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說,花漫天這一手,的確收到了一鳴驚人的效果,而且驚的有點兒過頭,他話出口,好多人還沒回過神兒來,猶張大嘴巴呆呆的看着天空……
花漫天輕哼了一聲,準備轉身閃人,華麗完美的謝幕……誰知就在這當口,極輕的“嚓”一聲響過,雪亮劍光矯若遊龍,向着花漫天直刺了過去,轉眼間便到了他的面門。愛睍蓴璩花漫天雖驚不亂,急揮袖拂出,同時輕飄飄的退後一步,行若無事的避開了他的劍招,儀態仍舊飄逸瀟灑之極,動靜皆可入畫。
只可惜對方的目的根本不是要傷他……衆人驚呼聲中,雲知處緩緩站定,收回劍來,靜靜的道:“狐族幻術,果然不同凡響。”衆人愕然,剛纔他出劍時幾乎沒有人看清,只看到了花漫天拂袖退後,根本不知發生了什麼事,這時候纔看到,他雪亮的劍身上平躺着兩截斷開的金筆,花漫天手裡的花枝卻不見了。
天權子最先反應過來,飛快的跳上幾步,一把抓過那斷筆看了一眼,然後哈哈大笑,把那斷筆高高舉起:“原來是攬雲筆啊!哈哈哈,我還當真是花枝兒呢,天狐就會玩這種幻術啦,障眼法兒什麼的,看着嚇人,其實都是假的,哈哈哈!”
花漫天緩緩的眯起了眼睛。這的確是攬雲筆,是一種極高階的法器,靈力貫注其中,可以聚氣成雲,凝而不散……他也的確是弄了個障眼法兒,讓人以爲這是花枝。可是剛纔他們斗的是符,單以符而論,他凝在空中的符高明玄妙,大巧不工,絕對可以拉天權子一條街,而之所以把攬雲筆化爲花枝,說白了就是爲了耍帥,爲了美好的視覺效果,畢竟拿着一杆金筆向着天空噴霧,那感覺怎比拈花風雅入骨轢?
可是在場的人有幾個真正懂天師符籙之學?被雲知處刺了這麼一句,再加上天權子這麼一笑,好像他剛纔完全是在裝模做樣……爭辯講理十分掉價兒,不爭又是顏面大失,讓他怎能不怒?
雲知處緩緩轉身,悠然負手,雪袍飄揚,雖不經意,看在旁人眼中,卻似乎是在接長老大人的茬耍帥……
雲知處性子清傲淡漠,本不似天狐促狹,他並不是特意來下花長老的面子的。雖然他的確看這隻很不順眼……雲知處本來是在幫東方天籟布靈石設結界,兩人費了許久工夫才堪堪合圍。就在這當口兒,花漫天拋出了花爲伴,把剛剛設好的結界重又弄的粉碎……於是兩人只得咬牙重設,設完了回來,就恰好趕上了花長老耍帥布雲符。雲知處本來就極能看穿幻術,一時不忿,就效法花長老的做法,等到他風光完畢想要轉身離場,就上前來,輕描淡寫的送上這麼一份大禮…艨…
其實這個時間很短暫……長老大人已經有太久沒有碰到敢跟他叫板兒的人,卻絕不會露怯,微微一笑,好不雲淡風輕:“你說的對,天狐幻術,原本就不同凡響。”
雲知處不答,收起了長劍,天權子仍在大呼小叫,長老大人於是擺擺手,十分大度的:“不必多說,剛剛我們只是在鬥符,不過,你既然對天狐幻術這般感興趣,那我們不如……”
天權子當然是不會幻術的,頓時卡住,瞪着他,以爲他要無恥的以已之長攻敵之無……可是花漫天側頭想了一想,卻微笑出來:“那就讓你們見識一下什麼纔是天狐幻術罷!”
長老大人的無恥都是對着自己人的,他肯對你無恥不講道理,絕對是給你面子,外人面前花漫天從來都高風亮節,風度翩翩。話兒交待了,他踏上兩步站在窗前,甚至仍是不曾躍出窗子,雙臂微微一展,長髮漫漫垂落,身段兒動作俱都帥絕人寰……有無數五彩繽紛的水泡樣的東西自他雙手間乍然騰出,宛如花兒漫天,打着旋兒向衆人飄去,衆人才剛覺得此情此景似曾相識,就有人低低的叫出了聲。
不知他們在氣泡中看到了怎樣的情形,所有人都是神情變幻,有的哭有的笑,就連天權子和東方天籟都僵立當地……這的確是真正的天狐幻術,相較之下,剛纔的化金筆爲花枝完全不值一提。天狐極擅辯識人心,讀取人心底的影像,所以這些看似尋常的氣泡中,都包含着人心底裡最深刻的記憶,每個人各個不同,每個氣泡都是一個小世界……
情形看上去並不如何驚悚,卻仍舊是大手筆的出奇,卻也仍舊像剛纔的“臆症”脈象一樣,屬於任性的花長老式施爲,就算對方不懂,就算俏媚眼做給瞎子看,他還是偏要這麼玩兒,別人不懂,他正好自得其樂,高處不勝樂也。說白了,長老大人愛耍帥,那只是因爲對手太弱,勝起來太容易沒有樂趣,不耍白不耍,並不是真正在意,他很多時候只是爲了自己哄自己開心……反正他不耍也很帥,所以就算有時候懶的耍了,旁人還是覺得驚豔。
中間,只有雲知處神色淡淡,仍舊十分從容,其實花漫天這樣的手法,可以讓人看清自己的內心,對將來的度劫極有好處,他並不介意參與進去。可是他偏生能看穿一切幻術,所以這種幻術做出的影像,看在他眼中,就只是一個漂浮的氣泡,完全無法沉浸其中,感同身受。
做爲施術者的花漫天當然也早迅速察覺了這一點,他微微一笑,向他點點頭兒,意思就是“你小子要不要過來玩玩?”那意思顯然是要單獨“切磋”一下了。
雲知處並不畏懼,微微一曬,就走了過去,花漫天便分出一隻手,掌心向上,一朵通體透明的水晶花兒自他掌心中生出,然後以一種極妖嬈嫵媚的姿勢向上生長,漸漸開出了九朵晶瑩剔透的花兒,這是幻術的最高境界琉璃波若花,與天劫幻境差相彷彿,琉璃波若花生長的過程,就會一點一點引動觀者的心神,宛如羚羊掛角般無形無跡,卻又無可抵擋……雲知處的眼睛始終靜靜的瞧着,忽有一朵花兒輕輕搖擺,無風自動,然後慢慢盛開,花心似乎有奇異的色彩在晃動,細看時,居然是幾個小小的人兒。
所謂須彌芥子,說巨大的須彌神山可以納入極小的芥子之中,便是這個道理,這種幻術製造的小天下,看似細小,其實與身周種種,大千世界,完全融合,天衣無縫……雲知處微微凝眉,看着那小小天地,神情漸露了悲涼……
此時花漫天一隻手的法力支撐着滿院中人,包括東方天籟和天權子,另一隻手支撐着這朵琉璃波若花,且衆人中不斷有人暈厥,就算尚未暈厥的也只是因爲領略不同。不再需要幻術引動,所以花漫天漸漸收回了法力,只凝神令這琉璃波若花一朵一朵漸次開放。
雲知處的神情隨着每朵花中的情形變幻,一直到第五朵花兒盛開,花芯中,便是膏肓谷山洞之中,花似錦毒功初解,兩人裸裎相對,她含羞嬌豔的容貌……雲知處微微一笑,忽然擡起頭來,向幾步外的花似錦微微一笑。
他居然在琉璃波若花的幻境中如此隨意輕鬆的抽身,顯然完全沒受到幻境的影響,只是看到了幻境給予他的情形,心有所感而已。花漫天微微沉吟,攸的收回了手,琉璃波若花瞬間消失,猶留下陣陣淡香。
雲知處微怔擡眼,神色不動,一對墨琉璃一般的鳳瞳靜如止水,花漫天凝眉看了他幾眼,道:“你有天眼?是天生還是後天得到?”
幻術本來就不是硬碰硬,幻術擅長的是四兩撥千金,琉璃波若花的幻境,世間只有天狐才能施展,且能施展出來的天狐也已經極少,花漫天親自動手施展,雖然只用了一半的法力,也已經是非同小可,即便大羅金仙也不可能不受影響。雲知處自始至終完全未受影響,連掙扎抵擋都沒有,只有一個可能,他有天眼。
天眼先天和後天差別極大,若是後天得到,雖然難如登天,可古往今來也不是沒有人得到過,如果是天生……那可就難說了,就算神仙下界歷劫,也不可能帶着天眼神通下來……只除非比神仙還要神仙些,那……
雲知處卻是微微凝眉,這是他第二次聽人提到天眼這個概念,猶豫了一下,仍是答道:“我不知道,但是我初學幻術的時候,會被幻術所影響,但漸漸就不會惑於幻術了。”
那就是後天的?花漫天居然暗中鬆了口氣,微微一笑,屈尊問道:“你的幻術是誰教的?”
雲知處也微微一笑,不卑不亢:“恕難奉告。”
花漫天剛剛被天眼這事兒打斷的憤怒重又燃起……你小子拽什麼啊!天眼是吧,別以爲天眼就可以不受幻術影響!天眼只是“眼”!幻術可是囊括七識,什麼眼耳鼻舌身意樣樣都成!馬上就拿出來跟你玩玩!
身後的花似錦已經緊張的耳朵都豎起來了,她跟在花漫天身邊數年,深知他的性情,剛纔雲知處一劍斬斷金筆,令得花長老那陣勢白耍了,她已經在暗暗叫苦,可是幫着花長老雲哥哥會不開心,幫着雲哥哥花長老會很不爽……小狐狸真是左右爲難。這會兒好不容易因爲甚麼天眼暫時打斷,兩人狀似平靜的交談了幾句……花似錦剛剛鬆了口氣,就看到了花漫天眼中的寒光……
不管怎麼說,花長老連琉璃波若花都施展出來了,雲哥哥居然敢不中招,花漫天一定會加碼加倍的報復回來的!便見花漫天一笑,十分隨意似的,道:“你叫雲知處是不是?六階藥師?會劍法?”
神情動作毫無異樣,只似在閒聊,只有小狐狸明白,這是“耳”幻的第一步……
花似錦左右爲難之下,一咬牙給了自己一拳,啊的一聲痛叫,打斷了花長老的耳幻之術……一時緊張,用力
過猛,痛的眼淚花花,彎下腰去。兩人一起吃了一驚,花漫天急轉身來扶,雲知處亦飛快躍上,道:“錦兒!”
花似錦痛的直哎喲,一邊偷眼看兩人的表情,雖然兩人都沒看到她自己打自己,可是這情形一目瞭然,花漫天頓時哼了一聲,鬆開了他的手,雲知處隔着窗子靜靜瞧她,也沒有試圖衝進來。花似錦眼看苦肉計不成,於是當機立斷,上前一步,異常嚴肅的:“雲哥哥。”
雲知處擡眼看她,她更加嚴肅的:“我問你,你爲什麼弄壞我家長老大花花的攬雲筆?你知道攬雲筆有多貴麼?就算我們家很富,千二八百的攬雲筆不在話下,但是浪費也是很可恥的!你這樣我很不開心,我要跟你好生談談!”一邊說着,一邊跳出窗子,一把拉住他手。
正覺着留花漫天獨自在這兒不放心,恰好看到東方天籟怔怔的站在一角,立刻一指他:“小東方,我要跟雲哥哥好生談談!你幫我好好招待花長老!好酒好飯不得怠慢!”一邊說着,拉着雲知處就走。
所有人中,只有看着小狐狸長大的花漫天最是心知肚明……可是她雖然是爲了救雲知處,卻是打着爲他出頭的名義,於是氣不起來,也發作不得,只能是牙癢癢……其它人,就連雲知處也一時不明她的用意,這樣比起來,其實雲知處比花漫天更加的大男人,他太習慣保護她,所以她保護他的時候,他居然一時難解其意。
東方天籟纔剛從天狐幻境中回過神兒來,就被姑姑大人臨危授命,無奈至極,苦笑着上前一步,看花漫天面沉如水,忽然心念一動,指揮衆人:“衆位師弟,剛纔花長老用幻境令你們歷經心魔,將來修爲晉階時必定少了很多危險,如此大恩大德,還不過來謝過花長老?”衆人如夢初醒,恍然大悟,於是絡繹上前,紛紛叩首,果然沒幾個花漫天就厭煩起來,砰的一聲關上了窗子。
東方天籟才鬆了口氣,就有守界弟子衝了進來:“大師哥,杏林塢的人上-門拜見……”
東方天籟以手加額,長長的嘆了口氣,果然來了,這是個開始,只怕沒幾天,就都會來了。藥神大陸忽然出了一個八階藥王,剛剛歷完劫就衝着藥王閣來了,而且藥王閣結界兩度被毀,剛纔還有那千里可見的巨大雲符霧手……不止藥師,還會有天師,只怕這些日子,難尋清靜了。
…………
那邊花似錦拉着雲知處一路疾行,就近到了鉤吻院,啪的一聲關上了房門,然後就趴在門縫裡瞅來瞅去,雲知處實在有些無奈,坐下來,道:“沒事,沒人跟着。”
花似錦立刻跳回來,坐在他膝上,抱住他:“雲哥哥你生氣了沒有?生氣了沒有?”
他別開鳳眼,長睫微斂:“沒有。”
“纔怪,你肯定是生氣了!”她繼續搖,撒嬌:“你現在打不過花長老嘛,那你幹嘛要惹他不開心啊,我拉你出來是爲了你好……”
“我知道,”雲知處嘆了口氣:“我知道你是爲了我好,可是花漫天……”
“他怎樣?”她停下來,有點兒不高興:“雲哥哥,你不要說花長老的壞話,好不好?假如你有親人或者朋友來看你,我一定會好好對她們,想很多法子讓他們開心,讓他們喜歡我……現在我家裡有人來看我,你爲什麼不能爲了我對他們好些?”
雲知處愣了愣,竟有些愧疚,柔聲道:“對不起。錦兒,對不起……我不太擅長與旁人交往,絕不是有心冷落你哥哥,可是花漫天,我……他對你,與乃兄真的不一樣。”
花似錦正色道:“我們狐族是講心的,我們喜歡就會去親近,不會假裝。有時候,可能的確不像人類那樣講規矩……所以人間那些道學先生,常常會寫書立傳罵我們,很多人也叫我們是狐狸精,看不起我們……雲哥哥,難道你也是這樣嗎?”
“怎麼會?”雲知處亦正色道:“我對錦兒絕無半分輕視之心。只是……”
她張大着眼睛:“怎樣?”
雲知處欲言又止,苦笑了一下,抱着她的小腦袋:“你這個笨蛋!你根本什麼都不懂!”
花似錦急了,“我纔不是笨蛋,我什麼都懂,是你不懂!”
雲知知無奈的嘆了口氣,向椅背上一倚,閉上眼睛。隔了好一會兒,花似錦才輕輕的道:“你不懂的,大花花他只是太寂寞了……雲哥哥,你根本不會明白,狐靈山有很多活了幾千年的老妖怪,他們如果沒有在情劫之年找到自己的歸宿,就會孤獨終老,若是被心上人
背棄,甚至會傷心終老……他們真的很孤獨很寂寞,他們脾氣都很古怪,其實只是因爲太寂寞了……我有時候去看他們,他們表面上很兇,卻會把自己最好最珍貴的東西給我,一點也不吝惜。我有一次見到青也伯伯,無意中說起喜歡吃野莓子幹,一年之後再去看他時,他已經制了整屋子的野莓子乾等着我……”
雲知處竟是震驚,張大了眼,靜靜的看着花似錦的小臉,她的神情全不同於平時的無憂無慮,而顯得異常沉靜,一對亮閃閃的水眸也似乎汪着月色……隔了許久,她才停下來,喃喃的道:“三年,很快就要到了……”
她已經想起了很多事,想起了上次化形的時間,她上次化形,本來就有近一年纔出來,碰到了雲知處,後來連傷加病,又是一年多,這次出來也已經過了半年,算起來還有不到半年的的時間了……報恩,歷情劫,如果在期限將至時不能塵埃落定,她也要像那些寂寞的老人一樣,回到狐靈山度過餘生……
她忽然打了個寒噤,急雙手抱了雲知處的脖子,把臉兒埋在他懷裡,雲知處只覺心痛,回手撫摸她的頭髮,柔聲相詢:“錦兒,我要做什麼?我要怎樣才能幫你……錦兒,好錦兒,嫁給我好不好?”
她一聲不吭,滿心迷惘,如果天狐真心愛上一個人,至死靡他,就會將天狐的本命狐靈送出,狐靈幾乎等同於一個分身,卻亦是一個情蠱。只有對方亦真心相愛,至死靡他,狐靈纔會永遠鮮活美好,若對方背棄狐靈,天狐亦會大受打擊。
不是要嫁,而是要愛,且需相愛……當其時,她居然一直沒有將狐靈送出,連自己都不知爲了什麼,而即便送了,他會不會令狐靈永遠鮮活?她竟不知……可是雲哥哥明明對她很好很好,不管什麼時候總是拼盡全力護着她,全心全意的守護,全心全意的信任,雲家的怪石於他意義如此重大,他卻從來沒有想過跟她要回來。
雲知處深深的擁緊了她,亦是滿心迷惘,他雖不知狐靈之故,但卻能感覺得到,兩人之間,再是親密牽念,也總似乎隔着什麼……
一片沉默中,門上忽然畢碌幾聲,花似錦迷惘擡頭,雲知處定了定神,側頭聽了聽,道:“是大師哥。”
“小東方?”花似錦於是更挨他近些,很不高興的:“他來幹什麼?”
門外的東方天籟耳朵靈的很,當然句句聽在耳中,急道:“姑姑,我有重要的事情要找你。可不可以開一下門?”
他聲音軟靡微啞,看不到他的迷魅妖瞳,更覺得這聲音十分勾魂,花似錦仍是坐在雲知處膝上,把玩他的頭髮,一邊懶懶的道:“誰不讓你進來了啊!有什麼事情就說啊!”
雲知處俊面泛紅,急移身站起,將她放在椅上,東方天籟已經走了進來,視而不見的施了個禮,十分直截了當的:“姑姑,你能不能跟花漫天說一聲,不要破壞藥王閣的結界?最近不知有多少人在藥王閣四周窺伺,結界若開,我哪裡看的過來?姑姑也沒面子的,不是嗎?”
花似錦瞥了他幾眼,忽然輕輕一笑,笑眯眯的道:“小東方,你真的不是借屍還魂的麼?”
他面不改色的接受日常調戲:“絕對不是。”
“嘖嘖……妓女的模樣搭配和尚的心,還真是不搭調啊……”
這句話可真是……又粗俗又市井,是誰偷偷把小狐狸教壞了?雲知處雙眉深皺,可不知爲何,忽然覺得這個形容真的很恰當,輕咳一聲忍了笑,別開臉。
東方天籟仍舊面不改色,幽柔的抱怨:“姑姑……那個慢慢再聊,我說的事情,姑姑能不能上點兒心?你想想,八階天象,還有剛纔的雲符霧手,很快就會傳遍天下……”
“這有什麼啊!”她一點兒也不在意:“你完全可以化不利爲有利啊,這麼簡單的事也要我教你?”
東方天籟心頭一動,配合的作出“小輩”該有的天真,完全不身爲老妖怪這樣很沒面子:“求姑姑教我罷!”
嘖……雲知處無語的再退遠一些。花似錦卻很開心,笑眯眯的勾勾手指,東方天籟只得站起來,現擺着一個雲醋罈,他不敢湊的太近,可是姑姑有命,他又不敢湊的太遠。於是糾結的東方大美人只能是上前幾步,站在了椅側,她身量嬌小,太師椅又極寬大,這樣一來,兩人之間就隔開了尺許的距離,然後他彎腰,姑姑大人略略湊上來……
她當然不會想瞞着雲知處,只是覺得這樣說會顯得比較神秘比較有範兒,聲音仍舊很大:“你怎麼這麼笨呢?花長老多
麼的有名氣,現在好不容易駕臨藥王閣,你都沒想過借他的勢頭麼?你看,你也說了,什麼八階藥王的天象,什麼雲符霧手,反正已經天下皆知了呀,所以你就直接跟他們說,這就是花漫天!這些事全是姓花的!現在他正在藥王閣做客,順便幫藥王閣建陰陽五行練功室!還要順便建些煉丹室之內……反正他們又不知道,你就可着勁兒吹唄!藥王閣本來就是老大,這麼低調做甚麼?我們就要囂張些纔好,這樣一來,誰還敢惹咱們?”
姑姑大人還是蠻有身爲藥王閣中人的意識的,東方管家表示很欣慰,不過……他輕咳:“姑姑,這樣,花漫天不會生氣麼?”
“當然不會啊!”她毫不在意:“放心啦,包在我身上!我本來就答應了幫你建練功室啊!現在花長老來了,我爲什麼還要自己動手?這點小事情讓說說去做就成了!”
他問:“說說?”
“嗯,是花長老的幻寶獸,名叫不可說。通常簡單的玉符都是說說啃出來的,正好讓說說也教教我的小瀾,以後我刻符就不用自己動手這麼麻煩了,真好……”花似錦開心的拍拍手。
隔了好一會兒,東方天籟才輕輕吸了口氣,深深覺得,在這兩隻面前,真讓人沒脾氣啊,天師符錄在他們眼裡真的是比遊戲還遊戲啊!
於是東方管家得了姑姑的命令,放心的去執行,直接拿明晃晃的花漫天三個字去堵衆人的口,效果出奇的好;而初識情滋味的雲知處對天狐之間的情誼小小迷惘,決定暫時閉關,眼不見爲淨;花似錦回到杜衡院去說服花大靠山……花漫天在世人面前都很臭拽,唯獨在姑姑大人面前沒脾氣,於是小花花出馬,絕對馬到成功,於是第二天,大花花小花花便帶着不可說和小瀾去建練功室。
東方天籟效率一向驚人,早就已經空出了整整一排十間屋子,屋頂也都空出了井口大的洞,用琉璃嵌起來,琉璃光圈下,是一個比蒲團略大的石頭,現在只需要不可說和小瀾點石成玉,然後刻上玉符,就大功告成了。
猙猙本來就難得,而幻寶獸對於天師來說,更是一個一生求之而不可得的傳說,不管是月拔俗還是天權子,都從來沒有見過幻寶獸點石成玉,更沒見過幻寶獸刻符。所以雖然之前鬧了點不愉快,天權子還是老着臉皮來觀賞,包括無所不在的東方天籟,幾個人把一間小屋子擠的滿滿的……
幸好花漫天心情還不錯,也懶的理他們,坐定了,便示意不可說上前。幻寶獸點石成玉,對他們來說是一種修煉的方式,對主人的修爲也不會有太大損耗,但一定時期幻玉的數量,也仍是與主人修爲大有關係,比如現在不可說若要幻玉,可以輕鬆把這十間屋子的玉盤一天幻成,花似錦的小瀾若要幻玉,雖然她修爲大漲,也最多幻得兩塊玉盤……
便見不可說上前一步,身上雪中泛金的毛色華美十分,一對獸眼熠熠生輝,它邁着四方步,儀態跟主人一樣的高貴,便如一個萬民之上的皇子,在地面上矜持的點了點前爪……天權子,月拔俗和東方天籟一齊求知若渴的看着……不可說頓了一頓,又點了點前爪……
三人看的十分好奇,心想這兒離那塊石盤最少還有四尺,難道這幻玉是隔空幻的不成?這可真是神奇啊!坐在一角的大花花小花花用看鄉巴佬的目光看着他們,然後小花花給大花花倒了杯茶,抱怨:“說說真是沒風度啊,小瀾可是姑娘家呢……”
不可說聽在耳中,無奈的抖了抖毛,然後走回幾步,用十分溫柔的聲音“錚錚”叫了兩聲,然後低下高貴的頭顱,用嘴兒拱了拱某隻……然後一直蜷縮成一團打盹的小瀾這才擡頭看了它一眼,伸了個懶腰,也很嫵媚的“錚錚”叫了一聲,站了起來,兩隻獸相攜相前……
咣噹!某三人險些沒暈厥在地……原來剛纔不可說點足,只是在邀請女王出巡,跟幻玉一文錢的關係也沒有……再看一大一小兩隻獸,小瀾身量纔打到不可說的腿,毛色青玉,貓兒一樣小巧柔軟,身上還沾着點塵土,跟不可說不可一世的形象大相徑庭,卻矜持的不行……物似主人形,這句話真是一點兒也沒說錯啊!
看兩隻獸已經走到了石盤前,不可說這次很紳士,一停下來,就伸嘴拱了拱小瀾的臉兒,小瀾輕輕躍上石盤,衆人屏聲息氣,眼睛瞪的無可再大,小瀾一動不動,直挺挺的撐着四爪,滿臉緊張,好一會兒,花漫天忽然輕輕一笑,側頭向某人:“我想起你第一次刻符,也是這副德性,小爪子捧着玉片發了半天呆……”
花似錦大覺沒面子:“小瀾!再不動手,這一個月休想吃玉了!”
原來人家只是在醞釀……某三人面面相覷……小瀾
被主人一威脅,嚇了一跳,小腿兒一抖,不可說矜持的低頭,蹭了蹭她,意似鼓勵……於是小瀾鼓了鼓勇氣,再次撐起四爪……
隔了不大一會兒,它身上忽然散發出了淡淡的光芒,柔軟的青玉色茸毛也豎了起來,在光芒中根根綻現,那光芒越來越強,溫潤如玉,它五條辮子一樣的長尾巴也筆直的豎起,便如流星拖曳的光尾,竟是美倫美奐……
隨即,它仰面向天,竟是一個獻祭般的姿勢,“錚錚”叫了一聲,眉間小角尖似乎有電光乍射,五條尾巴忽然就是一彎,便如一張光網的線條,密密的扣緊了石盤的四面,只是這樣細細的五根,卻似乎把整張石盤包裹的滴水不漏,光芒罩在這石盤上,白色的石頭慢慢泛出了玉般的光芒……大約一柱香的時間後,它身上的光芒漸漸淡去,身下石盤的顏色卻越來越是晶瑩剔透,終於它重又長鳴一聲,全身一抖,長長的尾巴重又收歸一束,光芒亦隨之散去。
小瀾跳下地來,天權子急搶上前去,整個人爬在石盤上,不住伸手撫摸,新煉製的美玉仍有淡淡的溫度,玉質極晶瑩,天權子忍不住讚歎,喃喃的道:“太神奇了……太神奇了……如果我也有一隻幻寶獸多好啊……真是太神奇了啊……”無休無止。
花似錦忍不住對天翻了個白眼:“師父,新制出的玉靈力最足,說說要刻符了!你讓開些!”
天權子啊了一聲,趕緊跳開,不可說這才上前一步,一邊側了側獸首,示意小瀾好生看着,這才細細看了一眼石面,低下頭來,露出了尖尖的牙齒,發出“嚓”的一聲。
這跟花似錦刻符用的饕餮牙不同,饕餮本就是上古兇獸,無所不吞,牙齒鋒利之極無堅不摧,而猙猙的牙齒只是專能解玉,若是讓他們咬石頭,就咬不動了。就聽嚓嚓聲持續不斷的響起,卻一丁點玉屑也沒有,刻下的玉屑都被不可說吞入了腹中,不可說刻的飛快,感覺中,就是一顆獸首在石面上來來回回走了幾圈,符就刻完了,然後不可說退下來略一打量,再去刻玉盤周邊的。
於是在兩獸的努力下,水木金火土五行煉功室一天時間全部完成,小瀾也漸漸可以出手,只是總對着幻出的玉垂涎欲滴,需要時時防備它不要一激動就把刻了一半的玉蒲團吞了,或者爲了多吃多刻幾條線……
第二天,一直喝大茶看戲的大小花花聲稱累了,需要休息……
第三天又休息了一天,第四天,東方管家的兩間石室終於建成……所謂石室,就是裡到外,從牆壁到地面全是石頭做的……花似錦把不可說牽來,把兩間石室整體幻成玉室。即使花漫天修爲驚人,不可說做了這樣的大工程也累的不輕。花似錦於是給小瀾餵了足夠的玉,讓它和不可說去刻其中一間,然後自己操着饕餮牙刻另外一間。這是兩間木火雙靈根的修士專用的玉室。木火雙靈根的修士哪有這麼多?偏今年就來了兩個,雲知處也就罷了,那個葉扶秋……他一直以爲姑姑大人早把他忘了,沒想到到了這種時候,居然還是會放在心上。姑姑大人其實還是蠻長情的……
可是讓幻寶獸刻就好了,偏雲知處用的這一間,她還要親自刻,地面還好說,就連牆壁房頂這種高難的地方,姑姑大人也不肯假手於人……這麼嬌小柔弱的人兒,要刻這一屋子的玉符,實在叫人看着不忍心,專愛操心又最是憐花惜姑的東方管家終於看不下去,把閉關的某人拎來,她才只刻了一小半。
雲知處推門進來時,她正坐在高高的繩子上,細細的刻着屋頂一角……雖然姑姑大人符籙之學十分精妙,可畢竟刻慣了掌中方寸之間的小玉符,乍刻這種整體的符籙心裡有些沒底,刻上幾筆,就要不時的把繩子蕩遠些,細細的打量一番,然後再去刻。
她不是做給他看,討好他,她是真的用心來刻的。雲知處心頭竟是百味雜陳……停了一息,才道:“錦兒。”
花似錦聞聲回頭,頓時笑了開來,繩子一蕩,就飛向他的懷裡,雲知處雙手接住,她發上衣上俱是極細微的青色玉屑,連鼻尖睫毛上都落滿了,一眨眼兒,就飛落下來,小模樣好不狼狽,可不知爲何,他覺得此刻的她,美得驚人,讓他直暖到心裡去。
他想也不想的低頭,吻上她的脣,她唔了一聲,急要別臉避開,一邊雙手推他:“好多玉粉啊……”
他仍是湊近,在兩人脣齒之間低低的笑:“我喜歡吃玉粉,我喜歡吃小狐狸……”一邊仍是深深吻入,綿綿細微的玉粉化入兩人脣間,起初的微澀之後,便是脂粉一般的綿甜,更甜的,卻是她口中的味道,讓他全身火熱,欲罷不能……
文能提筆控蘿莉,武能龍榻定女皇……坐擁滿院面首,小妖女低調做人,偷摸做賊,誰知風花雪月易躲,明摸暗抱難防……嘗過才知,甚麼宋貌潘顏,吹滅燈還不是一個味道……歡迎移步砂子完結文《男顏禍水,面首三千》。qq羣“砂窩”羣號83153002歡迎加入共同8卦h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