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天門霜華卻突然走向一旁的地毯上,火爐燒得正旺,姿態優雅的臥在那張純白地毯上,火光閃爍着,在他的臉上跳躍,越發顯得妖魅,只見他眉宇一挑,無辜的盯着璃月。
“你怎麼還不睡?”
一側,傳來卡卡的的骨節聲,“你在這,我能睡得着嗎?”
“我要在這裡保護你們的安全。”那個“們”字,一聽就是他臨時加上去的,反而他倒先支着一隻胳膊閉上雙眼,反正就是一隻賴皮狗的模樣,沒臉沒皮。
“你覺不覺得,你在這裡很礙眼?”璃月兩手抱胸,看着西門霜華問道。
西門霜華想了想,“這樣就行了。”華袖一揮,頓時消失在璃月面前。
璃月的眼角忍不住抽了抽,雖然看不到他的人,可是他明明在原地一動未動,這就叫,眼不見,心不煩麼?!
無奈的抽回目光,既然他不走,也就隨他去吧。連日來的疲憊已經讓璃月困的眼皮沉重索性靠着兩個孩子,合衣而睡。
有西門霜華在也好,最起碼,她不用睡着都還不敢放鬆。
阿里木吃痛的從地上爬起來,久久之後,才穩住身形,那一招,差點讓他斷子絕孫!西門霜華,此仇不報,誓不爲人!
聽着裡面再也任何動靜,那個妖里妖氣的男人就這樣在璃月的營帳裡過夜了?!好一個西門霜華,如果是他突然出現,今天晚上守在裡面的人應該是他阿里木!
呼呼的北風颳的臉上生疼,阿里木直起身子,他突然發現礙眼的人還真多!
夜深了,呼呼的北風在漠北的荒原肆虐,所過之處,帶着一陣凌厲的哨聲。營帳外,一些巡邏的士兵紛紛搓着手,全身僵硬,雖然,他們已經習慣了這種氣候,可是一到漠北的冬日,還是陰冷難耐,每人身上,都掛着一個裝滿酒的酒饢。只有這烈酒,才能使僵硬的身子帶來一絲溫熱。
“薛統領,喝兩口吧,暖暖身子。”一旁的侍衛朝直來的薛二喊了一聲。
“好咧,這天真冷的邪門,估計漠北的第一場雪也要來了!”值夜是薛二自己提出來的,只是單純的想爲璃月做點什麼。
一個黑影迅速的穿梭在各個營帳之間,守夜的侍衛嚴密的巡邏着,那道身影太過迅速,輕而易舉的便躲過所有的防衛,朝着璃月的主帳緩緩靠近。
“我剛剛好你看到一個黑影一閃而過。”
“哪有什麼黑影啊,是風吹火堆照映出來的吧。”
薛二將酒囊扔給一兩個守夜的侍衛,大步朝前而去,如今的情況,可是一絲的風吹草動都不能放過,繞着營帳朝前而去,並沒有發現什麼不妥之處,主帳就在眼前,突然見到眼前有一個人影。
“誰?”薛兒身形一躍,朝那襲去,一招攻去,卻發現竟然是阿里木,“大,大王!”
“你在這幹什麼?”阿里木沉聲問道。
“值夜,屬下不太放心,所以便出來看看,剛剛好像有一個黑影一閃而過,所以,我便追了過來。”
“哪有什麼黑影,這裡有本王守着,你下去吧。”阿里木吩咐道。
“是。”薛兒沒有多想,拱手退了下去。
阿里木轉身,營帳後鑽出來一個孩子的身影,看着近在咫尺的主帳,那道目光如同淬了毒一般,突然,背後一沉,那道身影頓時不受控制的朝帳內飛去。
那個瘦小的身影倒在地上,還沒有起身,卻被阿里木一腳踩了上去。
“黑儒,不要挑戰我的耐性。”
“阿里木,你別太囂張!”
“囂張?我現在殺了你,都不覺得囂張。”阿里木目光一沉,閃過一絲陰狠。
黑儒頓時禁聲,若不是他的筋骨全斷,又怎麼可能被一個毛頭小子欺辱成這般模樣,這一切,都是拜宗政無憂所賜!還有那些牢獄裡生不如死的每一天,他發誓,只要還活着,就一定要讓宗政無憂死無葬身之地!
“你恨宗政無憂,我也不喜歡他,你以爲,到了千年雪山,他就一定能醒過來嗎?”
“你的意思是?”黑儒一陣吃驚,要比起狠來,阿里木絕不遜色。
阿里木拉起地上的黑儒,寸寸貼緊他的耳側,“你不是說,只要殺了宗政無憂,你願意付出任何代價嗎?”
腹間一陣冰冷襲來,黑儒明白過來時,已經晚了。
“阿里木,你!”
“我怎麼了?我會替你報仇的。”阿里木用力的挑,黑儒的身子頓時從營帳內飛了出去。
這一陣重擊,驚動了巡邏的侍衛,阿里木飛身而致,又是一陣重擊,黑儒的身子飛撞到主帳上,只見一道豔色的身影突然而至,西門霜華來時,那個衆人眼裡的牧羊孩子已經失去氣息。
璃月隨後而至,這個孩子的行動看起來有點怪異,沒想到,那兩隻胳膊跟本就斷,俯下身來,那孩子的手筋被人挑斷,但已經是舊傷,擡眸,望着不遠處的阿里木。
她需要一個合理的解釋。
阿里木上前,朝那個孩子的耳跡探去,順着耳跡,撕下一張人皮面具,只見那張純真的孩童的人皮面具下,是一張佈滿皺紋的臉,而且還帶着傷,那模樣,讓人心中一悸。
璃月終於想起來,爲什麼她覺得這個孩子的身影有點熟悉了,這個人,就是她來到大夏朝第一個元宵節那晚,偷襲她的那個人!
“是他!”輕鴻一驚,明明讓她盯着人,沒想到,人都跑到主帳來了,她還沒發覺,真是失職!
“薛二說有個黑景,我當時還沒有在意,沒想到就發現了他,一試之下,果然不個普通的孩子。”阿里木沉聲說道。
“帶下去吧!”璃月站起身來,朝一旁的衆人說道,轉身回到帳內,心中卻冒出一個想法,這個侏儒,只是來找她和宗政無憂尋仇那麼簡單嗎?
西門霜華雙手抱胸,目光朝阿里木淡淡的瞄了一眼。
等衆人走後,阿里木這才轉身,遙望着遠處冒出白白的山尖的千年雪山,嘴角帶着一絲陰冷的笑意。一回到營帳中,便見到一人坐在他的位置上。
“宮主。”阿里木吃驚的喚了一聲。
“我不需要你解釋什麼,人殺了就殺了,反正黑河的勢力早就爲你所用,黑儒留着也多餘。”那人緩緩轉過身來,一身黑色的斗篷看不到真實面目。但是那道身影渾身上下透露的死亡氣息讓阿里木每見一次,都心驚膽寒。
平生第一次,那種毀滅的氣息與他如此之近。
“多謝宮主,我也是爲了博取她的信任。”阿里木輕聲說道。
突然,那黑袍之中傳來一陣寒意,一根金色的玉蘭花權杖緩緩的伸了出來,阿里木身形未動,直到那個權杖擡起他下巴。
“你不覺得,這樣很多此一舉嗎?”
阿里木心中一沉,論實力,他比不上花纖陌,到現在爲止,他甚至連花纖陌的尊容都沒有見過。最讓他心悸的地方還是,他的一舉一動,似乎出逃不過花纖陌雙眼。
“說說你的打算。”花纖陌的聲音突然帶了幾分柔和,這一次,他挑的人,總算沒讓他失望,不過,也讓他很不喜歡。
阿里木脣形微動,如實的將他的計劃說了出來,只見金色的玉蘭花權杖緩緩的收了回去,那種壓抑的感覺頓時減輕不少。
“好主意。”花纖陌讚揚了一聲,身形一轉,頓時消失在阿里木的面前。
阿里木吐了一口氣,什麼叫螳螂撲蟬,黃雀在後,他算是體會到了,目光閃爍了幾下,最終染上一絲狠厲。
呼嘯了一夜的北風在破曉之時戛然而止,陰霾的蒼穹彷彿不堪烏雲的重負要壓下來一般,漠北軍五更天便起起拔營,天色亮時,已經全軍整頓,隨時可以出發。
璃月從主帳裡走了出來,感覺脖間一涼,擡頭望去,天空竟然揚揚灑灑的飄起雪來。
“這就是雪嗎?”鳳凰伸出小手,接住一片雪花。
“鳳凰你看,雪好漂亮啊!”兩個孩子從小便生長在璃國,從來都沒有見過下雪是什麼樣子,此時,正興奮的看着這個奇妙的世界,
剛剛還零星飄着的雪花突然大了起來,撲簌撲簌的下着,才短短時間,草原上竟然染了一層雪白。
“璃月。”舍敏在璃月身後喚了一聲,至從阿里木接任漠北之王后,璃月便將這些曾經稱兄道弟的漠北漢子們直接稱呼她的名諱,雖然這些漢子扭捏了好久,但也總算能叫得出口了。
“這可是今年漠北的第一場雪,這一下起來,可就是幾天幾夜不會停的。”舍敏擔憂的看了一眼天色,距離雪山還有八百餘里,怕只怕雪路難行,不太好走。
璃月擡眸,在漠北呆過一段時間的她,又何嘗不知道漠北的鬼天氣!
“雪越積越深,就越寸步難行。”舍敏滿臉擔憂的提醒。
阿里木緩步上前,“姐,兩萬多將士,光是晚上安營都要耗費許多時間,挑些精兵,趁積雪未深,加快速度,儘快到達雪山腳下。”
“大王言之有理。”舍敏點點頭,他其實也正是這個意思。
璃月看着阿里木,點了點頭。
“舍敏將軍,你儘快去挑出一批精士,馬上起程。”阿里木轉身朝舍敏交待道。
“是!”
不到一柱香的時間,舍敏身後的兩百精兵已經整裝待發,莫耿,老大三兄弟,薛兒,鐵漢,憨子,一個個站在馬前,朝璃月咧開嘴笑着。
兩百餘漠北軍三千黑羽這齊齊揚鞭,朝茫茫的漠北荒原而去。
璃月坐在馬上車,生怕車內的顛簸讓宗政無憂不適,不由自主的將那個冰冷身子環在懷裡,用自己的身體減少一些動盪。
“無憂,馬上就到雪山了。”璃月靠在宗政無憂的身側輕聲呢喃,一路上,未作停歇,終於在兩日之後,到達雪山之下。
璃月跳下馬車,只見眼前高聳的山脈全都被積雪覆蓋,只剩山腳下,有一些枯黃的樹林與雜草,擡頭往山頂望去,這兩天未停的暴雪又給雪山蓋上了一層厚厚的雪被。
黑羽軍與漠北軍的已經在了一個個雪人,下了馬兒,不斷的跺着腳,抖落身上已經凝結成冰的積雪。
“嘎!嘎!”天空中,傳來幾道尖銳的叫聲,幾隻雄鷹在天空中盤旋,這一望無跡的雪原上,幾乎發現不了任何獵物。
漠北的雄鷹,漠北的漢子,都是漠北最美的一道風景。
阿里木看着那幾只雄鷹,久久未曾收回目光。
“傳說,漠北的雄鷹是漠北的守護神。”
璃月擡頭,那幾雄鷹正展翅膀翱翔,劃過天跡時,那一副傲然於天地間的姿態,瀟灑恣意。守護神這向徵,當之無愧。
“還有一個傳說,如果,一個人死了,他的靈魂就會變成雄鷹,一直跟隨着他最重要的身邊,做她的守護神。”
璃月失笑,忍不住調侃道,“那幾只,又是誰的守護神呢?”
一旁升起的火堆噼噼啪啪的響着,三五個一堆的圍在一起,暖暖僵硬無比的身子,兩個小娃窩在莫耿的懷裡,寬大的裘衣裹着,還是忍不住瑟瑟發抖,看到這一幕,璃月不禁對一旁好像跟沒事人一樣的西門霜華有些埋怨。
西門霜華對上璃月的目光,轉身走到一側,反正,在璃月的眼裡,他就沒幾次做的讓她看得順眼的,如今,不來都來了,還能怎麼樣。
“娘娘,沿着這條山路而上,一直要到半山腰處,才能到達孕育冰蓮的那池泉水。”
衆人不禁朝半山腰望去,那裡,都已經是一座分裂的峰頂了,誰有這個能耐能揹着一個大活人上得去?
別說隨行來的一些人不禁唏噓,就連莫耿心裡都仔細的盤算了一下,如果,是普通的山,他敢說,躍到頂峰都不是難事,可是這是雪山啊,腳下一滑,那可是無法控制的事。
西門霜華身形微動,朝一旁馬車而去,掀開車簾,看着依然昏迷不醒的宗政無憂。
“如果,這次,你逃過大劫,我就真當兩個孩子的叔叔,如果,你醒不來,你放心,我會是一個好丈夫,好父親。”
“你嘀嘀咕咕說什麼呢?”璃月從西門霜華的背後重得一拍,放眼這三千多人,也就只有西門霜華有這能耐了。
“沒說什麼。”西門霜華拉起宗政無憂,將人輕鬆的背了起來。
“謝謝你。”
西門霜華突然衝璃月一笑,“不如來點實際的?”
“滾!”璃月咆哮一聲,西門霜華立即恢復正色。
“你欠我一次,一個吻,夠划算的。”
璃月白了他一眼,一腳踹在他的身上,只見那道身影縱身而起,銀色鉤子穩穩的沒入雪山之中,西門霜華借力,身形往上而去,幾個躍身,穩穩的落在中間的一處突出的峭壁上。
西門霜華深吸了口氣,才上了一半,就覺得有些吃力了。
璃月飛身而起拉着西門霜華留下的鐵鉤子,一個借力,騰身而上,身開穩穩的落在西門霜華身側。她一個人上來,都感覺很吃力,更別提還揹着宗政無憂的西門霜華。
冷夜與憐兒一人手中拿着兩個鐵鉤子,同時而上,華一脈的功夫的確是爛到家了,兩人齊力,也將人拉到一處,只能緊緊的拽住留下來的鐵鉤子才能勉強穩住身形。
“華一脈,你借力到我這來,我這裡山勢平穩些。”憐兒朝一旁的華一脈伸出手。
華一脈身形剛動,手裡拽着的鐵鉤子突然不堪重負鬆脫開來。
“華一脈!”憐兒驚呼,不假思索的朝華一脈躍去,抱住那個跌落的身形時,她手中的鐵鏈子頓時鬆了,兩人一路下滑。
璃月心中一急,朝一旁宗政無憂的腰間望去,隨手一抽,頓時將那條銀鞭握在手中,朝山下俯衝而去。
憐兒感覺腰間一緊,不再有下墜感,手中的鐵鉤子一甩,穩穩的沒入堅固的冰壁中。
“你沒事吧?”
“沒事。”華一脈搖搖頭。
見兩人穩住身形,璃月抽回鞭子,兩人艱難的向上爬着。
待幾人終於爬到那個崖壁上,阿里木才順着幾人的腳印,略顯吃力的追了上來,那些漠北漢子也只有望兒興嘆的份。
西門霜華深吸一口氣,突然拿過璃月手中的鞭子,將宗政無憂牢牢的固定在他的背上。
“上面的山勢更加險要,大家小心。”說完,身形迅速的朝上躍去。
璃月緊追其後,身後的幾人開路,冰冷的感覺讓控制不住打冷顫,貼着冰冷的山壁,手腳都開始變得僵硬,動作都遲疑了不少。
璃月看着身後吃力的憑藉着鐵鉤來穩住身形的幾人,儘量的將手中的鐵鉤固定的牢固一些。
終於,眼前的山勢不再陡峭,璃月爬上最後一步,全身控制不住的痠軟。而一旁的西門霜華,叉腰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氣,從來都沒有見過他這麼狼狽的模樣。
一個個爬上來之後,均是筋皮力竭,恨不得在這片雪山上,睡死過去。
就在他們到達半山腰不久之後,一羣身形瘦小的黑色身影正從另一面飛速的往山頂而去。
站在這個方向望去,直達山頂的陡峭的山壁如同一個大大的滑雪場,全是剛剛覆蓋的鬆軟的積雪。
剛剛緩過勁來的璃月朝一旁的宗政無憂而去,輕輕的他擁入懷中。
“娘娘,我們先四下去看看,找到泉水所在的位置。”
冷夜與憐兒幾人迅速散去,阿里木看了一眼西門霜華,也朝一個方向而去。
璃月抱着懷裡的人,朝四望去,入目之處,是一片蒼茫的白色世界,那幾只盤旋的雄鷹還在天跡翱翔,從這個方位望去,能夠清晰的看到展翅膀而起的羽翼上黃褐色的羽毛。
“無憂,我們已要登上雪山,你一定會醒來的,對不對?”
“姐,我找到了,就在那個山坳處。”阿里木最先跑了回來,其它人也都紛紛聚攏。
冷夜與華一脈立即上前將宗政無憂扶了起來,朝着阿里木所指的方向而去,才行不遠,便見一股白色的輕因從山坳入冒了出去。
一股淡淡的蓮香傳入鼻中,可見那一片積雪之中,開着朵朵如同冰雕一般的花來,形似的蓮花,每一朵花瓣卻發同薄冰一般,晶瑩剔透,美的讓人屏息。
一行人,幾乎是坐在厚厚的積雪上,順着平緩的坡度滑了下去。
“慢着。”華一脈取出一個琉璃瓶子,只見裡面裝着些綠色的粉沫,撥開一旁的積雪,灌了一點水在瓶子內,順手抽出一顆銀針在瓶子中攪了攪。
一柱香的時間過去了,瓶中呈碧綠色水並沒有任何變化,華一脈這才鬆了一口氣。衆人也都明白,他此舉肯定是怕人在水中做手腳。
只有一旁的阿里木,眸色微暗。
這一片泉水不算很大,這座雪山,應該是一座火山,而這處泉水處,應該就是當初火山噴發過後流下來的,之所以泉在這麼冰冷的雪山中還能保持長年溫熱,證明,這上山體內部還有滾熱的岩漿。
宗政無憂的身子一沾到泉水,那層冰霜竟然奇蹟般的漸漸退去,璃月半跪在池邊,握着那冰冷但卻柔軟的手掌,心中帶着一絲強烈的期待。
直到宗政無憂身上的冰霜全部退去,華一脈探向宗政無憂的脈搏,在璃月滿含期待的眼神下,緩緩搖了搖頭。
“那就再等一段時間。”璃月淡淡一笑。
西門霜華看着那一抹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心好像人狠狠的握着,他討厭死這種感覺!
原本就陰霾的天,好像黑的特別早,時光在沉默之中,一分一秒的流走,突然,一件厚厚的裘衣披在她的肩膀上,轉過身去,望着西門霜華關切的神色。
“我沒事。”
“你有事,你的心裡此時痛的死去活來,甚至連生的希望都沒有!”西門霜華沉聲說道,他知道這樣的話對於璃月來說,就是拿着刀子狠狠的戳着她的心窩。
可是,她要有面對最壞打算的勇氣!
璃月臉上的用盡全部的力氣僞裝的淡定被一言擊碎,在那麼一瞬間,她五感全失,三魂七魄都好像離體了一般,直到,落入西門霜華的懷裡,才漸漸的醒了過來。
“璃月,堅強一點,想一想鳳宇和鳳凰,你需要宗政無憂,兩個孩子同樣也需要你。”
璃月靠在西門霜華的懷裡,一陣哽咽,好像魚翅卡喉,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才一天都不到而已,我不會放棄希望的。”久久之後,璃月從西門霜華的懷裡探出頭來。
宗政無憂的身子在泉水之中浸泡着,水剛及過肩膀處,那一頭銀髮在水面上飄浮着,在水中灑下一片驚豔銀光。
“姐,那邊避風的地方燃了火堆,你過去暖暖。”
“我不冷。”璃月頭也沒擡的回到。
“你不冷,也總要吃點東西吧。”
“我不餓。”
阿里木站在一旁,一邊的西門霜華突然站起身來,將蹲在泉水邊的璃月攔腰抱起。
“西門霜華,你放開我!”璃月憮怒的掙扎了一下。
“吃完東西,你就可以守着他,否則,我會一口一口餵你!”
璃月的牙齒咬的咔咔直響,最終還是妥協在西門霜華的強勢之下,接過憐兒遞來的食物,一口一口的吃着,目光卻一直往宗政無憂的方向望去。
西門霜華緩步朝宗政無憂而去,看到她的眼神,少看一眼彷彿這個人就會在她眼前消失的模樣,讓他受不了,索性暫時替她守在一側。
“少君。”阿里木喚了一聲。
西門霜華擡眸,嘴角帶着一絲冷笑,“怎麼,還想比試比試?”
“我是想提醒一下少君,我姐她已經有心上人了,還是請少君避避嫌。”
“你嫉妒?”西門霜華挑眉冷問。
“我只是好心提醒你!”阿里木聲音陡然沉了幾分。
“我告訴你,輪也輪不到你來提醒,獻殷勤的事你最好也一併省了。”西門霜華站起身來,這種警告他一般只說一次,對於這個阿里木,他提不起一絲好感,甚至,覺得厭惡,如果不是璃月的關係,他早就讓這個阿里木徹底的消失在他的眼前!
“你!”阿里木怒由心生,卻又接不下話,可轉念一想,又暗暗壓下了那些無處發泄的憤怒。
泉水之中的宗政無憂一點好轉的跡象都沒有,如果,真的一直沒有好轉,這樣像個活死人一樣睡一輩子,他也不用費心去對付。但是,這個西門霜華他是非殺不可!西門霜華簡直成了他的眼中釘,肉中刺!真要自己動手,他肯定佔不到便宜,必要的時候,可以借花纖陌的手。
西門霜華擡眸,那個背影正朝璃月的方向而去,見璃月對那個阿里木淡淡的明顯看得出有些疏離,他才緩緩鬆開了緊握的拳頭。
璃月來到泉邊,跪坐在宗政無憂的身側,手隨意探入水中,溫度大概在四十度以上,她感覺這泉水有些微燙。如果說,宗政無憂身上的那層冰霜是他自我保護的種表現,爲什麼一到了泉水之中,就自動退去了呢?退去了之後,卻怎麼身上還是沒有一絲溫度呢?
這些問題攪擾着璃月,幾乎讓她不堪重負,可是她只能撐下去,如果不撐下去,她不知道還會有什麼希望。
華一脈又過來探脈,眸色中依然帶着那絲凝重,從身上拿出加了璃月的血調成的藥,塞入宗政無憂的口中。
“娘娘,你也要注意身體。”
“我知道。”璃月淡淡迴應道。
西門霜華拉緊璃月身上的裘衣,“我守着,你去休息一下。”
璃月緩緩搖了搖頭。
西門霜華站起身來,把空間留給她,走時,忍不住往池水中的人望了一眼,心中暗忖:宗政無憂,比起不想讓人醒來,那種想你醒來的感覺還是要強烈些。如果你醒了,最起碼,可以看到她的笑顏,如果你就這樣了,可能,她這一輩子都不會笑了。
雪又悄悄的從夜空中落下,西門霜華看着那個身影依然在那一動不動,解下身上的裘衣快步走了過去,璃月擡頭,西門霜華站在她的身側,擋去了頭頂的陰霾,還有那如鵝毛一般的大雪。
“如果,三天之內,沒有任何起色,你準備好了嗎?”
璃月緊咬着下脣,沒有回答,而是緊緊的握着宗政無憂的手,不停的搓着。爲什麼在這處溫度的泉水之中,他的身子卻一點暖意都沒有?!
“無憂,你可知,看着你現在的樣子,我的心在滴血。四周一片蒼茫,什麼都是冷的,就連呼吸到肺裡的空氣都是冷的。”
“我最怕的還是握着你的手時,那種冰冷的感覺。我的心,在生與死、希望與絕望之中掙扎不休。你忍心讓我一個承受着這種煎熬嗎?”
“從我意思到我愛上你的那天起,我就學會了害怕,我怕,有一天,你會真的離我而去,如今,我最害怕的一幕就在眼前,你知道我有多麼的孤獨與無助?”
“無憂,我求求你,不要丟下我一個人。”
“無憂,別讓我在這冰冷的天地間,一點一點的墮向絕望的深淵,好不好?”
西門霜華聽着那細細的呢喃,深深吸了一口氣,他突然明白,有一種愛情,叫做無法取代。這個世界上,沒有人能夠取代宗政無憂在她心中的位置。
璃月這種性格,知道宗政無憂借她的身子過毒,沒有與宗政無憂決裂,就證明她的心裡已經愛的很深了,從那個時候起,他們之間,就再也插足不了任何人。
阿里木目光陰沉的看着那一幕,他多想,此時站在璃月身側的人是他。
“無憂,無憂!”璃月突然喚了一聲,那冰冷的手,正緊緊的反握着她的手,立即喜極而泣。
“無憂,我就知道,你不會拋下我!”
華一脈頓時這個方向衝了過來,腳下一滑,連滾帶爬的來到璃月面前,握着另一隻手,眼中終於染上一層喜色。
“娘娘,有好轉了,有好轉了!”
璃月淚眼婆娑,突然對着華一脈傻笑起來,“我就知道,無憂一定會醒過來!”雖然水中的人還未清醒,看着緊握着她的那隻手,但是對她來說,已經是天大的恩賜!
“娘娘,你看!”
一道金色的光芒從宗政無憂的指尖緩緩的遊走着,直到整個水面都泛着一層金光,那道光芒雖然比起璃月身上的微弱許多,可是在這夜空中,顯得異常耀眼。
“無憂。”璃月輕輕的喚了一聲。
那雙長長的睫羽微微顫動了一下,久久之後,那雙漂亮以眸子緩緩的撐開,在這一瞬間,天地萬物都在璃月的面前消失不見,她的眼中,只有那一個人的身影,只有那一雙漂亮的不像話的眸子。
“璃月。”虛弱的聲音緩緩的從齒間溢出,他現在竟然連擡手的力氣都沒有,爲什麼,她的眼那麼紅,臉上全是淚痕?眸色中頓時染了一濃濃的不捨。
璃月執起宗政無憂的手,緊緊的貼在自己的臉頰上,這雙手,終於有了讓她安心的溫度。
那又漂亮的眸子剛剛睜開,又好像帶着無盡的疲憊一樣,緩緩合上,璃月心中一陣揪緊,“無憂,你看着我。”
宗政無憂強打着精神睜開雙眼,記憶逐漸的佔據腦海,他也終於知道,爲什麼他的小野貓會如此憔悴。可是,他現在真的沒有力氣。
“寶貝,我只是睡一會。”
璃月聽着他的保證,輕輕的吐了一口氣,“好,你睡吧,我就陪在你身邊。”
“娘娘,你放心,既然皇上醒了過來,就證明傷勢已經在恢復了,不出幾日,咱們就可以離開這裡了。”華一脈的眼中染上一絲欣喜,他忐忑不安的心,終於可以迴歸原位了!
璃月鬆了一口氣,淡淡一笑,朝身側的西門霜華說道,“霜華,無憂醒來了,終於醒了。”
西門霜華蹲下身來,拭乾璃月臉上的淚漬,“這下,你該放心了,他怎麼可能那麼容易死,他屬狐狸的,有九條命!”
這個比喻讓璃月不禁笑了起來,重重的點了點頭,加以附和。
全部的人都沉浸在欣喜之中,阿里木站在一側,雖然帶着笑意,和其它人看起來沒有異常,但那笑意未達眼底,甚至,帶着一絲恨意。
既然宗政無憂還是醒了過來,他自然不可能讓他活着走出雪山,他所做後一切,費盡心思籌謀策劃,本來以爲,一切都用不上了,最終,還是派上用場。
“這下,你可以去休息了吧?”西門霜華提醒道。
璃月卻更加堅定的搖了搖頭,之前她不捨,如今,她就更捨不得了!
“好,你守到五更,五更過後,必須去休息。”西門霜華也拿璃月一點辦法都沒有,轉而朝水裡沉沉睡去的宗政無憂酸酸的說道,“真是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
華一脈隔一會就來給宗政無憂把脈,傷情好轉的速度雖然沒有想象中的迅速,但是這麼重的傷,能夠清醒過來,已經算是不幸之中的萬幸了。
“娘娘,皇上的傷勢痊癒,最起碼得也七天左右,咱們所有人守在這裡也不是辦法,到時全部都精疲力竭,下山都成問題。”華一脈溼潤的聲音讓人心中不禁多了一絲沉穩。
璃月點點頭,覺得華一脈說的不無道理。
“馬上到五更天了,你和憐兒還有冷夜先下山休息,明天晚上,再來換班。”西門霜華將璃月拉了起來。
“是啊,小姐,華一脈說,皇上傷勢太重,即使好了,也要調養好久,你一直在雪地裡一動不動的守了那麼多個時辰,怎麼也得休息一下,如果皇上知道,不是徒惹他擔心嗎?”
看着幾人關切的神色,璃月終於點了點頭。
山下的人一聽到這個消息,頓時響起一片歡呼聲,兩個小娃更是撲到璃月的懷裡吵着要上山去看父皇。
營帳內,暖意濃濃,輕鴻立即遞上來一些剛剛熱好的熱湯,“娘娘,手都凍傷了,呆會我幫你抹點藥。”
璃月捧着手中的湯碗,她感覺她的心還留在雪山上,一離了宗政無憂,她的心裡就七上八下的,那種不安的感覺,攪擾着她的心,一刻也不得安寧。
這些時日,宗政無憂的傷讓她患得患失,上面有西門霜華守着,應該不會出什麼問題。
“娘娘,你安心的休息一天,皇上都已經醒過來了,肯定不會有事的。”輕鴻看得出璃月的擔憂,輕聲安慰着。
璃月點點頭,將那一碗熱湯全都喝了一去。
天還未黑,用完膳食之後,璃月便迫不急等的上山。這一次,輕鴻吵着要上來,憐兒便留在山下,華一脈本來就不是習武之人,下山後,憐兒能夠細心照料着。
“娘娘,我感覺,憐兒和華一脈有戲,你看上山的時候,憐兒命都不要了去救華一脈,多危險啊。”輕鴻的樣子看似文靜,如同一個清水佳人的模樣,實則性子大大咧咧的。自從知道憐兒喜歡華一脈之後,對這兩人的關切度,都差過了她自己和冷夜了。
璃月搓着宗政無憂的手,轉頭向一旁的輕鴻問道,“你什麼時候把冷夜拿下?”
輕鴻頓時不說話,臉紅着瞄了璃月一眼,“娘娘,你家還沒成婚呢!”
突然手心裡的手掌反握着她的手,璃月心中一陣欣喜,那又漂亮的眸子緩緩睜開時,看到眼前的人,頓時染上濃濃的愛意。
“辦了婚事,自然就成了。”宗政無憂的聲音帶着一絲難掩的疲憊,卻有着幾分調侃的味道。
這樣的氣氛讓人不禁放鬆下來,再艱苦一切,都好像也變得甜蜜了。
“你什麼時候醒的?”璃月輕問,他連這些話都聽去了。
“剛剛。”宗政無憂柔聲回道。
輕鴻一看到兩人眼中流露出的那種濃濃的愛意,頓時感覺自己好多餘,站起身來朝一旁的冷夜而去。冷夜就如同他的名字,冷冰冰的,要不是她中了蠱毒,她還以爲冷夜對她一點感情都沒有呢!等着冷夜主動,這一輩也不可能了。
“你感覺怎麼樣?”璃月看着那雙強打着精神的眸子,心疼不已。
“從來都沒有如此虛弱過。”
璃月沒有出聲,而是心疼的緊緊的握着宗政無憂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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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政無憂:“虛弱啊,虛弱~愛我的親們,月票拿來給我補補,早日補的生龍活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