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政擎宇緩步上前,“如果,一個人曾經做錯了事,想挽回,還有迴旋的餘地嗎?”
“你沒有做錯什麼。”璃月深吸了一口氣,宗政擎宇這麼說,難道真的不想爲自己辯解什麼嗎?上次花纖陌與他之前的事情,蝶衣已經說的很清楚,那些話,在她的心裡徘徊了許久。
宗政擎宇燦然一笑,帶着幾分尷尬,“你都知道了?”
“其實,我知不知道內情,對於你來說,並沒有什麼實質上的分別,不是嗎?”璃月反問。
“是,的確是改變不了什麼。”宗政擎宇環視了一下四周,好似自言自語一般說道,“還是那座宮闈,卻再也不能禁錮我。”
曾經,他以爲,再回來,就是站在重華殿前,俯覽天下,再也沒有人可以凌駕於他之上,不管曾經,他的身份有多麼的卑微。
可是,這一切,又有什麼意思?他是一個當了幾年小太監的皇子,但是那些在他眼裡,受寵愛的無比尊貴的皇子們,也未必真的就過得好。
大皇子死在他面前的時候,對他的感觸最深,宗政子默,放着現成的皇位都不要,宗政無憂亂了整個大夏,卻再建璃國。如今,宗政離笑就算是坐在那把交椅之下,還不是落得個四面楚歌的下場。
對於宗政擎話裡的意思,璃月沒時間去細細解讀,看着對面的男人,緩緩說道,“若爲友,同甘共苦,若爲敵,不死不休!”
不待宗政擎於答話,璃月飛速朝前方的黑羽軍追去。
宗政擎宇看了看煙霧繚繞的天空,這樣的結局對他來說,似乎不錯。
“全軍聽令,兵分四路,死守城門。”
虎嘯營的將士分別向幾個城門涌去,高高的城樓上,站滿了銀甲將士,將整個皇城守護的固若金湯!只要有他宗政擎宇在,宗政離的漠狼軍,一個也別想逃出去,而外面的那些不堪一擊的援軍一個也別想闖進來!
是敵是友,他已經做了選擇!
宗政離笑站在重華殿着,眼看一切都要支撐不住,雙手不由得緊緊握成拳,重重的砸在面前的白玉雕砌的欄杆上。
“援軍何在?”
“皇上,樓蘭,大宛兩國的援軍正在路上,可是,如今,宗政擎宇的虎嘯營死守着四處城門,他們想進來,卻也無能爲力。”
“皇上,逃吧,如果逃,還有一線生機!”
“逃?”宗政離笑對着天空,蒼涼一笑,他還能逃到哪去?即使逃了,也是苟延殘喘了此餘生!
撕殺聲越來越近,站在重華殿前,大夏皇宮的每一處,都可以一覽無餘,那已經破敗的宮門,抵擋不了多久猛烈的攻勢。
他的漠狼軍潰敗的一塌糊塗。
璃月站在東宮門前,突然耳跡傳來一陣爆喝。
“讓我來!”莫耿騎着彪悍健碩的漠北戰馬從遠處直衝而來。
看到那個身影,璃月的眼中涌上一股笑意,莫耿騎在馬上,朝她拱手,“莫耿參見女王。”
只見那個彪悍的身影急速的朝宮門的方向而去,兩旁的黑羽軍頓時讓出一條路來,快到宮門的時候,突然從馬上一躍而起,莫耿的鐵拳頭,名震整個漠北,如今,也許黑羽這開了眼界。
“破!”那一拳,直接讓破敗的城門轟然向後倒去。
莫耿收手,有些不好意思,怎麼宮門後,連一個守門的侍衛都沒有了?怪不得,他一拳就叩開了這道宮門。
“莫將軍,威武!”璃月朝站在宮門的莫耿讚了一聲。
莫耿不好意的思的撓撓頭,耳跡的兩個小辮子隨着他的動作,前後搖擺,這麼健碩的漢子賣起萌來,殺傷力也絕不遜色。
“衝!”
黑羽軍與漠北軍相融在一起,如同潮水一般朝宮門處涌去。
重華殿前那道身影映入眼簾,璃月縱身而起朝重華殿而去。高聳的臺階上,那個嬌小的身影一步一步朝九重宮宇而去。
宗政離笑看着那道身影,緊握了一下拳頭。
當太多的事情不受他們控制發生之後,他才體會到太多的身不由已,如今,終落得個,你死我活的下場。
璃月看着宗政離笑,算起來,第一次見他的時候,還是在鳳辰宮內,她爲了刺激上官凝香,故意與他答話,再到後來,那說不清的糾纏。從一開始,他們就站在對立兩端的立場上,最終,這個結局,似乎對他們兩人都是一個圓滿的交待!
一步,一步,朝那個身影而去,兩的距離在拉遠,卻又好像無盡悠遠。
突然,一道身影急速傾身上前,璃月身形一錯,躲開這致命一擊。趁機襲上那道身影,她感覺,全身的血液都開始沸騰了,握住宗政離笑的肩膀,一個使力,骨裂的聲音頓時響起。
宗政離笑不禁往後退去,璃月乘勝追來,身形一轉,招勢凌厲,宗政離笑吃力的閃開,身形不受控制的朝一那些白玉欄杆撞去。
“唰!”白玉蘭香扇打開,寒氣逼人。
重華殿前,只有他們兩們的身影對峙着,九重宮宇之下的臺階前站滿了已獲大捷的黑羽軍與漠北軍,然而,卻沒有一個人上前來,只是靜靜的看着高處的兩人。
舍敏與冷夜站在最前,他們兩個誰都清楚,這個時候,那個嬌小的身影絕不喜歡任何人上前插手。
璃月看着面前勉強穩住身形的宗政離笑,脣角帶着一絲譏諷,“怎麼,不肯拿出真正的實力來,一心求死嗎?”
宗政離笑直起身子,目光清冷的看着這個女人,突然,身形暴起,璃月擡頭擋住,那一掌直震得她手臂發麻!身形不由自主的向後退去。下一秒,那個身形已突然而致,好一個難纏的角色!
白玉蘭香扇合上,手腕一擡,重重的擊在宗下離笑的胸前,灌注內力,猶如利刃一般刺入宗政離笑的胸膛。突然,腹部一塵,身後急速向後閃去,身子不受控制的一仰起,翻出重華殿的欄杆之外,一隻手握着被血沾染的扇子。一隻手緊緊的攀着那道白玉欄杆。
“娘娘!”
“女王!”
黑羽軍,漠北軍頓時爭先恐後的朝璃月身下的那邊空地涌去,築成了一道堅實的人肉墊子。
璃月的嘴角緩緩流出一絲鮮血,滿嘴鹹腥,突然,一股強烈的殺意撲面而來,不禁使出全向的力氣一躍而起,剛剛落到地面,帶着殺意的掌風從她的面前一掃而過。
狼狽的朝後翻去,腳下的地面一寸寸斷裂!
那是一場拼進全力的撕殺,上下翻飛的身影每一招,每一勢,都不給對方留一絲活路!
宗政離笑穩住身形,看着那個離自己幾步遠的身影,即使,是死,他也要死的有尊嚴!既然不能與之爲善,那便徹底爲惡!
兩股氣流頓時碰撞在一起,兩道身影同時翻飛而起。重重的落在白玉地面上,硬生生的將身下的白玉砸的粉碎!
一股白煙從身下冒起,璃月雙手拍地,縱身而起。
“宗政離笑,咱們兩個之間,也該做個徹底的了斷!”手中扇子在半空中脫手而了一道寒光直直的朝宗政離笑而去。
原本十二片白玉扇葉突然在空中分散開來,每一片,都直朝宗政離笑的要害之處襲去。
宗政離笑看着直朝他的胸口而來的扇葉,嘴角最終微微上揚,破舊的華袖一揮擋去直逼面門的那一片,剩下的一十片盡數沒入體內。
璃月勉強支撐着身子站了起來,身上的傷口雖然在漸漸癒合,可是如同被拆了一般的痛楚一絲也沒有消減。
“表妹。”地上的宗政離笑,眼神渙散的喚了一聲,緩緩的閉上雙眼。
後世,這樣記載,這是雄立在華夏大陸三百多年的大夏朝在位最短的一個皇帝,也是大夏朝最後一個皇帝。
璃國的旗幟插在大夏宮門,皇城各處,頓時淹沒在一片沸騰的歡呼聲中,看着那一面繡有璃字的旗織迎風招展,發出獵獵聲響。
突然,背後一隻手,支撐住璃月欲倒下的身子,那道暗香撲鼻而來。
“真真是可惜了我那把扇子。”西門霜華惋惜的口氣傳來。
璃月心中一陣驚喜,不顧身上的傷勢,一把抓住西門霜華,“無憂他們到了何處?”
“估計還有個一兩日能到,孩子們太想你,所以,我便帶着他們先行一步。”西門霜華說罷,順手指了一個方向。
只見兩個孩子騎在舍敏與莫耿的肩膀上,萬人之中,被那兩個彪悍的漢子駝在脖子裡,那兩個孩子的身影顯得特別突兀。
“母后!”鳳宇與鳳凰還不忘揮着小手,不管隔了那麼遠的距離,是不是能聽得到他們的聲音,扯着嗓子朝璃月喊道。
璃月站在重華殿的高處,看着人羣如潮水一般往她的方向涌來。這一場歷時了這麼幾年的戰亂,終於畫上了句號。
她也終於可以安心的等着無憂醒來。
華一脈信中說,她的血起到了很大的作用,然而,宗政無憂依舊昏迷不醒,光靠她的血是不夠的。蠱王在她的體內,那點血只是沾了一點蠱王的靈氣。想要宗政無憂的傷勢徹底的恢復,還得藉助外力。
在漠北荒原境內,有一處千年積雪未化雪山,雪山之中,有一處泉水,常年保持恆溫,也是長着療傷物,冰山雪蓮的地方。華一脈的意思是,帶宗政無憂去那裡療養,再用她的血配着他精心配製的藥服用,不出半月便可恢復受損的心脈。
雖然,華一脈信中也說的清清楚楚,沒有萬全的把握宗政無憂能夠醒過來,但是,這些對璃月來說,已經算是一個天大的好消息。有得治,總比沒得治要好,她絕不能看着宗政無憂像個植物人一樣躺在她面前一輩子!
轉身看着一旁的宗政離笑,“冷夜,將他厚葬了吧。”
“是!”冷夜揚手,幾個將士立即上前來將宗政離笑擡了下去。
重華殿內的大夏曆朝皇帝的牌位已經被黑羽軍搬了出來,關於大夏皇室所有的東西全都被移出重華殿。璃月授意,將這些東西全都挪到大夏皇陵裡去。
“舍敏。”
“在。”舍敏上前一步聽令。
“你率漠北軍駐紮在北城,暫時休整。”
“是!”舍敏退後,站到一側。
“冷夜,你命黑羽軍分散駐紮在帝都的方圓三百里的以內的各個主城,以防散亂的小股勢力趁機作亂。”
“是!”
“娘娘,宗政擎宇率領虎曉營撤出皇城。”
璃月擡眸看着遠處,“可有留話?”
“沒有。”冷夜搖搖頭。
宗政擎宇悄然撤出皇城,臨走時,連一句道別都沒有,在一個月後,虎嘯營退居關外,成了守着這片河山的第一道屏障。
此時,璃月只是站在高處,目送着遠去的背影,直到那片綿延的軍隊消失在眼前,站在高處的身影才緩步退去。
“駕!”追風的身影在寬闊的街道上疾駛,按照西門霜華的所說,無憂與華一脈他們可能才過郯城。
雲一等人已經前去接應,一路上留下記號,璃月沿着記號一路追去,一分一秒都不想停歇。如今搜遍了整個皇宮也沒有找到花纖陌和那個白衣女子的蹤跡,就連震龍戟也不知去向,她就更不敢耽擱。
“駕!”突然從身後傳來一陣馬蹄聲,璃月停下身來,只見一道高大身影正急速朝她的方向追來。
月光下,依稀可見一個熟悉的身形,那人來到距離璃月十多米遠的地方停下身來。
“小姐!”
“阿里木?”璃月看着來人,心中染上一絲詫異,“你不好好的呆在漠北軍中,跟着我做什麼?”
“小姐,我也是雲中客的一分子,如今戰事大捷,當然是回到雲上客,隨在小姐左右!”阿里木理所當然的說道,幾年未見,他已經褪去了所有的稚嫩,長成了一個堅不可摧漠北漢子。
“跟上!”
璃月打馬向前,阿里木環視了一下四周,月色下,脣角微微揚起一抹笑意,那抹笑容未達眼底,朝着璃月的方向追了過去。
宗政無憂此次的行程,璃月在三交待,不準出任何差錯,具體那行人有沒有在郯城境內,具體的行蹤,她也不得而知。
眼前的記號突然轉了一下方向,璃月順勢一拐,朝那條偏僻的小路而去。
阿里木走到這個分岔口,環視了一下四周。
突然,一個瘦小的身影從遠處急速而來,只見那人臉上帶着一張詭異的黑色面具,兩隻手呈詭異的姿態垂落在肩膀兩側。
“計劃取消。”
“阿里木!”那道身影上前一步,發出的聲音十分沙啞,喉嚨裡好塞了一塊硬物一般,讓人聽起來不禁毛骨悚然。
“你別忘了,咱們之間的約定,如今,可是再好不過的機會。”那人接着說道,口氣帶着一線威脅。
“黑儒,你別忘了,現在誰纔是黑河的主宰!”阿里木面色一沉。
“好,如果,宗政無憂醒了過來,宮主一樣不會放過你!”那人說罷,以及極詭異的姿態迅速的鑽入樹叢之中,迅速急速,只是眨眼間,便消失不見。
阿里木握緊手中的繮繩,朝璃月的方向追了過去。
璃月翻身下馬,掛着兩隻昏暗的燈籠的農舍前,站着雲一等人的身影。
“小姐!”幾人恭敬的喚了一聲,忙錯開身子,那道身影已經迫切的進入院中。
推門而入,牀上的人面色依然猶如白紙一般沒有一絲生氣,璃月的猛得瑟縮了一下,擡起腳步向前,握着那雙冰冷的手,那張雙眸緊閉的容顏讓她的心裡一陣抽痛,擡手,撫上那道還帶着一層冰霜的臉頰。
“無憂。”
“娘娘。”華一脈站在一側,輕輕的喚了一聲,“如今,皇上的脈象比之前穩固了許多,如果得到天山泉水的療養,我相信,一定能夠醒過來。”
“華一脈,我讓你明確的告訴我,你有幾層把握?”璃月也知道,她這樣有點強人所難。
“一層。”華一脈眸色一暗,如實說道,他也是在一本古籍上看到,有記載的天山泉水滋養着冰蓮,他便想到這個方法。
璃月轉向一旁昏迷不醒的宗政無憂,“哪怕,沒有一點點把握,我也得試一試。”
“小姐,憐兒準備了些熱水,你一路奔波,剛好清洗一下,明天一早,還要趕路。”
看着牀上的人,璃月的腳步一步也擡不起來,可是這些天來,她也的確夠疲憊的,這一身傷雖然傷口癒合了,可是還是渾身疼痛難忍,如果能泡一個熱水澡,肯定能緩解不少。
剛一轉身,一聲虛弱的呼喚聲從背後傳來。
“璃月。”
璃月頓時停下腳步,緊緊的握着宗政無憂的手,“無憂,我是璃月,我是璃月,我來了,你睜開眼睛看看我。”
然而,牀上的人沒有任何反映,璃月心中一緊,無力的靠在牀邊,無憂能喚着她的名字,證明腦海裡還是有意識的。一想到這一點,她頓時掩起心中撲天蓋地而來的脆弱。
“無憂,我相信,用不了多久,你就會醒過來,一定會醒過來的。”燭光跳躍,照耀着璃月臉上堅定的神色。萬分不捨的鬆開宗政無憂的手,朝屋外走去。
院中,阿里木與雲一等人輕聲交談着,璃月隨着憐兒一路往的後院走去。
“小姐,你身上怎麼那麼多淤青?”憐兒心疼的說道,以前小姐沐浴是從來不喜人侍候的,叫她一起來的時候,她還有些納悶,現在一看,頓時明白了。
“多虧了蠱王的功勞,要不然,你看到的,可是就是皮開肉綻的我。”璃月忍不住說道。
憐兒細心爲璃月塗藥,一邊忍不住嘆氣,這一身的傷,她看在眼裡都心疼的要死。
“這下好了,等皇上醒來,就萬事大吉,以後,再也不用打打殺殺的。”
璃月嘴角微微上揚,心裡卻沒有那種平靜感,花纖陌是一個野心不小的人,比起宗政離笑以難對付的多,如今震龍戟也被他帶走,不知去向,花纖陌一日不除,她的心的顧忌就不會消失。
“憐兒,你覺得阿里木這個人怎麼樣?”
“小姐當初指定的雲一等人的歸他所管,雲中客大部分的任務都是他們完成的,從不失手!阿里木這個人,很少說話,心時好像裝着很多事。”
憐兒突然停頓了一下,“小姐,有件事,我不知道該說不該說。”
璃月拉好衣服,蓋住裸露的肩膀,衝着身後的憐兒說道,“如果是關於他的,你一定要知無不言。”
其實,她的心裡有些懷疑,阿里木突然衝出來追她總讓她感覺有一種說不出的怪異感,宗政無憂此時重傷在身,她的狀態就是草木皆兵,不容出一點閃失!
“小姐,阿里木喜歡你。那時候,你中了寒毒回到雲中客,除了執行任務之外,其它的時候,他全都陪在你身邊,好幾次,我都看到他抱着你,應該是想給你點溫暖吧,可是寒毒發作起來太過猛烈,我輕輕的碰一下就能被凍傷了,可是他抱着你,一抱就是一整晚。”
璃月聽完,身子一僵,將壓在衣服裡的髮絲掏了出來,燭光映她修長的脖頸與鎖骨,性感妖嬈。
“小姐!”阿里突然推門而入,憐兒飛速衝上前去,將阿里木推了出去。
“你進門前不會敲門的嗎?”衝着門外的阿里木一陣怒吼。
“對不起,我不知道……”阿里木有些臉紅,雖然璃月已經穿好了衣服,但是外罩的長衫衣襟微開,抹胸與內裡的褥裙全都還露在外面。
僅僅是一個一瞬間,璃月迅速整好裝束,“憐兒,他也是無心的。”說了一聲,緩步從屋裡走了出來。
憐兒狠狠的白了阿里木一眼,就覺得,他一定是故意的!就算是不知道小姐在沐浴,進來前也應該先敲一下門吧!
“小姐。”阿里木面帶愧色的喚了一聲。
璃月走到阿里木身側,還帶着水珠的髮絲隨意的散在腦後,如今的她,不在是一身中性的裝束,換回了女裝後,在月色的籠罩下,說不出的柔美。
然而,月色披蓋的那一層華光,也硬生生的將她與他之間隔了一層距離。眼前的人,美的不可方物,對他來說,卻遙不可及。
“阿里木,隨我走走。”璃月說罷,邁開步伐朝院外走去。
“小姐,你冷不冷?”阿里木輕聲問道。
璃月搖搖頭,林間小路上,也酒了一層亮銀,踩着流瀉的月光,一步一步朝前走去。
阿里木的步伐一沉,那一幕太過美好,竟然讓他不受控制的失神,有那麼一瞬間整個世界彷彿都消失在他的眼前,只剩那一道絕豔的身影,他想上前,想將那麼美好的她摟在懷裡。這種感覺,就好像萬隻蟲子在啃咬着他所有的理智!
璃月突然停下身來,轉身朝幾步之搖的阿里木說道,“或者,我不應該再叫你阿里木,應該喚你一聲,阿里殿下。”
阿里木不解璃月的意思,他的身份,早已不是什麼秘密,但是,這卻是第一次,璃月這麼挑明的和談這件事情。
“小姐,邊牧一族早就消失在這個世界。即使,我還流着邊牧一族的血,我也只是阿里木,再不是什麼阿里殿下。”
“我今日想跟你說的,就是與你的身世有關。如今的漠北,羣龍無首,你本來就是漠北皇室嫡系血脈,由你接手,再好不過。”
“小姐,我!”阿里木一時不知說什麼好,他萬萬沒有想到,會這麼輕易的就得到漠北勢力!
“知道,我爲什麼救你嗎?”璃月突然反問,擡起手,摘下矮樹上的一片殘葉,放在手心裡不久,便被一陣風吹起,落到了不遠處的地上。
阿里木搖了搖頭,如果,不是璃月那日將他從奴隸市場救回來,他不知道會過着什麼樣的日子。也許,被一個大戶人家買走,拼命的做着苦力。也許,早就被人暴打而死,或者,被那此一直追殺他的人找到,也難逃一個死字!
對於璃月的救命之恩,他一直心存感激,而且,一直傾心愛慕,明知道,她心有所屬,他也試着放棄過,可是他做不到。
他的名字,之所以取字爲木,就是在漠北的荒原上只有過膝的荒草,即使有其它的植物,也被稱爲灌木,不是真正的參天大樹,所以,他便取名爲木,意欲着樹的意思。
從小,母后就告訴他,樹的耿直,沒有花的芬芳,沒有草的柔韌,卻代表着堅定。一顆樹,一生只呆一個地方,生長在哪,便不在動搖,一年,十年,百年……如果輕易挪動,便是死的代價。
對於他來說,一生只愛一個女人,除非,他死!
璃月看着若有所思的阿里木,緩緩開口道,“因爲,我看到你的眼神,眼神中,帶着強烈的求生慾望,就像某個時候的我自己,看着你那雙眼睛,我便有一種堅定的想法,這個孩子,我一定要救。”
“小姐,我不在是個孩子了,而且論實際年齡,我也只比你小兩歲。”阿里木強調道,他受不了在璃月的眼裡,永遠都是個孩子。
璃月失笑,阿里木的性子就是太過執拗,“我一直把你當弟弟看待。”
弟弟?如果阿里木不是深深的愛着眼前的這個女人,他的心裡一定會充滿感激,甚至是雀躍,可是現在,他只感覺一陣荒涼,心頭就好像被漠北呼呼的北風掃過一般,還有着,深深的絕望。
“小姐,我……”
“阿里木,從今天起,你就是漠北的王!”璃月不待阿里答話,搶先說道,揚起手,重重的拍了拍阿里木的肩膀。
阿里木心裡,其實渴望漠北的勢力,他的身上流着皇室的血液,所以,她給他他想要的。
“既然你也知道自己不是個小孩子了,自己的終身大事,也該考慮一下。”璃月突然開口說道。
阿里木的表情一陣死寂,目光閃躲向一旁,雙手不由自主的緊緊握在一起。
“阿里木,我是一個不輕易接納別人的人,我肯認你做弟弟,那便是把你當作親人來看待,你明白嗎?”
“小姐。”阿里木喚了一聲。
“從今天起,改口叫姐。”璃月說罷,朝阿里木淡淡一笑。
阿里木張張口,卻始終沒有發出一絲聲音,那聲稱呼就這樣咔在他的喉嚨裡,怎麼也叫不出來。
璃月沒有勉強,擡起步伐率先離去,
阿里木看着那道漸行漸遠的背影,揮起一拳,重重的打在樹杆上。
滿樹的枯葉落了他的身,風起,又隨風四處飄揚,他知道,璃月一定看出他的愛意,所以,急切的讓他死了這條心,給他整個漠北,算是一個補償嗎?
他不需要任何補償!
回到房中,璃月靠在宗政無憂的身側閉目養神,握着那冰冷的手,心上卻沒由來的升起一抹溫馨。身子縮了下去,像曾經無數次的夜晚,緊緊的靠在他的懷裡。
她希望,阿里木能放開心裡的執拗,他還年輕,總有一天,他會想明白,這個世界上,最勉強不得的,就是感情。
“無憂,我也不知道這一次,做這樣的選擇是對是錯,但是當我第一次面臨生死考驗的時候,我多希望,能有一個人能夠從天而降,驅散我的恐懼,給我一絲生的希望,可是,我知道,沒有人會來救我,我所能靠的只有我自己。”
“看到阿里木的第一眼,我有一種看到自己的錯覺。”
不顧那具身體的冰冷,璃月緊緊的縮在那個讓她安心的懷抱裡。
一早,一行人收拾了行囊一刻也不耽擱的出發,璃月更是恨不得插翅飛到雪山腳下。
然而,路過皇城時,又迎來了一位不束之客,西門霜華擋在一行前,帶着一臉燦爛的笑意,他追上來了不說,還把兩個孩子也一起帶來了。
馬車內,兩個一左一右的坐在璃月身旁,最近發生的事情,讓兩個孩子也變得少話了許多。
“母后,父皇一定會醒過來的。”鳳宇的聲音堅定的傳來,每次看着母后在他們面前強打精神的模樣,他就好心疼。
“爲什麼不和姐姐呆在宮裡?”璃月朝着兩個孩子輕問。
“鳳凰想母后,不想和母后分開。”鳳凰立即撲到璃月懷裡,生怕璃月下令把他們兩個送回去。他們整整磨了霜華叔叔一夜,才終於說服了霜華叔叔啊!
璃月將兩個小娃摟在懷裡,只希望這一行能夠順順利利的,無憂能夠醒過來。朝一旁還在昏迷着的人望去,她的心中難免還是一陣抽痛。
如果,那一擊打在她的身上,她一定無法承受。
雲中客所有勢力全都被她派了出去,務必查到花纖陌的下落,花纖陌這個名字,已經寫在雲中客的終極追殺令上,花纖陌面臨的是不死不休的追殺!冷夜也派出近千暗衛,配合着雲中客四處追查。除非花纖陌藏匿起來,只要他敢靠近,下場就是一個死字!
兩萬漠北軍,三千黑羽軍沿路相護,還有幾千黑羽軍,已經在前探路,確保肅清所有的潛在危險,一直到雪山腳下,都有人重重把守,這樣的防衛,可以說是滴水不漏。
“姐,已到漠河。”馬車外,傳來阿里木的聲音。
聽到這聲呼喚,璃月心中一鬆,阿里木既然肯叫她一聲姐,看來,即使就算沒有完全放下,也想通了。掀開車簾,眼前的環境頓時有一種熟悉感,順着漠河而上,再走八百餘里,便到達那座華夏大陸唯一的一座千年積雪不化的雪山。
“全軍休整!”
阿里木的身形一閃,朝遠處喊道,“全軍休整。”
馬車緩緩停了下來,璃月帶着兩個孩子從馬車上下來,天空陰沉沉的,呼呼的北方吹來,灌入衣領,冷得人瑟瑟發抖。
本來就陰霾的天氣,還沒到天黑,就已經全暗了一下來,漠北軍頓時沿着漠北安營紮寨。
遠遠的,只見一個孩子趕着一羣羊,艱難的行走着,見只是個孩子,漠北軍沒有過多爲難,便讓他淌着淺水區過了河對岸。
“看什麼看,馬上走!”阿里木對着那個孩子吼了一聲。
一陣疾風吹來,羊羣四散開來,孩子無助的朝散開的羊羣追去,瘦弱的身影被風吹得站都站不穩。
“母后,快命人幫幫他呀,要不然羊羣都跑了。”鳳凰靠在璃月懷裡喊道。
一直都有一此遊牧的漠北的百姓依着漠河而居,這孩子怎麼在這麼惡劣的環境裡還在放牧?璃月心中起疑,那身影,看起來就像一個普通的孩子。
“阿里木,命幾個人幫幫那個孩子。”
阿里木轉身,看着不遠處的那個孩子,眼中閃過一絲冷意,帶上幾人,親自朝那個孩子而去。
羊羣被控制住,遠遠的,璃月瞧見,那孩子和阿里木用手比劃着,不一會,阿里木轉身回來,那孩子卻緊而來。
“來人,把他帶下去,嚴加看守。”阿里木一聲令下,幾個侍衛頓時上前來。
“阿~阿~”那孩子張嘴,發出幾聲單調的聲音。
“什麼情況?”璃月朝一旁的阿里木問道。
“一個放羊的孩子而已,又是個啞巴,估計是走得太遠,眼見着天黑了,回不去了。”阿里木隨口說道。
璃月看着那個孩子,正用一種祈求的目光看着她,“收留他在營裡過一夜。”
那個孩子頓時露出一絲笑容,朝璃月不停的點頭,以表謝意。
阿里木半拖半拉的拽着那個孩子轉身,將那孩子安排到最偏遠的營帳。璃月看着好個孩子的背影,腦中突然升起一抹熟悉感,可是,她一時也想一起來,究竟在什麼地方見過這個孩子。
“娘娘,營帳已經安排好了,你和太子還有公主進去避避風吧。”
“輕鴻,你看到那個孩子了嗎?”璃月指着剛走不遠的那個孩子問道。
“沒仔細看。”輕鴻如實迴應道。
“你帶着幾個暗衛,盯着那個營帳。”
“我這就去。”輕鴻頓時退了下去。
璃月拉着兩個孩子走到營帳內,宗政無憂已經被憐兒和華一脈挪到了那個簡易的牀上,此時,天色已經全暗了下來。
阿里木掀簾而入,手中端着一個大大的托盤,裡面有一些加熱了的烤肉和乾糧,手裡還提着一壺漠北獨有的烈酒。
璃月喚來兩個孩子,幾人簡單的用了個晚膳。
“姐,我第一個心願,終於達成了。”阿里木嚥下那口灼辣的酒,衝着璃月說道。
“什麼心願?”璃月反問。
“有朝一日,能夠恢復自己的真實身份,和你在莫北荒原上喝一壺烈酒。”
璃月擡眸,燭炮跳躍,映在阿里木的臉上,還真有幾分漠北漢子的狂野,但是,相比那些漠北漢子,又多了一份斯文,可能是從小生在皇室的緣故,骨子裡還是有那麼幾分的儒雅之氣。
整一壺酒下肚,阿里木的臉上染上一層紅暈,對面的璃月卻一點事都沒有,兩個孩子在憐兒的陪伴下已經沉沉睡去。
“有好酒喝,都不叫上我!”西門霜華突然掀簾而入,被那羣漠北野漢子纏了那麼久,還不見這小子從璃月的營帳裡也來,他頓時就坐不住了。
“時間不早了,你們兩個都去休息吧。”璃月站起身來,下逐客令。
阿里木的目光不善的掃了西門霜華一眼,而西門霜華回覆他的,卻是更深的輕蔑,連正眼都沒瞧他一眼。
“少君請!”
西門霜華眉宇輕蹙,哪裡跳也來的毛頭小子,也敢對他這麼囂張。
“你們兩個,要是看着不順眼,滾出去打一架,別在這礙眼!”璃月朝兩人吼了一聲。
誰知,那兩道身影頓時衝了出去,然而,璃月還沒有走到牀前,西門霜華便轉了回來。
璃月眼角抽了抽,就算是阿里木再不濟,也不可能連西門霜華一招都接不住吧。終於,營外傳來一陣悶哼。
“我沒給他機會出招。”西門霜華解釋道,通常,你看不慣一個人,又不能傷他的時候,只能讓他嚐嚐痛的滋味,所以,他一動手,就攻了下三路。
璃月指了指營帳外,示意西門霜華,他該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