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他聽沒聽進去自己的話,蘇嬋見他在沉默着,她儘量的離開他遠一些。
他一直若有所思的看着她,其實她是有些怕的。
古代的貞潔對女人很重要,如今荒郊野外的,若是他動了什麼不好的心思,自己便是喊破喉嚨也沒用的。
一旦失貞,她便是中宮皇后也要自盡殉國的!
一想到那種慘事兒,蘇嬋心口都是疼的,尤其是想起那麼小的孩子……
她的翎兒,每到早上她總會讓保姆嬤嬤把孩子抱過來,若是第二日早上孩子見不到她,不知道會不會哭,她心裡難過的厲害,眼睛裡淚花閃爍,忍不住的說道:“殿下,您不能放了我嘛?趁着大錯還未鑄成一切還來得及?”
不知是她的一席話,還是她眼中的淚花讓他有些心動,他靜靜想了片刻道:“那時候還小,總想再夢到一次,當時聽族人說神女行蹤不定,便是轉世爲人也未必會一直在鐸芸國,當我在大殿上見到您的時候,我便知道您一定是入過我夢的神女……”
蘇嬋見他神神叨叨的,很怕他會瘋,若是執意說自己不是,好像也擺脫不了,她也便遲疑了下,索性大方說道:“好吧,若我真是那夢中的那位神女,可如今我已經成了永靖帝的皇后,這便是天命,便說明我在這裡還有重要的事兒要做,你這樣強扭了我去,便如同違背天意一樣,難道你不就不怕違反天命,讓你們鐸芸國遭受天譴嘛?”
在永靖帝身邊待久了,自然有了一種說不出的尊貴,她這樣一席話說完,還真把這位見過世面的瀲悠王子鎮住了。
而且她眉目如畫,如今沒了之前的狼狽,落落大方的望着他,反倒把他望的有些心慌意亂了。
他遲疑着:“可是您原本是我鐸芸國的神女……我迎你回國,當日我年紀還小,你既然能入我的夢,便是同我有緣……”
蘇嬋淡淡回道:“我若是入過你的夢,也不過是覺着你在鐸芸有大造化,讓你多爲鐸芸百姓添福,如今你做下這樣的事兒,引起兩國爭端,你以爲我還會以你爲豪嘛?”
她這話說的極好,鐸芸國相信因果報應,前世今生之說,瀲悠遲疑了好半天才回道:“可如今我已經把你搶掠了來,只怕永靖帝那裡……”
一見他有所鬆動,蘇嬋立刻笑道:“那倒不妨什麼,只要你把我好好的放回去,我敢保你安然無恙,如果你信不過我,那咱們現在立下盟約如何?不光我保你無事,我還可以讓永靖帝派些能人幫你們,只是你之前犯的錯我也不能既往不咎,三大殿的損失你們要加倍償還,另外宮內有傷亡的,你也要撫卹安置。”
她長樂宮內死了些嬤嬤宮娥,她雖然很想讓這些人都殺人償命,只是事關兩國的國事,如今還是要以安撫爲主,再從長計議。
她如此想着,面色沉靜安詳,倒是如同給瀲悠王子吃了一顆定心丸一樣。
大約也是想明白了什麼,瀲悠王子點頭應了下,又把自己的衣襬扯下一塊來,只是沒有紙墨,不過也不礙事,瀲悠直接在咬破手指在上寫了什麼。
他寫的極快,字跡同永靖帝的截然不同,永靖帝的字很大氣磅礴,這位瀲悠王子的字則是灑脫不羈。
很快的她便認出他寫的意思了,他這是正式寫了尊奉本朝爲上國的敬表,願意主動從鄰國變爲附屬國。
沒料到瀲悠王子竟然會有這樣的舉動,蘇嬋原本只是想哄着他放自己,看到這個她都有些驚訝。
她難道還幫本朝收了鐸芸國嘛?
正在驚訝的時候,忽然聽到有很嘈雜的腳步聲傳來。
中間還夾雜了幾聲馬的嘶鳴,就在她心裡一喜的時候,便見利箭從樹蔭中穿過無數樹幹衝了過來,直插入瀲悠王子身側的土內,而且同時過來的是三枚利箭。
因爲是同一時刻到的,蘇嬋立刻便反應了過來,這必須是高手中的高手才能同一時間射出三枚利箭,而且她再看去的時候,便現這三箭的落點掐的奇準無比,竟然分別落到了瀲悠王子的兩側,中間的那支更是把瀲悠王子的肩膀都穿透了!!!
好俊的箭法啊!!
蘇嬋暗自感慨一句,再擡眸看的時候,早有幾名身形利索,動作敏捷的御林軍從林內竄了出來,一前一後的用劍逼迫在了瀲悠王子的肩上。
等樹葉再分開的時候,蘇嬋便看到,正大踏步往她這邊走的永靖帝。
他手中握着一把特製的彎弓,那弓弦很大,瞧得出剛纔那三箭都是由他射出的。
因爲她本身便會箭法,見他如今露了這手,她心裡暗自驚服不己,如今生死裡被的又見到了,她心裡高興,忙從地上起來,撲到他懷裡,緊緊的抱住了她。
她身上還溼漉漉的呢,頭更是涼涼的,他的懷裡暖的很,待她撲過來,永靖帝用力的回抱着她,一面憐惜她受苦了,另一面卻是怒不可遏。
“你還好嗎?”他親聲問着她。
蘇嬋這個時候正好可以證明自己的清白,她趕緊說道:“我同他從山崖上掉了下來,這纔剛生了火,陛下,臣妾……”
原本要說臣妾還是清白沒有失貞的,永靖帝已經淡淡說道:“朕懂你,不用說什麼,朕都知道朕的皇后是最好的。”
大約是不想她看到血腥的場面,他隨後護着她往後走,“你先去休息下,後面有宮娥跟過來,換了乾淨衣服,你隨朕後宮。”
說完他劍眉一凌,很快往瀲悠王子身上看去,他非要剮了此人不可!!
蘇嬋卻是想到什麼,忙牽着永靖帝的手說道:“陛下,您息怒,臣妾正有事兒要稟明陛下。”
她知道他多半已經氣的都要瘋了,且不說他對自己的感情,便是敢從後宮掠了皇后的,便是滔天大罪了,只是如今對方已經着招降納貢,若是真把此人殺了,少不了邊關還要戰火連綿。
永靖帝目光落在她的臉上,有些詫異她會有什麼要說的。
便見蘇嬋從手邊拿起一個布片,那上面隱隱有血跡寫出的東西。
他往那布片上掃了掃,等看後,臉色便有些微妙,“這是?”
“陛下,這是他剛剛寫給臣妾的,此時其實有些誤會。”她臉上一紅,不知道該怎麼啓齒,被人當做神女這樣的事兒,一想都覺着雞皮疙瘩直起,她正在爲難的不知怎麼說呢。
倒是一直被人用利劍逼着的瀲悠王子,忽然從地上轉過身來,對着他們二人便磕頭拜道:“陛下,是我做了這樣大逆不道的事兒,陛下如何責罰我,我都不會說什麼,只是我還有話想對鐸芸國的人留下,請陛下恩准。”
永靖帝臉色冷清的:“有什麼話,你現在可以說出來。”
“在鐸芸國神女一直都是傳聞中的,便是鐸芸國臣民叩拜也只是對着神女峰叩拜罷了,如今我想讓人按照中宮皇后娘娘的樣子,塑一個金身玉相,讓鐸芸國國民可以萬事供奉香火不斷。”
蘇嬋聽了這話渾身都彆扭了,永靖帝倒是表情變了下,轉頭往她身上看去。
蘇嬋尷尬的厲害,臉紅紅的低聲說:“陛下,臣妾也不知道是怎麼的了,他便認準臣妾是什麼神女轉世,這次非要掠了我過去,還是要把我當神仙供起來……”
永靖帝原本緊繃的臉色,忽然柔和了起來,他伸手摸摸她溼漉漉的頭,又一次的把她擁到懷裡,嘆息着:“朕的中宮原來是神女轉世。”
這話也不知是他在調侃還是在說笑,蘇嬋尷尬的臉都紅透了,忍不住蜷起小拳頭的偷偷捶了他胸口兩下。
他悶聲輕笑了下,之前的冷冽陰森也緩了一半下去,只是還是不想饒了這人。
蘇嬋明白哪裡能不明白他,她輕輕的扯着他的手指,小聲在他耳邊輕語:“陛下,臣妾知道陛下是不懼打仗的,只是如今好不容易天下太平了,對方又主動招降納貢,便是陛下滅了鐸芸國,也不過是讓對方如此了,何苦還勞民傷財的特意打那一仗,不如饒他一命,若是想罰,便想寫別的法子罰他便是。”
這話說的有理有據,又是溫香暖玉在懷,永靖帝這才稍緩了口氣,斂眉想了片刻,吩咐道:“把他綁了押入天牢。”
說完怕蘇嬋一直在外面凍到,他忙把她重新擁在懷裡,親自抱着她翻身上馬。
倒是蘇嬋忽然想到什麼,趕緊又壓低聲音的說了一句:“陛下,其實我哥哥……”
“我知道。”他同樣低聲說道:“我見過了,只是心結還在,若是等些日子,他想通了,我會讓他進宮見見咱們的翎兒。”
雖然蘇嬋知道哥哥絕對不會傷害她的孩子,可對永靖帝來說,那畢竟是要刺殺他的人,他做父親的爲翎兒擔心也是應該的,蘇嬋也便笑着點了點頭。