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似錦驚嚇的張大眼睛,葉扶秋亦急急擡頭,兩人的眼神便撞在了一處,他猶豫了一下,竟沒有別開眼。愛睍蓴璩
葉扶秋的容貌本就生的極俊雅純良,近些日子微嫌清減,下巴瘦削,黑白分明的清澈雙瞳中淡淡含憂,更是讓人十分心軟。這如果是旁人,花似錦一定要嘰歪幾句,可偏生對方是葉扶秋,她實在不忍心說什麼,鼓了鼓腮,只得低下頭來,回手撫了撫猙猙毛茸茸的身體。
這隻猙猙雖尚未化形,靈性卻足,滿以爲主人會爲它出頭,沒想到居然什麼都沒做,於是老大不爽,不住哼哼唧唧,甩着辮子一樣的細長尾巴,花似錦在它耳邊不住安撫,一邊掏出幾枚玉佩送到它脣邊,猙猙哼唧了幾聲,這才仰起小腦袋錚錚叫了一聲,低頭咬住一塊玉佩,兩隻小毛爪捧着,卡嚓卡嚓吃了下去。
葉扶秋緩緩的離座站起,走到花似錦面前,花似錦伸手摸着猙猙的背,擡頭看他。
他仍舊雪衫玉帶,愈襯的眉睫極黑,臉色蒼白的與衣衫幾乎難分軒輊,竟似乎比初入藥王閣時還要差些,花似錦不由得皺眉,脫口想問一句你還好嗎,可是想起前事,終究心中鬱郁,嚥了回去,反而有些挑釁的昂了下巴,看着他轢。
葉扶秋已經緩緩的站到了她面前,她一對漆黑靈動的眸子張的大大的,裡面明明擺擺的寫着“你要是再敢……我就……”她厭的是他的多禮撇清,她知,他亦知,可是身在此處,身爲藥王閣的弟子,他上前請罪,叫一聲姑姑見諒,纔是最守禮最守規矩的做法,也是屬於葉扶秋的習慣了的做法……他終於緩緩的斂下了眉睫,密密的長睫在雪頰上投出一圈陰影,低聲道:“對不起,請你不要見怪。”
語聲十分溫軟,似乎欲語還休。他終於還是沒有叫出那個擺明劃清界限的“姑姑”,於是她預備接招的氣勢頓時就散了,小聲道:“算了,是小瀾不好,又不是你們的錯。”
其實葉扶秋的那句話中,未嘗沒有別的意思,也很容易感覺得到,可是她卻只是就事論事,明明看到他蒼白瘦弱至斯,卻竟不曾像以前每一次那樣,過來拉了他手兒,摸摸他的笑渦兒,切切的問一句:“小秋,你怎麼了?酎”
他緩緩的退了下去,一言不發的坐回位次。花似錦看猙猙吃的差不多,於是又掏了一把玉石給它,滿掌叮叮咚咚,寶光瑩潤,顯然俱非凡品。天權子一直在不要命似的大嚼,好像已經幾百年沒吃過東西似的,終於被這種持續的卡嚓聲驚動,擡頭看了一眼,然後訝然:“寶貝徒弟,你要把它喂成幻寶獸麼?”
“對呀!”花似錦道:“抓到猙猙,當然要喂成幻寶獸啦!”
天權子咂了咂嘴兒,沒敢說什麼。他是天師,極擅長符籙之學,當然明白猙猙的難得,也曉得把猙猙喂成幻寶獸之後有多麼的神奇……可是這並不是想想就能成的,猙猙喂成幻寶獸,要連喂七七四十九天,食量會越來越大,到最後,一頓要吃掉近百方極純粹的原玉,品質略差它都不會吃。像現在,花似錦才餵了幾天,那一整把的玉佩玉鐲之類,就不夠它塞牙縫的,只能當零食解解饞……所以方法好說,實行起來,卻太有難度。
可是他不說話,花似錦卻不會放過他。笑眯眯的轉頭道:“師父呀,說起來,小瀾晉級要吃很多玉呢,你有沒有,送我一些啊!”
其實花漫天生***潔,習慣用玉符代替劈柴摺扇泥土等等一切東西,而且他的靈獸也是一隻猙猙,也自然早就喂成了幻寶獸,他靈力又足,玉石要多少有多少,自家石頭用膩了,動不動還去搬座玉山回來,怎會少了玉,就這會兒,花似錦戒指中的良玉,就足夠她喂完猙猙還有多,可是既然天權子曉得這事兒,那不敲白不敲,敲到多少算多少。
天權子肉痛的捏了半天鬍子,可是又不好對新認的徒弟哭窮,於是哼道:“猙猙晉級,前半段時間都須吃沾了人氣的美玉,我這兒的都是雕玉符用的原玉,不合用的!唔,小東方,你來來來,還不幫幫你姑姑的忙!”
皮球踢過去,東方天籟瞥了花似錦一眼,含笑站起身來,走到花似錦座前,解下身上的玉佩放下,再把腰帶上的玉珠也揭下來,最後連袍子上的玉扣都扯了下來,拍拍衣襟,含笑道:“夠不夠?”
人家連釦子都扯下來了,誰好意思說不夠,於是天權子吹鬍子瞪眼睛,然後一甩手:“喂,你們這些小娃娃,誰有上好的玉佩玉鐲玉器之類,統統給老子拿上來!”
衆人面面相覷,排行第二的明俊閉關未出,教授雲知處的老三宋申便是首當其衝,他性子爽朗,既然花似錦是天師,也不多想,就走上來,皺
眉道:“爲什麼要拿玉喂這猙猙?”
花似錦下意識的站起相迎,她因爲雲知處得他多次冷眼,也陪過多次笑臉,狗腿慣了,一激動險些沒脫口叫出宋師哥,吭哧了一下,才道:“宋師……侄,我喂小瀾吃玉,是爲了將來讓它點石成玉……”
“點石成玉?”宋申訝然,座中只有天權子和雲知處早就得知,其餘衆人無不譁然,宋申好半天才點了點頭,珍而重之的從懷裡掏出兩枚玉符,顯然有些可惜,卻仍是遞出:“這個成不?”
花似錦趕緊推回來:“我不敢要你的玉,拜託你對我雲哥哥好些就成。”宋申正想這丫頭倒也知些禮數……就聽她口沒遮攔的續道:“再說這種繪製代劣的成品玉符,小瀾吃了會鬧肚子的。”
旁人又是一陣譁然。天權子是藥王閣中最高階的天師,可是動輒千兒八百年不露面,壓根兒就指望不上,所以閣裡的人用的玉符,都是閣裡現在的天師月拔俗手製,整天把他像神仙似的供着,只有心情大好,閒的長毛時纔開恩刻幾枚玉符出來,宋申這個級別的才只有兩枚,寶貝似的收着不捨得用,旁人就更不用說了。
月拔俗並不是天權子的徒弟,他與東方天籟等人平輩,等閒請不動,正是因爲今日天權子回來,所以才難得出來坐坐,就坐在花似錦身邊。本來他跟天權子也算同行,可是人家一坐下就拼老命胡吃海喝,連眼皮都沒有撩他一眼,花似錦來的最晚,倒是瞅了他一眼,卻是瞅他肩上的靈獸肥遺……他架子還沒拿好,人家早別回臉去了。居然也沒有個長眼知趣的人來替他們互相引見一下……
於是月拔俗很憤怒,老早就憋着一口氣,一聽花似錦這句“繪製代劣”險些沒背過氣去,一唬的站了起來,冷冷的道:“……姑姑……”
這一聲一叫,哪裡還有什麼氣勢,官大一級壓不死人,輩份大一輩兒真是氣的死人!花似錦百忙中瞥了他一眼,一看是個長鬍子老頭就沒啥心情了:“嗯,乖。”
月拔俗怒極,冷冷的道:“這玉符乃我手製,不知甚麼地方入不得你的眼了,什麼地方繪製低劣了?”
咦?花似錦眨了眨眼睛。小狐狸家學淵源,種族優良,從來就不傻,除了美色當前時色令智昏一下下之外,平時一向都聰明的很,一見月拔俗這駕勢,再聽聽他這句話,頓時就醒過茬兒來,心說那東方水蛇腰把一隻老頭天師放在她身邊,卻一個字也沒跟她說,而且現在老頭天師跳起來要打架,他居然也沒開口解圍……這傢伙打什麼主意,那還用說麼?肯定是不信她會刻玉符,借這個機會,故意讓老頭天師出頭來試試她……
你讓我刻我就刻,憑什麼呀!於是小狐狸奸滑的捏了捏下巴,側頭瞥了號稱細緻周到的東方天籟一眼,用“表忠心的時刻到了,小東方看你的了!我看好你哦親~~”的眼神看着他。
後者正在慢條斯理吃東西,淡定看戲,接收到小狐狸的眼神兒,頓時眯了眯眼睛。他眼眸狹長,眉毛亦比常人要長些,微微壓了眼尾,眼神妖冶迷魅之極,縱是無心,也像是有十七八把勾子一樣妖孽勾人……小狐狸第一反應就是水蛇腰這眼兒比狐狸還勾魂呀……然後繼續鼓勵的看着他。
東方天籟竟不由得嘴角微抽,輕咳了一聲,站起身來,溫文爾雅的道:“月師弟,姑姑這般的花容月貌,亭亭玉立,聰明伶俐,人見人愛,傾國傾城……你又何必計較這一時的有口無心。”
花容月貌,亭亭玉立什麼的,跟符籙當然一文錢的關係也沒有,卻跟小狐狸的心情有莫大的關係,東方天籟誇的如此動聽,於是小狐狸立刻原諒了他算計她的行爲,笑眯眯的掏出一把玉,繼續喂猙猙,一邊對月拔俗笑道:“對不起,月師侄,我不知道這符是你刻的……那你站在這兒是要做什麼,是不是有玉要給小瀾吃?”
小狐狸當然不可能做道歉這麼沒品的事,再說他制的玉符本來就低劣,許他低劣難道還不許人說麼?這句話等於什麼也沒說,可是小姑娘巧笑倩兮,月拔俗一肚子火就發不出來,這時候總不能說我站在這兒是想找茬兒的,只能咬牙道:“我……我沒有玉!”
她好稀奇的看他:“你居然沒有玉麼?那你平時一定不是用玉刻符的,怪不得……”
怪不得什麼,她沒說,可是所有人都聽明白了……可就算所有人都聽明白了又怎樣?她又沒說!於是月拔俗沒辦法掀桌翻臉,憋了好半天,還是從牙縫裡擠出一句:“我當然是用玉刻符的!”
“嗯?”她伸出小手,滿眼熱切。
我用玉刻符,就要用玉給你喂靈獸
麼!月拔俗憤怒,可是迎着這樣清澈的目光,月拔俗怎麼都說不出拒絕的話,僵了許久,居然真的從儲物袋中掏出幾十枚玉扇柄玉酒杯之類的給了她。他水平再臭也是天師,放在身上的玉器都是精品,花似錦好生歡喜,謝了一聲,拍拍猙猙的毛腦袋:“小瀾,快謝謝師侄。”
一直在卡嚓大嚼的猙猙非常之配合的擡頭,向着月拔俗“錚錚錚錚”叫了四聲,聽上去真的好像在說“謝謝師侄”……雖然主人和靈獸可以算是平輩,可是被一隻獸叫成師侄,滋味的確不怎麼好……月拔俗黑着臉再站了半晌,無人理會,他只好緩緩的退回座上,回頭想想,這一趟出去,除了拱手送上一把美玉之外,好像啥事也沒幹成,簡直就是賠了夫人又折兵啊……
旁觀的東方天籟轉了轉眼睛,看看黑着臉回座的月拔俗,再看看一直吃的不亦樂乎耳朵卻豎的高高的天權子,還有專心喂靈獸卻嘴角微彎的小狐狸……原來,真的不可以小看天狐,即使是這個看上去天真頑皮的小丫頭也是一樣,眼皮都沒擡就把月拔俗順手忽悠了。他毫不懷疑,小狐狸心裡正在說“這麼笨還好意思當天師吶嘖嘖……”
東方天籟嘆了口氣,走上一步,微笑道:“姑姑。”
“嗯。”
“姑姑在藥王閣這麼久,從來不曾說過會刻玉符,今日忽然拜得天權師叔祖爲師,東方天籟其實好奇的很。姑姑大人大量,善解人意,不知能不能講給咱們聽聽?若是咱們學得了,將來也許竟有機緣,也能得天權師叔祖垂青呢?”
這大概是東方天籟這一輩子說過最坦白的話了,可是小狐狸並不買帳,笑眯眯的點頭:“好啊!”她一指匯玉閣的方向:“我是因爲解了匯玉閣的禁制,所以師父才收了我,你們誰想拜我師父爲師,也去解解就是了。”
有說等於沒說,匯玉閣又不是算草籌,隨便就解幾個。東方天籟苦笑,眼角餘光瞥見角落裡的某雲一臉淡漠,不像個好忽悠的,猶豫了一下,轉頭就往某人傷口上撒了把鹽:“葉師弟,你與姑姑乃是舊交,又曾一同闖過膏肓谷,情誼自非旁人可比,不如你同姑姑說說?”
葉扶秋臉色一白,微微抿脣,這時候,冠冕堂皇的撇清幾句自然容易,卻……必定惹得花似錦更加憤怒,站定了一時竟不知要如何回答。
花似錦其實並不介意當衆展露,反正刻符對她來說只是遊戲,或者說,她很明白早晚會有這麼一出的,這種時候絕對應該學習花漫天的作風,一鳴驚人才能立威,只要人足夠“驚”,之後就一勞永逸了。
她本來只想順手爲難一下東方天籟,卻沒想爲難葉扶秋,看他臉色蒼白,心裡十分不忍,正要開口,就見粉衣一閃,艾蹁躚居然衝過去扶住了葉扶秋,一臉焦急的道:“葉師哥,你沒事吧?”一邊說着,就從懷裡掏出帕子拭着他的額角臉頰。
花似錦頓時就惱了,尤其看葉扶秋只略略偏臉,居然並不推開,更是惱上加惱,可是惱恨之外,又有些稀奇,心想艾蹁躚之前明明對雲知處糾糾纏纏,怎麼會忽然對葉扶秋這麼殷勤?手指頭縮入戒指,正想順手賞她一枚“竹筒倒豆”,看看她們葫蘆裡賣的什麼藥,就見艾婀娜站起身來,大聲道:“姑姑一直推三阻四,不肯吐實,莫不是根本不會符籙?”
花似錦皺起了眉,一點面子都不給的道:“我會不會關你甚麼事?”
艾婀娜有點下不來臺,尖笑一聲,道:“原來當真不會,敢是用着不正經的手段攀上了師叔祖?早就聽聞姑姑這一族手段最是高超,姑姑小小年紀便有如此手腕,也不知是哪個教出來的……”
一邊說,一邊掩口輕笑,向東方天籟飛了個眼兒,媚眼流波,欲語還休。她自從上次匯玉閣中出錯,便一直不招東方天籟待見,這會兒情形擺明了是東方天籟想讓花似錦出手,所以咬牙強出頭,不過是爲了討好,反正天權子長年不在藥王閣,再怎麼神乎其技,好處也輪不到她手中。
東方天籟不動聲色的退後,心中暗罵蠢材,她定是猜到了花似錦並非人類,可能是狐族之類,可是天狐一族本就極爲護短,她這一句竟辱及花似錦的族人,此事誓難善罷了。
艾婀娜這話說的實在下作,雲知處竟不由得冷哼了一聲,艾婀娜心頭一顫,這纔想起這位得承天玉簡認主的師弟,心說莫要只圖討好東方天籟,把這個前途無量的師弟得罪了……有些後悔說的太過,急補救道:“倘若不是,還請姑姑出手,讓我們見見世面。”
花似錦肚子也在噴火,面上卻眨了眨眼睛,眼瞳清澈的一汪水似的:“什麼叫不正經的手段呀?我用符籙解匯
玉閣,原來是不正經的麼?”她轉向天權子,仍舊一臉天真:“師父,那你可真不正經啊!”
此言一出,衆人驚訝的驚訝,忍笑的忍笑,艾婀娜臉色陣青陣白。天權子哼了一聲,唬起臉道:“天師符籙乃救天救命之物,難道是拿來在酒席上取笑的麼?你這女娃兒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艾婀娜慌了,急急的道:“師叔祖,婀娜絕無半分不敬之心,只是想見識一下……”
雲歸院中的林琅向來與花似錦關係不壞,有些看不下去,插口道:“艾師姐,錦師妹……錦兒姑姑已經得師叔祖承認,難道還會有假?我看姑姑聰明的很,只要好生努力,符籙一定是學的會的。”
其實他也不覺得花似錦會懂符籙,卻見不得小姑娘受欺負,花似錦嫣然一笑,明明只是清秀可人的容貌,這一笑竟如春花初綻一般,林琅竟不由得一怔,她早離座站起,從戒指中取了幾枚玉符出來,走過來笑道:“林師侄,這幾枚玉符是我平時刻着玩兒的,送你罷。你是木靈根,這一枚你放在懷中,修煉時可以聚集木系靈力,功可以一抵十,這一枚刻了金剛不壞法咒,你放在身上可做防身之用,抵擋高階修士的攻擊也是毫髮無損,這一枚是清心咒,可以用來抵擋心魔,這一枚……”
一口氣說了許多,天權子實在忍不住,跳過桌案奔過來,搶過來細看了幾眼,其精妙處連他也是不及,頓時老眼放光,頗有些羨慕嫉妒恨的道:“便宜你小子了!”
這句話一說,衆人便知花似錦所言不錯,不由譁然,林琅又驚又喜,不住口的道謝,艾婀娜被晾在那兒,直嫉妒的心口生疼,口不擇言的道:“姑姑還真是不挑,什麼人都掛的上……”
花似錦咬了咬牙,轉回身來,道:“艾師侄,你很想瞧我刻符麼?”
其實她掏出這幾枚玉符,功效俱都聞所未聞,已經震驚全場,可是畢竟是早就在她身上的,誰也不能證明就是她制的……艾婀娜這會兒也是騎虎難下,硬着頭皮道:“婀娜確是想要見識一下……”
花似錦笑道:“好是好,可是得要人幫一下忙……你要是肯幫,我就刻一枚出來給大家瞧瞧。”
艾婀娜聽她的意思竟是要當場刻符,忙不迭的道:“我當然肯,要我做什麼?”
東方天籟凝眉,曉得花似錦這回是真的惱了,這擺明要報復了,不過對眼前這蠢女人,也絕對沒有半分憐惜之意,拂袖退開,花似錦笑道:“也不用做什麼,就站在這兒就好,可是我的符馭起來,可能會對你的模樣有些影響,你不要見怪纔好。”
符籙會影響容貌,這可是聞所未聞,艾婀娜心頭疑惑,滿口答應:“好啊,姑姑要怎樣,婀娜怎敢說不?”
花似錦笑了笑,道:“好。”指一個地方讓她站了,就從戒指中掏出一整方的原玉,用玉刀隨手切下一片,就在旁邊坐下來,細細雕刻,室中一時靜的針落可聞,只有她手中饕餮牙划動玉片時的嚓嚓聲,還不到一柱香的時候,花似錦已經刻完了玉符,輕輕鼓腮吹去了上面的玉屑,道:“艾師侄,你真要試符麼?”
平素天師就算刻一般的符也要幾個時辰,複雜的符,甚至要刻幾天,像她這樣寥寥幾筆,擺明了是唬人,艾婀娜心中鄙夷,笑道:“要試啊,當然要試啊。姑姑的符如此高明,怎能不試?”
花似錦冷笑道:“那好,那你就站好了,好生試試罷。”
一邊說着,便將玉符輕輕向上拋出,玉符離手,卻飛的極緩,搖搖擺擺的升高,慢慢定在了艾婀娜頭頂,艾婀娜也不由得斂了笑,仰面看着,好一會兒,無光無聲,玉符沒有任何異狀發出,艾婀娜忍不住取笑道:“這符,若是當傘用,也太小了些罷?”
花似錦一言不發,只是靜靜坐着,小臉兒十分嚴肅,雲知處忽然覺得有些不妥,緩緩的走上幾步,站在她身邊,花似錦心頭頓時就是一暖,悄悄擡手,抓了他的衣袖,雲知處卻隔袖反手,握住了她的小手。
忽聽有人啊了一聲,旁人也隨即發現,不斷有人輕咦出聲,就見艾婀娜梳的整整齊齊的頭髮忽然變的披頭散髮,身上衣衫也片片剝落,露出赤*裸的肌膚……可艾婀娜竟似乎全無所覺一般,仍在仰頭看着那玉符。
艾蹁躚一聲尖叫,急衝上前來,道:“姐姐,姐姐!”她被玉符彈開,急回頭轉向花似錦,卻不敢口出惡言,只道:“姑姑,我們知錯了!放我姐姐出來好不好!”
艾婀娜被她這一嚷嚷,急急低頭一眨,似乎這才發現了自
己的異狀,她一聲尖叫,雙手抱了胸,然後整個人蹲下來,可是全身正寸縷不着,又哪裡遮的過來?艾婀娜又急又氣,又是驚駭不已,這時候哪還敢強項,也學着乃妹,向花似錦道:“姑姑,婀娜不敢了,不敢了,求你放婀娜出來吧!”
花似錦不答,也不去看她,只是緊緊的握着雲知處的手,艾婀娜口中不住哀求,卻漸漸化爲痛苦的呻吟,模樣亦在不斷的變幻,頭髮居然一把一把的掉下來,露出血淋淋的頭皮,身上的肌膚也平空出現了一道道的紅印,居然好像是鞭痕。
天權子忽然咳了一聲,道:“行了!夠了!”花似錦不答,天權子有些着惱,道:“錦兒,成了,她畢竟是女子,要殺便殺,莫要這樣!”
花似錦偏着臉,只靜靜的道:“我用的是計時符,時辰到了,自然會停。”
天權子一愣,看艾婀娜已經整個人倒在地上,私處暴露,全身光裸,身上已經沒有一塊好肉,正自翻翻滾滾,痛苦不堪,天權子終於怒了,道:“錦兒!停手!你這小娃兒,怎麼這般惡毒?”
花似錦坐着不動,連答都懶答了,天權子憤怒起來,猛然踏步上前,掌中光芒一閃,一道排山倒海般的力道便襲了過來。
雲知處神色一涼,急放開花似錦的手兒,腳下一錯,便迎了上去。他天賦極高,際遇特別,卻畢竟只是一個人類少年,與天權子這種幾萬年的修士完全沒得可比,天權子憤怒之下不住加力,整間大殿都在微微搖晃,可雲知處卻站的穩穩當當,有似砥柱中流。
天權子的力量猶如江河澎湃,他便似水中一葉小舟,看上去好像每一瞬間都會被巨浪擊散,卻始終穩穩的把着舵,竟不曾偏移分毫。
生死一發,卻其實只有一瞬,花似錦吃了一驚,急站起身來,怒道:“你傷我雲哥哥半根頭髮,我就要了你的老命!”她從戒指中翻了一下,將一個玉符往雲知處背上一貼,只聽嗷的一聲,天權子竟倒飛數丈,踉蹌幾步,才又飛了回來。她用的是一個迴旋符,也就是說,把天權子的力道打了個旋兒又送了回去,擊退天權子的全是他自己的力氣,可是看在旁人眼中,的確嚇人……師徒反目這種戲碼,也實在讓人心驚膽戰……不管怎樣,天師互毆也絕對不是好事,東方天籟已經後悔,卻是毫無辦法。
天權子怒的鬚髮賁張,衝過來又要擡手,雲知處道:“等等!”
天權子道:“等甚麼!打!”
雲知處冷冷的道:“你枉稱天師,枉活了千年萬載,連這是什麼符籙都不曉得,就對自己的徒弟喊打喊殺,當真好威風,好煞氣!”
天權子一愣,手停在半空,道:“這是什麼符籙?我都不知,你怎麼知道?”
雲知處坦然道:“我不懂符籙,但我知道,錦兒絕不是心腸惡毒之人,也絕不會用這種法子折磨旁人。所以,此中必有緣故。”
天權子瞪眼道:“能有甚麼緣故!”
一言未畢,那玉符時辰已到,略略一顫,便直墜下來,天權子急搶在手中細看,可是怎麼看也瞧不出這符是做甚麼用的,只急的頻頻皺眉,終於還是忍不住問道:“這究竟是什麼符?”
雲知處瞥了花似錦一眼,鳳瞳溫和,花似錦原本不忿,卻不願違了他的意思,氣鼓鼓的道:“一大把年紀,連個讀心符也沒學過麼?”
“讀心符?”天權子仍是翻來覆去的細看,一邊喃喃的道:“可是這不是讀心符啊?哦!對,這是讀心符……原來如此,寶貝徒弟,是我錯怪你了!”
符籙效用一過,艾婀娜身上的傷便慢慢消失,這其實並不是真的傷,只是會承受同樣的痛苦而已。艾婀娜纔剛剛在乃妹攙扶下撐起半個身子,天權子早跳了過來,咣咣兩腿重又把她踹倒在地,然後把玉符高高舉起:“你們這些小娃娃聽着,我家錦兒刻的是‘讀心符’加上了‘反噬符’,是這個女人心中想害錦兒,諸般惡毒手段,所以才最終報應在了她自己身上,活該死在這兒!我老頭子混蛋,錯怪了我的寶貝徒弟!”
他一轉身,向着花似錦一彎腰,竟是施了個大禮,莊容道:“錦兒-寶貝,對不住!”
花似錦哼道:“算了。你老糊塗了,我不跟你計較。”
她本來只是惱艾婀娜污言穢語,辱及族人,所以給她一點懲罰,卻沒想到會這樣。她並不同情她,但是看到方纔那般情形,心情實在好不起來,伸手握了雲知處的手,輕聲道:“雲哥哥……”一言未畢,雲知處
竟身子一晃,直摔了下去。
他朱袍銀髮,風華絕代,卻曾令她萬劫不復。千年後物是人非,人間重逢,“鳳王,你爲何要做以色侍人的面首?”他低頭,鳳瞳溫柔:“因爲,我還欠你一次爲所欲爲……”歡迎移步砂子完結文《男顏禍水,面首三千》。QQ羣“砂窩”羣號83153002歡迎加入共同8卦H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