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聿微垂着頭,玉質天成的臉上忽明忽暗。聽了她的話,沒有再開口,可那明媚如春的眸眼裡卻漸漸得變得深邃起來,讓人有些分辨不清。
半響,他緩緩開口。
“殿下體內的餘毒還沒有清除乾淨,容聿昨夜已經寫下藥方,殿下可有合適的煎藥人選?”說着,就從容的從身上取出藥方。
慕容靜:“……”
這話題轉的也太牽強了點!偏偏他卻跟沒事人一樣。
“擱在桌上吧。”她看也沒看一眼,就閉上了眼,不再理會他。
容聿倒也乾脆,放下藥方之後,禮也沒有行,轉身就走了出去。
慕容靜卻猛地睜開眼,正好看到他直挺的背影消失在門外。她不由氣樂了,好你個容聿,居然還長脾氣了,真是太無禮了!
只是,她也沒氣多久,元寶就回來了。
帶回來的消息是梅香是中毒死後,才被人拋到井裡的。
“什麼毒?”
元寶搖搖頭,“太醫說梅香在井裡泡得太久,她的體內裡灌入了大量的井水,沖淡了毒藥的性質,一時還不能確定。”
“是麼?”因爲有前科,慕容靜對這位常太醫說辭實在懷疑。
元寶點點頭,又說:“奴才回來時,正好撞到容世子往那邊去了,或許容世子會有不一樣的說法。”
跟慕容靜一樣,元寶公公對常太醫也有了忌諱之心,看他的樣子,倒是對容聿十分欣賞。
說着,正好讓他看到桌上的藥方,於是笑道:“這可是容世子留下來的?奴才這就親自給殿下熬藥去!”
慕容靜:“……”
他看着藥方時面露崇拜之色,可她分明覺得他的笑容過於猥褻,實在不堪入目。
她揮了揮手,心煩意亂的將他攆走,心裡卻想着此事該如何解決。
她的心裡已經認定梅香之死會成爲了冤案,所以也沒有指望容聿真能查出什麼。
可當她聽聞容聿捉了乾元宮的大太監審問時,她還真被嚇了一跳。
這容聿的膽子,未免太大了些。
等慕容靜趕到乾元宮,就看到大太監面如死灰地癱在地上。而容聿正姿態怡然地拿着畫押的罪狀,看得十分認真。
見她從外面進來,他微微挑了挑眉,如墨畫般的眉眼流光溢轉,散發出清幽灼目的光芒。
每每看到他擺弄這副臭皮囊,慕容靜心裡都十分不屑,可眼下眼角卻微微一跳。
不等她問,容聿已經面帶着微笑開口,聲音悅耳動聽,他說:“殿上,容聿不辱使命,將此案查清了。”
慕容靜嘴角微微一抽,稍稍偏了下臉頰,朝着癱地不起的大太監看了一眼。這才抿了抿嘴脣,走上前將容聿手裡的罪狀拿了過來。
“是夾竹桃的毒?”她驚訝地擡起頭,朝容聿看去,“不是說在井裡泡久了,藥性不好確認嗎?”
容聿無辜道:“容聿是猜的。”
慕容靜:“……”
“不過……”他微微一笑,然後指着那個倒黴的太監又說:“容聿原是想詐他一詐,沒想到他認得倒是乾脆,果然是皇父身邊的人……”
大太監渾身一震,猛地擡起頭望向他,好像不敢相信自己居然這麼容易就被騙了一樣,眼裡陰陰沉沉閃過一抹懊悔之色。
就連慕容靜也眯起眼。
既然已經有人頂罪,他這個時候再把皇父扯進來,怕是要壞事了。到時候,吃虧的還不知道是誰。
容聿卻微微一哂,輕輕吐出幾個字,“很有擔當。”
……這人,果然很欠揍!
既然白紙黑字已經寫得明明白白,也已畫了押,就無法再抵賴了。
慕容靜再次朝大太監看去,他卻突然撲了上來,“殿下,殿下救救奴才吧,奴才是被冤枉的。”
慕容靜似笑非笑地掃了容聿一眼,漫不經心地問:“你且說說容世子是怎麼冤枉你的?他對你屈打成招了?”
“這……”
大太監身衫雖然凌亂,卻沒有捱打,可見容聿並沒有對他用過刑。況且他是皇父身邊的人,他一介世子,在宮中放肆也並不合適。
慕容靜倒是有些佩服他,居然僅是動了動嘴皮子,就讓這不可一世的太監低了頭。之前倒是小瞧他了。
見大太監眼神微閃,神色不太自然,慕容靜眼裡乍然變冷,“還是說,梅香並非中了夾竹桃的毒,她是自己跳到井裡的?”
“這……”
“常大人!”慕容靜突然朝靜立在一旁,正努力把自己扮成隱形人的常太醫看去。
常太醫心中一驚,顫顫道:“微……微臣在。”
“你且說說,中了夾竹桃的毒,會有什麼症狀?”
常太醫下意識吞嚥了一下口水,“中,中了夾竹桃的毒,會讓人噁心嘔吐,腹痛腹瀉,會亂人心律,出現抽搐昏迷的症狀,若救治不及……若救治不及……”
“若救治不及會怎樣?”
“會……會死。”短短的一瞬,常太醫已經驚得一身冷汗。
“噁心嘔吐,腹痛腹瀉,還會亂人心律,讓人抽搐昏迷……照常大人這麼說,這症狀倒是很像本宮的積食之症啊。”
常太醫雙腿一軟,直接跪了下去。
“本宮記得當日在此,就是這個叫梅香的宮女侍候本宮用膳的吧,怎麼本宮患了積食之症,而她卻中毒了呢?常大人,你且說說,這是爲何?”
“微臣……微臣醫術淺薄,懇請殿下准許微臣告老還鄉。”常太醫面色煞白,顫巍巍跪拜下去。
“常大人怎麼會醫術淺薄呢,若非你救治及時,恐怕本宮就醒不過來了呢。”
“……”
其實慕容靜明白,這一世,她肯定是中了這個毒,已經死掉了。若不是死了,她又怎麼能剛好在這個時候重生?
只是,她也記得前世的時候,自己雖然也有中毒的跡象,卻安然無恙地渡過了。
如此說來,常太醫也的確是救了她一命,不過是瞞了她真正的病症而已。他要是明哲保身,這其中的深意猜也猜得出來。
慕容靜又抿了抿脣,正色道:“乾元宮的總管太監毒害同宮宮女,拖下去仗斃。這總管一職,等皇父回宮後再定。至於常大人……”
常太醫不由抖了抖。
“這院使的位置,就換個人來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