟了上去。東方天籟一直將幾人領到一間巨大的藥房,這纔回身笑道:“藥王閣今年招弟子的規矩,與往年頗有不同,幾位大概也知道了……幾位中勢必有人要離開,所以,這第三關,就由幾位自行選擇……”
他含笑比了比身後巨大的藥櫃:“只要天下間有的藥,這兒都有,所以,每人有一柱香的時辰,從這兒取你們需要的東西,然後從殿後長廊走過,一直到達後面的小殿……誰能平安走到那兒,便是我的師弟,或者師妹?”他呵的一笑,攤手道:“總之,規矩便是如此,我先行一步。”一邊拂袖轉身。
幾人竟是失語,他這句話說的冠冕堂皇,意思卻很明顯,翻成大白話就是,你們拿點兒毒藥互相下手罷,毒倒旁人,你就可以拜入藥王閣了!
花似錦終於喃喃出聲:“這……這也太無恥了罷……”
這句話人人想說,卻只有她說了出來。雲知處僵了許久,幾乎想要轉身就走,卻終於還是緊咬了銀牙,一言不發的走向殿後,葉扶秋亦僵立許久,神色竟有些淒涼,猶豫了一下,也隨着雲知處走向殿後。
他們不對旁人出手,旁人卻不會放過他們,怎能容他們就這麼走了。可是花似錦雖然空有靈力,術法極弱,對付個把兒重傷人類還是沒多大問題的,一覺得身後勁風襲體,急拉着葉扶秋前縱,那淬了毒的飛刀竟及不上她的速度,嗆啷一聲掉在地上。
大家本就學藥,都頗有些防身的藥物,也不用去那藥櫃去拿,只聽有人痛哼一聲,已經中招倒地,然後身後噼哩啪啦,不斷有人呻吟倒僕,花似錦拉着葉扶秋,盡全力飛奔,也不回頭去看,才奔了百十步,便覺得眼前一亮,已經穿過這通道,到了一間偏殿之中。迎面便是一幅巨大的畫像,繪的仙風道骨,彬彬如生,身影卻似乎籠在雲霧之中,竟看不清樣貌。
東方天籟負手站在一旁,只是微笑,花似錦一眼看到雲知處,便是一喜,道:“雲哥哥!”
葉扶秋扶了門框,不住喘息,東方天籟笑扶了他一把,道:“師弟,可還好麼?”一聽這稱呼,葉扶秋身子一僵,轉臉看他,竟緩緩的平了喘息。東方天籟便笑續道:“你是錦瑟城的葉扶秋罷?”
葉扶秋輕道:“是。”花似錦有些摸不着頭腦,來回看着兩人,東方天籟側頭向她一笑,道:“那麼師妹,你是從哪一城而來?”
花似錦下意識的道:“錦官城……”
東方天籟點了點頭,只見碧影一閃,那個碧衣少年塗蟾走了進來,理了理衣襟,微笑道:“大師哥。”
“好,”東方天籟一笑,道:“你又是哪一城?”
塗蟾道:“錦帆城。”
東方天籟點了點頭,又隔了一息,忽聽腳步聲響,竟是兩人一起衝了過來,似乎仍在不斷互相攻擊,臨到門前,一人陡然加快,另一人急了,也拼命向前,兩人竟是一起衝入,東方天籟揉了揉額角,側耳一聽,笑道:“後面沒有了罷?”又向倒在地上的兩人道:“你們從哪一城而來?”
那窈窕人影翻身坐起,道:“我是錦繡城的艾蹁躚……”另一人卻隔了一息,才勉強的撐起身子,道:“我……來自藥王城……我叫白徠……”
東方天籟笑瞥了雲知處一眼,含笑道:“有兩個藥王城的人,是不是要加試一場?”
雲知處面沉如水,只做未聞,東方天籟也不急,悠然等着,那碧衣少年塗蟾等了片刻,忽然上前一步,略略擡手,也不知他是用了甚麼法子,那白徠一聲不吭的昏倒,塗蟾伸腳一挑,將他挑出門去,一邊回身道:“如此,是不是就成了?”
東方天籟笑道:“也好。白徠白徠,如今真個是‘白來’了!”
嘴裡說着,就走上幾步,回身笑道:“藥王閣今年招收弟子,每城只收一位,現如今剛剛好,豈不是天意麼?從此之後,幾位便是我的師弟師妹,我這便代師收徒……”
他自始至終,滿面笑容,花似錦卻不由得瞪着他出神,葉扶秋說道,藥王閣今年只收一個弟子……葉扶秋絕不是信口開河的人,他既然出口,消息一定是確認的,可是卻竟然不是隻收一人,而是每城收一人?而且顯然,在場的人都聽到了這個假消息,所以臨到頭來,還要爭個你死我活……
忽然就有些後怕,又是大大的慶幸,心想幸好雲知處和葉扶秋,明明聽到了這
個傳言,卻都沒有動念向對方出手……幸好,幸好,否則她真的不知道要怎麼辦……可是藥王閣既然是這麼無恥的地方,他們爲什麼還一定要拜入藥王閣呢?
………
藥王山上有極高明的禁制,藥王閣中又另設一層,除了每年招新時開禁之外,平時任何人或者妖都不能進入,葉扶秋過關之後連遠志忘憂都不曾見到,只有藥王閣遣人知會了一應從人,然後便把他們遣下山去了。
花似錦就這麼稀裡糊塗的成了藥王閣的弟子。藥王閣每年都會招收弟子,卻都是拜在藥王閣主的門下,所以彼此都是平輩,東方天籟便是所有人的大師哥。
花似錦飽睡了兩天,一直到被人狂敲門叫起來,急急忙忙穿好衣服,才發現她的幻術頭巾已經又髒又破,實在用不得了……沒奈何只得仍舊把耳環戴好,重新化身清靈可愛小丫頭一枚,卻仍舊穿了書生的青衫。
出門被人帶到一間小廳,才發現雲知處、葉扶秋、塗蟾和艾蹁躚都已經到了,除此之外,還有幾人在旁侍立,東方天籟正坐在上首悠然呷茶,見她進門,便笑道:“師妹睡的可好?”
花解語有點兒不好意思,笑嘻嘻的道:“多謝大師哥關心,我睡的很好。”
幾人一起看了過來,艾蹁躚輕咦了一聲,雲知處早就見過她這模樣,自然不會驚訝,但奇怪的是,塗蟾,葉扶秋甚至東方天籟,神色都是毫無異樣。東方天籟笑道:“今天請幾位師弟師妹過來,是要瞧瞧你們的資質,以便因材施教……”一邊說着,一邊指了指右手邊,花似錦這纔看到右邊牆上竟是一個巨大的五色羅盤,便似是懸在牆上一般,尚在微微轉動,周圍雲氣縈繞,東方天籟笑道:“哪位先來?”
雲知處便要上前,花似錦有點兒稀奇,隨手抓住他袖子,道:“雲哥哥,這是什麼?”
雲知處只得頓住,淡淡解釋道:“這是五行靈盤,你把手放入那凹槽,可以查看你的資質……嗯……就是先天靈根。”看她仍是一臉茫然,不由凝眉:“你試試便知道了。”
葉扶秋瞥了她一眼,然後坦然上前一步,把手放入那凹槽,只見羅盤轉動的速度一下子快了起來,很快,綠色和紅色便亮了起來,瑩瑩潤潤,十分柔和,而且大小看上去竟是完全一樣,旁邊執筆的弟子驚訝不已,道:“木火雙靈根,完全平衡!”
東方天籟含笑點頭,道:“葉師弟果然得天獨厚!”
葉扶秋顯然早已經知道,神色間毫無異樣,緩緩的退了下來,東方天籟續道:“木火雙靈根雖然難得,但師弟身體太弱,氣血兩虛,倒是要加緊修煉纔是。”葉扶秋垂首應了,他便續道:“你放心,既入了藥王閣,自然不會辜負了你這良材美質。”
葉扶秋輕聲謝了,花似錦全然的不明所已,見旁人驚訝,也替他開心,笑道:“小秋,我就說你以後一定會走好運吧?”
葉扶秋微微一笑:“是,我自從認識了錦兒,便一直在走好運。”
花似錦笑嘻嘻的對他點頭飛眼兒,他便緩步退下,塗蟾和那艾蹁躚也上前試了,塗蟾是水木雙靈根,艾蹁躚則是木系單靈根。雲知處見兩人都測完了,這才甩開花似錦的小手,上前幾步,將手放在那羅盤上。
花似錦輕啊了一聲,眼睜睜看着那綠色和紅色陡然亮了起來,同樣是完全平衡,卻比葉扶秋方纔要亮的多,且越來越亮,越來越亮,幾乎是永無止境的亮了下去,一直到映的滿室光華,連衆人身上都似乎被這光映的暖融融的,這光芒毫不霸道,極是溫潤柔和,卻是鋪天蓋地,水一般流淌開來。
旁站的幾個弟子已經驚訝的說不出話來,那艾蹁躚雙眼放光的看着他,雙頰暈紅,眸中溫柔的似要滴出水來一般。東方天籟終於輕咳了一聲,道:“實在難得的很……”雲知處神色淡淡,緩緩的收手退了下來。
這中間只有花似錦不懂,座中諸人卻無一不是羨慕嫉妒恨。木火雙靈根全然平衡本就太過難得,幾乎可以說是萬中無一,今天居然一下子出了兩個……雖然葉扶秋限於體弱多病,光芒不顯,但是有如此得天獨厚的條件,假以時日,必有所成。雲知處就更不用說了,先天后天俱是上佳,簡直可以說是不世出的奇才。
室中一時靜默,衆人的目光都凝在雲知處臉上,東方天籟對雲知處上下打量,道:“你除了先天靈根,可還服過甚麼天地至寶?”
雲知處猶豫了一下,還是道:“我一位小友曾送我一枚菩提子,卻被我……無意中吞
了下去……”
此言一出,衆人齊齊倒抽了一口涼氣,如此先天靈根,又吞服如此奇寶,這份兒運氣,的確世間無人能及,東方天籟微微一曬,又問道:“你可是來自雲氏宗族?”
雲知處眉梢輕剔,眼神陡然鋒銳如刀,卻迅速斂了眉睫,冷冷的道:“我與雲氏並無半點關係。”
東方天籟也不多說,閉目感知了一下,含笑道:“雲師弟的修爲已經四階了,真是可喜可賀!”
這句出口,旁人更是眼紅,須知三階藥師就已經可以懸壺濟世,而四階已經算的上水準頗高,既使在藥王閣也算不錯了,何況他如此年少,真的是前途不可限量……
隔了好一會兒,東方天籟才轉頭道:“小師妹,你也試試罷。”
花似錦哦了一聲,趕緊上前一步,學着雲知處的模樣,把小手兒放在那凹槽中,自己也好奇的很,盯着那羅盤看。幾乎是立刻的,藍色的光芒騰起,映的滿室光華。衆人面面相覷,東方天籟輕輕一笑,道:“行了,收了手罷。”
花似錦不明所以,隨手拉住葉扶秋的子:“我怎麼了?我的不好嗎?”
葉扶秋輕咳道:“你是水系單靈根,十分純粹強大,很是難得。”
花似錦皺眉,“那你咳什麼?”
她哪裡知道,水靈根對藥師來說幾乎無用,木火雙靈根是最適宜做藥師的一種體質。換言之,要做藥師,最好有木靈根和火靈根,有木靈根,才能對藥材有更好的辯識與感應,有火靈根,才能在煉丹時更加得心應手,甚至可以在七階之後分離出火靈和木靈……當然,如果沒有火靈根,將來可以捉一隻火系靈獸代替,但沒有木靈根……幾乎已經可以註定做不了藥師,就算能抓到擅長辯識藥草的靈獸,也很難有大成。
葉扶秋有些爲難,不知要怎麼說纔好,雲知處卻淡聲道:“沒甚麼,只是不適合做藥師罷了。反正你原本也胸無大志,沒甚麼好遺憾的。”
“這樣啊……”花似錦轉了轉眼睛,雲知處便別開臉去。其實他很有些疑惑。因爲靈根是先天的東西,而妖族通常是後天通靈纔開始修煉,所以並不是世上每一隻妖精都可以在五行靈盤中測出靈根的,而且,他一直以爲她是天狐,天狐是狐中神靈,在這種五行靈盤中,應該是測不出靈根的……難道她身上有水系的寶物?
花似錦小做盤算,然後回頭對東方天籟展開一個大大的笑容:“大師哥啊,你看我的靈根嘿嘿嘿……如果我學的不太好……這可不是我不努力哦……”
東方天籟萬分知趣,微微一笑:“你只要能留在我藥王閣,便是我的師妹,縱是學的不太好,藥王閣也仍舊管飯。”
什麼叫只要能留在藥王閣?現在不是已經留下了麼?花似錦總覺得他這話中,似乎有點兒怪怪的,好像有一個大大的陷阱,可是他偏生說的大方無比,於是花似錦緊急恭惟一句:“大師哥你可真是善解人意……”
其實她的確是不在意,反正家裡有人會,她壓根兒就沒想過要親自學藥術這麼麻煩的東西,她只是來泡美男的。既然先天不足,正好有大大的理由偷懶。
東方天籟看在眼中,微微一笑,轉頭道:“幾位師弟師妹,藥王閣中的藥室天下藥材俱有,若有所需,儘管取用便好。”
花似錦總覺得他眼神兒在雲知處身上多轉了一圈,急插口笑道:“大師哥,你幹麼這樣看他?難道雲哥哥病了嗎?”
東方天籟笑道:“沒有病,但有點兒小傷。”
傷?花似錦回頭看了雲知處一眼,只覺他眉目絕麗,眼神寧定,好的不得了,絕不像有傷的模樣,再說他自己的藥術本來就很厲害,有傷難道自己不知道治麼……花似錦想了想,笑眯眯的打聽:“你是大師哥,你藥術是不是很高啊?”
東方天籟含笑道:“還好。”
這種時候,絕對需要第三者拔口相助,於是立刻有善解人意一號插言笑道:“大師哥藥術通神,天下無敵,豈是區區一個‘高’字可以形容的?”
“真的?”
“當然!”
花似錦頓時眼前一亮,跳到雲知處面前,伸手在他胸上比量:“他這兒有一個很大的傷疤,你幫他治治好不好?摸起來一點都不光滑誒……”
“啪”的一
聲,她的小手兒被拍開,拍的居然很重,手背都拍紅了,花似錦痛叫了一聲,捂着手兒回頭看時,雲知處早黑着臉退開數步,花似錦怒道:“你幹什麼啊!我好心也不行啊!”
雲知處俊臉兒更黑,頭也沒擡,更不會答她,東方天籟笑道:“不知是什麼傷?”
“好像是劍傷,”花似錦脫口就答,好歹看到雲知處的黑臉,沒敢往下說,回頭道:“大師哥,話說……你是幾階啊?真的很高?”
公然質疑,旁站的幾個弟子輕輕吸氣,東方天籟挑眉,“好說,我是七階。”
“哦……七階啊!”她眨眨眼睛,一臉的“原來也不過爾爾”。善解人意一號急上前一步:“葉師妹不懂麼?七階藥王已經是神仙中人了!”
花似錦有點兒提不起興致:“可是我家裡有一隻八階藥王誒……”
善解人意二號唯恐風頭被搶,急急插言:“葉師妹不要胡說,從來沒聽說藥神大陸有人到過八階,大師哥這般已經十分的了不起了……”
“可是他明明就是八階藥王啊!”花似錦迅速回過味兒來,眨眼睛:“哦呵呵呵……不過他沒有大師哥你長的好看,也沒有你笑裡藏刀……嘿嘿嘿……”
善解人意一號和二號頓時接茬無能,偷眼看看某東方的俊臉。看來花大小姐認爲笑裡藏刀是個超級好詞兒,恭惟的無比真誠……東方天籟微微側頭,想想那隻陰陽怪氣的奇葩長老,教出個成語亂彈的笨徒弟簡直是必然的。於是他微笑道:“你說的人我好像認識,他雖然聰明絕頂,但是在藥術上,似乎還只到六階……”
“嗯?”花似錦眨眼睛:“不是啊,爹爹說墨離是藥神大陸唯一的八階藥王……誒?你說的那人不是我花伯伯吧?”
伯伯?東方天籟一怔,想了很久,纔不確定的道:“我說的是花漫天,你說的難道不是?”
花似錦雙眼一亮:“你認識花伯伯?”
“嗯。”他有些想笑了,想着那張風情絕美自戀之極的狐狸臉……
“哦……”隨着這意味深長的一聲哦,花似錦小心翼翼的退後……花漫天那個臭脾氣,凡是故交皆是仇人,這會兒他鄉遇故仇,他卻不在……
東方天籟微微凝眉,隨即會意:“你想多了,我認識他,他卻不認識我。”
“哦!”花似錦大鬆了一口氣:“原來是你仰慕他!早說嘛!很多人仰慕我家花伯伯的!”她跳上來大力拍他的肩:“大師哥,你放心,我們怎麼也是熟人了,等我下次見到他,一定讓他給你籤百八十個的名兒,鞋子襪子都籤滿沒關係的!”
東方天籟眯眼,卻不知想到了甚麼,脣角絲絲縷縷一點兒笑:“好,那就先多謝師妹了。”
兩人言來語去好一會兒,雲知處等人一直垂手站在一旁,東方天籟便轉身笑道:“幾位師弟師妹先下去休息罷!今天晚上杏林院設宴,爲幾位接風洗塵,明日便要開始修煉了,時間寶貴啊……哦對了,小師妹慢走一步,我有話跟你說。”
花似錦雖然有些不忿爲啥五人一起入門她就成了“小”師妹,可畢竟初來乍到,於是很給面子的應了一聲,葉扶秋輕輕握了下她的小手兒,看了她一眼,便施禮退下,雲知處卻拍拍她的小腦袋,冷冷的道:“機靈點兒!”一邊回頭看了東方天籟一眼。
花似錦不解,隨口答應一聲,幾人便一齊去了,那幾個弟子也施禮退下,廳中便只餘了花似錦和東方天籟。東方天籟瞧着他們的背影,忽然一笑,自言自語的道:“一個極慣逞強,一個極擅示弱,真是有意思的很!”
他說的是誰?花似錦悄悄轉着眼睛看他,他卻坐回椅中,笑吟吟的端起茶碗兒喝茶,不再開口,花似錦等了許久,室中只有茶杯相叩的輕響。花似錦終於忍不住道:“大師哥,你到底有甚麼事啊?”
他一笑,終於放下了杯子,微笑道:“小師妹,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兒?”
“誒?”她不解,東方天籟悠然擡眼,目光在她身上轉了幾圈。明媚眼瞳流轉間光芒折射,便如寶石一般,縱不刻意展露,卻也如此動人,直欲勾魂攝魄。
其實東方天籟容色妖冶迷魅,比之尚帶青澀的雲知處和葉扶秋,的確更加動人,只可惜花似錦與同種風格的巔峰,花漫天和花爲伴兩人混了太久,很有點兒審美疲勞,所以直到此時,仍舊保持了清醒的頭腦,很快在他暗示性很強的目
光中回神,猛然張大了眼睛。
她想起了入谷之前,她對他說“你的腰兒,是怎麼扭的這麼好看的?教了我可好?”然後他答,“若你能順利出谷,便是我的師妹,到時你不拘想學甚麼,我都可以教你。”
哇咧咧!這隻妖男難道是在調戲她?等了這麼久,終於輪到這種戲碼了!她雙眼晶亮的看着他,東方天籟笑吟吟的道:“以他們的資質和境界,都可以在匯玉閣找到適合他們的功法,可是小師妹是水系單靈根,我實在不知有什麼功法可以讓小師妹你學……所以,倒不如踐了昔日之諾,不知小師妹意下如何?”
“嗯,這樣啊,”花似錦眨了眨眼睛:“大師哥,藥王閣這麼多弟子,你每一個都親自教,真的很辛苦誒!”
東方天籟微微一笑:“不辛苦,我只教小師妹一個。”
她無比配合,簡直就是迫不及待:“真的嗎?大師哥你對我真好!那你要怎樣教?”
被調戲的人如此主動,讓調戲的人很沒有興致啊!東方天籟抽了抽嘴角,道:“師妹花容月貌,不必刻意學,本來就……”
一句話還沒說完,花似錦忽然張大了眼睛:“你可以看穿我的幻術?”
東方天籟不意她忽然精明,頓了一頓,才道:“算是吧。”
正坐等她想法子掩飾,不想花似錦一把摘了耳環,便湊上前來,“我也覺得我很花容月貌!你很有眼光!反正你都看都看到了,那不如再多看一點啊!”
東方天籟難得的有點兒發愣,看着她晶亮的大眼睛,她的確很美很美,她的容顏是狐族獨有的絕色,花開般綺麗妖孽,眉眼俱美到難描難畫……可是她一對眼瞳,卻如一汪清泉,黑白分明,清澈見底,滌盪塵俗。極清中生出的極豔,極豔中生出的極清……單只是這樣看着他,就讓人不由自主的想要溺死在她的注視裡……
東方天籟猛然回神,緩緩的展開一抹笑,悠然道:“我已經看的很清楚了,小師妹你……”
她意猶未盡的退回去:“真的看清楚了?都不用再多看一會兒嗎?”
他實在忍不住抽了抽嘴角:“來日方長,小師妹不必這麼急罷?”
“嗯!”花似錦一本正經的點了點頭:“你現在已經看清了我的樣子,我來問你,你不教別人,單單教我,是不是見色起意?”
他愣了一下:“這個嘛……”
她義正辭嚴,水亮的大眼睛瞪的大大的:“你說!究竟是不是見色起意?”
東方天籟總覺她神情有些詭異,心中暗自戒備,挑了挑眉,才曼曼的道:“如果我說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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